「一個女孩,正追著。」
「真的假的?」猴子問。
林煜堂嘴角又是一勾,玩起了太極:「假的。」
「逗咱們玩呢。」猴子和壯漢雙雙拍拍林煜堂的肩膀,「蔫壞蔫壞啊!」
沈熹拿紙巾擦擦油膩的手指,將每根手指都擦得油光發亮。林煜堂一句「假的」,她反而覺得更像一回事了。林煜堂從小到大沒追過什麼女孩,他和女性朋友走得最近的也是高中那一撥,大學他讀的是純正理工科專業,整個班就只有6個女生。林煜堂跟女同學關係好不假,但他幾乎沒有真正的女性朋友。
她知道的只有凌潮汐一人。
「今晚,真不要回宿舍嗎?」她東想西想的時候,何之洲又問了她一遍,聲音平穩得不帶情緒,好像只是一種簡單的提醒。
沈熹看向何之洲,她在何之洲深不見底的眼裡看到了一抹涼意。她有點不開心,犯倔地說:「不回了,都跟豆豆打招呼,宿舍也都鎖門了。」其實距離宿舍鎖門還有半個小時。
「行!」何之洲不再說什麼。
他也生氣了麼?
幾分鐘後,沈熹用餘光偷偷看了眼何之洲:他怎麼不跟她說話了,他快跟她說話啊,如果再不理她,她也不要理他了!
另一邊,壯漢把林煜堂話裡的重點問了出來:「到底誰啊?」
「你們都認識的,葉素影。」林煜堂簡單說了一個名字,沒有任何介紹。因為除了沈熹,大家都認識她。
原來是葉素影啊!921宿舍基本都知道這個人,不過沈熹就不知道了。猴子這屆大一軍訓,校方特意從大二體育部抽選了優秀學生,專門到部隊訓練結束回來擔任教官,葉素影就是其中一員。當時壯漢在教官名單上看到那麼美妙清新的名字,整個人都興奮了,結果當天就被葉素影罰跑操場10圈,從此再也興奮不起來。
葉素影身高173,同時是校籃球女隊,打得一手好籃球,軍訓期間,沒有不服她的學生,全部被她馴得服服帖帖,之後軍訓結束,大家見到她都乖乖上前叫一聲學姐。
葉素影不是畢業實習了麼?對於葉素影會來,猴子和壯漢都很驚訝。
五分鐘之後,葉素影過來了。林煜堂重新叫了五斤龍蝦,葉素影大大方方地在林煜堂身邊的空位坐下來,坐下來就哎呀一聲:「你們都吃完了?」
壯漢和猴子連連點頭,下一秒又搖搖頭,都敬畏得厲害。
沈熹坐在何之洲身邊,聚會時候什麼最尷尬?就是新來的朋友大家都認識,只有她是不熟悉的那一個,無意間被劃了一道界限出來。
葉素影很高,大概有170以上,長髮燙成了卷髮,臉上化了淡淡的妝,不漂亮,但有一種自信的魅力。
不像她,只是是自戀。沈熹打量了葉素影,葉素影也看向她:「怎麼稱呼?」
沈熹細聲細語:「沈熹,喜字下面四點水的熹,你叫我阿熹就可以了。」
氣場問題,從來都是遇弱則強,遇強則弱。沈熹在葉素影面前無形軟下來,何之洲就在她自我介紹加了一句:「我女朋友。」
何之洲聲音不輕不重,卻格外有氣勢。沈熹終於有下台階的機會,立馬拉上何之洲的手,點了點頭。
「原來遇上美人,咱們何神也會動心啊。」葉素影揶揄,口吻不屬於討厭的那種。
何之洲抬了下眼:「緣分來了,躲不開。」
葉素影點贊。
五斤小龍蝦又上來了,大家都做好了再次陪吃的準備,不過葉素影倒爽快站起來:「打包到ktv吧,咱們邊唱邊吃。不然讓你們這樣陪著,我也不好意思,對吧,煜堂?」
「可以。」林煜堂讓老闆打包。
——
六個人,出發市中心的彩虹ktv,攔下兩輛出租車,沈熹跟著何之洲上車,加一隻猴子。壯漢、葉素影和林煜堂一輛,
出租車裡,沈熹有點提不起勁來。她知道自己今晚做得不對,但她已經主動下台階好幾次了……她又用餘光掃了兩眼何之洲,何之洲回視她,陳述某個事實:「你看了我好幾次了。」
沈熹氣呼呼,又委屈又難過;「好不容易有個男朋友,看看都不行麼?」
何之洲一時噎住,他將手放在沈熹肩膀,將她整個人抱在懷裡,低下頭:「當然可以,是我小氣了,對不起……」
沈熹趴在何之洲懷裡點著頭。
臥槽,還能更肉麻麼!坐在前面的猴子心中嘔血,打開車窗感受外頭的習習涼風,司機小哥感同身受,輕飄飄地對猴子說:「習慣就好,看看我多淡定。」
猴子:「……」
後面跟著的出租車裡,壯漢坐在前面,林煜堂和葉素影坐在一起。葉素影是一個能聊的人,一路吐槽自己的實習老闆,最後總結一句:「太他媽累了!」
林煜堂聽著,中間回了一句:「哪有你說得那麼可怕。」
「就是那麼可怕!」
前頭的壯漢,也是心情複雜地吁了一口氣,這年頭做一隻炮灰太難了,他對左邊的司機大叔說:「叔,可以放點歌麼?」
司機播放了一首《小蘋果》,然後一路就在「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兒」的旋律中,順利到達ktv。
——
ktv裡,經過單曲摧殘的壯漢已經找不到一點樂感,他連續點了兩首歌,都將它們唱成《小蘋果》的調調。最後放棄,到角落與猴子划拳。
葉素影很會調節氣氛,唱歌又能挑戰高音,能把一曲《青藏高原》不喘氣地唱下來,沈熹都開始敬佩她了。沈熹有點犯困,不小心在何之洲面前打了一個哈欠,何之洲看她的眼神,全是一副她自找的樣子。
沈熹受挫,打起精神加入壯漢的遊戲中。遊戲很老套,誰是臥底,輸了的人真心話大冒險。因為有葉教官在,剛開始問題基本中規中矩,最後才越來越過分。
沈熹輸得厲害,老底都被盤問出來,大家都喝了酒,神經興奮但大腦糊塗。何之洲跟著玩了幾局,贏得沒意思,最後懶懶地靠在沙發看沈熹不停輸著,不停地被大家輪流盤問老底。
「你現在的閨蜜是誰?」壯漢先問沈熹,粗粗的眉毛抖了抖。他要放長線釣大魚!
沈熹:「豆豆。」
葉素影接著問,問題繼續引入:「如果豆豆和你男朋友何神一塊兒掉進水裡,你先救誰呢?」
沈熹舉起手來發問:「為什麼我男朋友和豆豆會在一起?」
好吧,葉素影放棄問答。
有人笑起來,何之洲也抿了下唇。沈熹背過身打了個哈欠,總之不能給何之洲看到。
輸了的人,真心話是一個個問過去,輪到林煜堂問沈熹了。林煜堂看著沈熹,用一種十分玩笑的口吻開口:「如果我和何之洲掉進水裡,你先救誰?」
林煜堂話音落下,何之洲嘴角直接扯了扯。林煜堂問得十分玩笑,臉上笑容把握得太高超,在大家眼裡,他自動退到青梅竹馬的位子,問問這樣的問題很正常。
只是遊戲而已。
怎麼是這個問題呢?沈熹又困又醉,她靠在沙發上委屈發問:「太過分了,為什麼都讓我救,我只能游三米,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煜堂笑:「必須選一個,假設性問題,現實因素不用考慮。」他不給沈熹插科打諢的機會。
好吧,不過好難回答。沈熹大腦越迷糊,反而越較真。她真的開始思考何之洲和林煜堂掉進水裡,她只能救一個的話,她救誰?這個問題反應的不就是哪個更重要嗎?她偷看了眼何之洲,結果何之洲把臉轉向另一邊,又拽又冷。
沈熹哼哼兩聲,把手指向林煜堂:「當然是救堂堂!」
林煜堂十分開心的笑了,視線無意瞥過何之洲;而何之洲只是眼尾輕抬,他手放在沈熹背後,真想狠狠揍她一頓。
猴子和壯漢都有點醉了,沈熹回答完畢,猴子大膽地拍拍何之洲的肩膀:「老大,活該啊!」
壯漢醉得更離譜,拿起麥克風,搖頭晃腦地問:「老大,快點發表發表你此時心酸的心情吧!」
何之洲一點話也不想說,他面無表情地撥開壯漢的麥克風,從沙發站起來:「我出去一下,你們先玩。」
沈熹大腦昏昏沉沉,她之所以能坐直,完全是何之洲撐著她,現在何之洲離開,她順勢倒在了沙發上。
猴子和壯漢喝完最後的酒,也跟著倒下來了,雙雙橫躺在沙發睡覺。
ktv只剩下音樂的聲音,是一首老歌的伴唱。這是沈熹點的歌,雙人合唱一首歌。
葉素影走過來,將沈熹腦袋挪正,給她換了一個舒服的睡姿。然後她走到林煜堂身邊,抱怨他一句:「你今晚過了啊!」
沈熹真快要睡著了,她腦袋不清楚,但心比大腦要敏感,已經酸酸楚楚地皺成一團。她有點清醒過來,然後猛地坐起來對林煜堂喊道:「林煜堂,你去把何之洲給我找回來,不然我們就絕交!」
林煜堂放下手中一杯兌了汽水的紅酒,他走到沈熹面前蹲下來,人終於恢復了正常:「好,我現在就去找。」
沈熹眼淚掉了出來。
林煜堂與她強調:「熹熹,剛剛只是一個遊戲,遊戲知道麼,不會有人當真的。」
沈熹眼睛紅紅的,不說話。
林煜堂:「對不起。」
沈熹擦擦眼淚:「那你現在就去找他。」
林煜堂望著沈熹,眼睛黑幽深邃,彷彿是冬日的湖水,所有的波濤洶湧都藏在裡面。然後他點點頭答應下來。
林煜堂也離開了,沈熹盤坐在沙發小聲啜泣著。何之洲氣她,林煜堂也氣她。她想自己真應該找一個跟她性格差不多的人談戀愛,她和何之洲一點都不合適!不合適!不合適!
沈熹是哭睡過去,睡著的時候胸膛還一抽一抽的。然後整個包廂裡清醒的人只有葉素影,她走過來把沈熹掛下來的左腿放回沙發,將音響聲音調成安靜。
——
林煜堂在ktv大堂遇上何之洲。何之洲正走回來,手裡拿著一袋從便利藥店買回來的醒酒藥。彩虹ktv佔據新世界大廈七八兩樓,7樓有靜吧和夜宵自助餐點,現在正是夜宵時間,7樓比8樓要熱鬧許多。
「要談談嗎?」何之洲開口。
ktv的靜吧人少,只有一對正在翻滾打啵的情侶,女孩衣服已經被掀開一大半。何之洲強大到可以視而不見,在靠窗的沙發坐下來。
林煜堂在何之洲對面坐下來,他裝了一個晚上,現在也累了,側頭看向玻璃窗外的夜景,遠處高架上的車流緩緩流淌,猶如一條會發亮的綢帶落在城市中央。
林煜堂和何之洲彼此坐著的時候,另一邊沙發的情侶只能轉移陣地,男人臨走前特不爽地罵了一句:「基佬!」
呵呵。
何之洲淡淡瞥了眼這對男女離開的背影,整個人躺進沙發裡,良久問一句:「她呢?」
林煜堂平靜開口:「你離開之後,哭著讓我下來找你,說找不到人就跟我絕交,現在估計哭睡過去了。」
何之洲笑了兩聲,腦裡浮現沈熹哭泣的樣子,一滴滴眼淚彷彿會落到他心裡,可以撫平了他今晚發皺的心臟。
「沈熹的事,作為室友,我感到很抱歉。」何之洲開口,「不過你不應該這樣逼她,三心二意的人並不是她。」
林煜堂抬眸,這個問題他能拎得清楚,他問出最大的疑惑:「何之洲,你跟沈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何之洲一時沒說話。
林煜堂拿出手機,打開一個視頻遞給何之洲。何之洲拿過來,看著裡面的「自己」又是天鵝舞,又是太空漫步,看得頭疼又好笑。他關掉視頻,把手機遞換給林煜堂:「你心裡已經有明確的猜測,我針對你的猜測,答案是yes。」
果然是這樣……林煜堂揉著額頭,回顧前面所有的荒唐,猜測得到真正的落實,心情只有操蛋能形容。他平靜了良久情緒說:「真像是一個惡作劇。」
何之洲默認林煜堂惡作劇的說法。
林煜堂笑起來,無奈又慘淡,過了會他開口:「雖然這樣,沈熹也選擇跟你在一起。我與沈熹某種關係,並不會改變。」
何之洲神色明白,直接問:「煜堂,你這話是炫耀還是提醒?」
林煜堂攤手:「沒必要炫耀,純粹的提醒,包括今晚的事。」
何之洲不說話,身體往後仰,左手搭在茶几面上,他壓了壓滿腔的情緒,問:「提醒什麼?」
林煜堂再次望了眼玻璃窗外五光十色的夜燈,聲音比夜色還要涼:「我跟沈熹的關係不會改變,就算你承不承認,你在沈熹心中份量不會比我重要。何之洲,我知道你性格,你有你的驕傲。有些事你不說不代表你不會介意,就像今晚,你已經很介意了,你介意的結果是什麼,又是誰最受傷害?」
何之洲看向林煜堂,眼神淡淡的,裡面彷彿藏一條會流動的河流,沉靜又洶湧。
林煜堂站起來,一字一句道:「我今天最想說的一句話就是,別用你的驕傲傷害她。你覺得沈熹不懂事,如果真那麼介意,何必自討苦吃呢,對吧!」
林煜堂說完,轉身就走出了靜吧。何之洲看看手機裡的時間,已經凌晨2點了,他帶上藥店買來的藥,回到了ktv包廂。
包廂裡,已經由熱鬧變成了安靜。一閃一閃的led大屏幕還在無聲放映著某首歌曲的mv,燈光晦暗,沈熹已經縮在沙發睡著了。何之洲走過去,然後將沈熹抱在懷裡,給她弄了一個舒服的睡姿。
突然被人抱進懷裡,沈熹迷迷糊糊醒過來,她眼角濕潤著,都快要結成眼屎了。她瞇著眼看到何之洲,含糊不清地嘟囔一句:「……何之洲,我覺得我們兩不合適!」
何之洲眨了下眼睛。她在說什麼?!
沈熹困得不行,躺在懷裡睡覺好舒服,很快又進入了睡眠。
何之洲閉上眼睛,他要想個辦法,好讓明天的沈熹忘記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