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王國慶暢快一笑,道:「會有機會的,子雄你看一看,這是我這次調研的收穫,我準備在我們縣彭城縣彭北山區,大力發展茶葉。」
李子雄伸手接過王國慶手中的材料,一看原來是一份關於大力發展茶葉種植和加工的講話稿,後面還附帶了王國慶這次考察的所見所聞,看來王國慶是準備把這個問題拿到常委會上討論。
看李子雄看得很認真,王國慶又繼續說道:「我們彭城縣情況特殊,彭北地區地形地貌多山地,交通不便,不利於糧食種植,發展其他的產業也有運輸、信息等多方面的瓶頸,給老百姓指一條發家致富的路子不容易。可是,發展是硬道理,發展是第一要務,這個路也要越走才會越寬。這次考察,我發現在彭城縣種植茶葉是有傳統的,老百姓對此並不陌生,之所以現在衰落了,也是跟政府的政策有關,我們以前面子工程做得太多了……」
靜靜的聽著王國慶的講話,李子雄暗暗點了點頭,王國慶確實一針見血,彭城縣以前的歷任領導政績觀確實有問題,太過好大喜功,對民生問題確實關注得太少,王國慶能意識到這一點,確實不容易。
一念及此,李子雄心中一動,瞟了正在侃侃而談的王國慶一眼,立馬意識到,王國慶的這番話傳遞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那就是他可能要大幹一場了。
看來經歷了近一年的博弈,王國慶現在不僅站穩了腳跟,而且有能力影響政府按他的意思施政了,這是一個很重要的信號。
「王縣長的話很有道理,可謂一針見血,如果這事能夠做出成績,我縣彭北的數十萬百姓脫貧致富是有希望了。」
李子雄道。
王國慶哈哈大笑,邊笑邊擺手,示意李子雄不要言之過早,這還只是一個設想。
不過神色分外高興,作為一縣之長,牧一方百姓,能夠做出一番讓世人銘記的事業,是每個領導都夢寐以求的。
「子雄吶!還是跟你聊天暢快,我已經很久沒這麼高興了。」
王國慶笑道,隨即他走到自己辦公桌前,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精緻的禮品盒子,道:「子雄吶!來,來,你父親李大叔今天生日,我這就是一點小意思,你幫我帶給老人家,我人就不去了,免得跟老人家添麻煩!」
李子雄一呆,半晌說不出話來,心理極其複雜,無法用語言描述。
他暗罵自己混蛋,連老爸今天生日都忘記了,比王國慶一個外人都不如。
「這……王縣長!」
李子雄訕訕的說道。
「你看,你看,你又見外了不是?我又不是給你行賄,老人家一年一度,這也是我做晚輩的一點心意,拿著!」
王國慶道。
懷著複雜的心情從王國慶手中接過禮物,李子雄腦中突然泛起了民國時期的蔣某人,據說蔣某人就有一個專門的本子,本子上全都記載著其下屬、心腹、以及政府要員的父母、妻子的生辰八字。
一到某日,他就會致電、或者親自去給人拜壽,每每弄得別人受寵若驚,隨後便是感動莫名,最後當然是肝腦塗地的忠於領袖。
李子雄沒想到王國慶也會這一手,他不敢妄自揣測王國慶是否有蔣某人的心機,但是不管怎樣,效果很好,至少在這一瞬間,李子雄確實有些感動和感慨。
「子雄,坐,坐!」
王國慶笑著拍拍沙發,示意李子雄放鬆,李子雄坐下後,他才繼續說道:「林業局上次捅了簍子,你受到了一些牽扯,當時我還替你有些擔心呢!沒想到你處理得很好,和公安部門配合,不僅使大家的思想獲得統一,而且還為彭城縣除了一個敗類,做得很漂亮!」
李子雄心中一動,立馬想到王國慶是意識到了自己和程克強之間可能有些默契,他想探一下虛實,看來程克強只要不倒,還是一塊香饃饃,打他主意的人很多啊!
「哪裡,哪裡!這都是縣委領導有方,加之公安局程局工作做得細,才把一場危機化為無形,這個我實在不敢居功,方書記還公開批評過我呢!」
李子雄謙虛的說道。
「恩~程克強局長在犯錯誤後,能夠不帶情緒工作,做事親力親為,不畏權貴,敢於和黑惡勢力做鬥爭,這一點很好。說明組織信任他是有道理的,我們彭城縣現在缺的就是這類幹部,如果人人都能做到像他那樣,我彭城縣的穩定團結當不在話下。」
王國慶笑道。
李子雄頗為認同的點點頭,道:「是啊!程局值得我們學習,當初他犯錯以後,縣領導尤其是您,對他還是很關心愛護的,這一點他想來也知道。這風頭過了,如果再不做出點成績讓大家看看,我估計他是無顏見彭城父老啊!」
王國慶哈哈大笑,李子雄也跟著笑了起來。
王國慶的意思很明確,就是希望通過李子雄向程克強遞橄欖枝,對這種有益無害的要求,李子雄當然願意應允。
畢竟自己是他的人,雖然現在沒以前聯繫那麼緊密了,但是這種拉皮條的活兒,自己偶爾做一做,對兩人的關係維持是很有必要的。
兩人的事談完了,李子雄也沒有繼續留下去的必要了,抬手看看表,離下班的時間不遠了,才想到自己老爸今天的生日,自己連生日禮物都還沒準備呢?
於是他立即向王國慶提出告辭。
李子雄用一個黑塑料袋拎著禮品盒,走出王國慶的辦公室,他立刻給雷雪打電話,要她下班後和自己一起去給老爸買禮物,誰知遭到雷雪一陣猛奚落。
原來雷雪這丫頭禮物早就準備好了,給老爸、老媽一個買了一套衣服,買了一大包保健品,生日蛋糕、長壽麵三天前就訂了,李子雄還蒙在鼓裡,雷雪還告訴他,她正在老爸、老媽家幫兩老忙活,來了一屋子客人,要李子雄下班直接回家就成了。
李子雄掛了電話,心中既感慨又溫馨,感慨自己的混,雷雪的細心善解人意又讓他很溫馨,只覺得人生一世,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今天老李家異常熱鬧,李子雄進家門的時候已經是一屋子的人,肖佳一家人,溫錦博父子,程萬里父子都在。
肖佳這小丫頭片子也和她嫂子一起幫老媽在廚房裡忙活。「哎呦,表哥回來了?給姨父準備了什麼生日禮物啊?」
肖佳笑道。
「表哥好!」
溫小輝恭敬的說道,程萬里、程克強、溫錦博也連忙過來打招呼,幾人免不了一番寒暄。
李子雄把禮品盒遞給肖佳,脫掉外衣,笑著對程萬里道:「怎麼樣?在市局一切都順利吧?今天怎麼有空來彭城縣吶!」
「今天不是李伯的生日嗎?我怎麼也得過來看看老人家,還有,在市局辦公室不比在彭城縣,閒得很,我這就過來了。」
程萬里笑道。
「你小子少賣乖,想回彭城縣幽會就幽會,還把我爸抬出來壓人!」
李子雄取笑道,心中卻很是高興,程李兩家的關係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緩和了。
「哇塞!表哥,你還真浪漫吶,還給姨父送字畫,好傢伙。壽比南山!」
肖佳在一旁驚叫道,她早已經打開了王國慶的禮品盒,從內面取出一副卷軸緩緩展開,一副詠松的水墨畫映入眾人的眼簾。
大家湊過身去,才看出畫的寓意正是壽比南山,巍巍聳立的青山上,一顆千年青松傲然挺立,松樹旁茅舍兩三間,一童顏鶴髮的老者正在茅舍裡獨自對弈,非常形象生動。
李子雄瞟了一眼落款印章,細細一瞧,臉色立變,這幅畫赫然出自鍾文錦之手,這可是一份厚重之極的禮物啊!
「子雄,這……這……不會是真跡吧!」
程萬里驚訝的說道,顯然他也看到了落款。李子雄神色有些複雜,搖搖頭:「這是王縣長送給爸的禮物,有些太貴重了,事先我也不知道啊!」
「王縣長?」
一屋子人都很驚訝,李廖輝和孫淑芬兩老更是激動形於色,良久李廖輝才道:「這……這……子雄吶!這不合適吧?他是一縣之長,咋能跟我這老頭子拜壽呢?再說這畫兒,這可是鍾文錦大師的真跡啊!」
李子雄苦笑擺擺手,道:「我都拿回來了,還能退回去不成?就當欠了王縣長一份情吧!」
「小佳,快把畫收起來,給姨父好好保管,這麼名貴的東西弄壞了可了不得。」
一旁的孫淑芬道,眾人連連點頭,溫錦博更是上前小心翼翼的協助肖佳把畫捲好,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李子雄心中很是感歎,看來不管經歷多少年,從古到今人性就從未變過,對上位者總是充滿了敬畏!
對上位者的恩賜,國人總是銘感五內,甚至可以將之拿來當做向人炫耀的資本。
畫軸捲好後,李廖輝滿懷激動的將畫送至了書房,李子雄才開口道:「小佳啊,去把陽台收拾一下,擺上桌椅,我和程叔、溫伯還有姨父他們去那邊坐,今天的天氣這麼好,景色很美啊!」
肖佳點點頭,一臉崇拜的看著李子雄,表哥確實太厲害了,姨父過生日,縣長都親自送禮,這得要多大的面子啊!
「子雄吶!王縣長可是對你關愛有加,我估摸,過不了多久你還要再往上動一動。」
程克強笑道。
李子雄訕訕的笑了笑,也不好答話,連連招呼大家去陽台上座,秋日的夜晚雖然有一絲涼意,但是天空特別明亮,此時正黃昏,滿天紅霞,上弦月卻已經出來了,和晚霞相映成趣,倒別具一番味道。
「溫叔,現在橘子該豐收了吧?今年廠裡的效益如何?」
幾人落座以後,李子雄對溫錦博笑道。「還成,做橘子加工總是毛多肉少,年年都是一個固定的做法!」
溫錦博恭敬的說道,顯得有一點拘謹。
在他眼中,可不敢將李子雄當晚輩看。
開玩笑,縣委領導,父親過生日,縣長都送重禮,公安局局長親自上門做壽的主兒,豈能等閒視之。
李子雄心裡暗暗搖搖頭,他知道溫錦博的心理,但也不好說什麼,怕越說人家越拘謹,反而不美。
「來,來,溫叔,程叔,我們以茶代酒,先品品茶,飯還要呆會兒才好!」
李子雄引開了話題。
「子雄吶!我聽說高書記的病未見好轉,準備出國治療了,這事你知道嗎?」程克強道。
李子雄心中一動,政法委書記高巖出國治療,那豈不是要提前病退?
程克強是擔心張天龍會接替他的職位嗎?
「哦?什麼時候的事?高書記準備什麼時候出國?」李子雄皺眉說道。
程克強搖搖頭:「我也不清楚,也只是聽說而已,按照他目前的情況看,也就是年底的事吧!他走後,政法委這邊張主任估計會接替他的工作,到時候你可能也要動一下才好。」
李子雄沉默不語,這下他是明白程克強的意思了,張天龍出任政法委書記,縣委辦就沒主任了。
按照常規,縣委辦主任都是要高配的,一般由常委兼任,自己資歷不夠,從一個副科到副處的兩級跳,那只是天荒夜談。
縣委辦有了新主任,自己這個主持日常工作的副主任可能會處在一個很尷尬的位置,與其這樣,還不如下去做一個正職。
「子雄,我個人的看法。這段時間你可以多關注一下縣裡的人事動態,去下面做一任書記、鎮長也不錯,你在基層幹過,有經驗,你自己有這個意思,領導肯定也會給你這個機會。如果再遲了,恐怕有些不好了。」
程克強見李子雄沒出聲,又繼續說道。
李子雄點點頭,正如程克強所說,要動就要早動,等到張天龍走了,自己再要求動,別人肯定會有其他看法。
他突然靈光一閃,回想起王國慶下午和自己的談話,自己說羨慕周揚,他說「有機會」,莫不是他已經有了這個意思?
一念及此,李子雄心裡怦怦直跳,他敏銳的感覺到縣裡的大佬可能都在利用高書記出國治療的事情做文章,高巖一走必然涉及到一連串的人事變動,方雲海、王國慶、劉國輝甚至吳京誰不想從裡面分點好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