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臘月二十六,縣委和縣政府都放假了,王國慶的家在錦成市,一早也就回家了,李子雄也終於有了短暫放鬆的機會。
李子雄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要去白鹿鎮一趟,他自從三個月前被派到黨校學習以來,一直沒有去過白鹿鎮了,那邊他還有一個小窩,自己現在工作調動了,得把那邊的行李取回來。
他在彭縣汽車站轉了一圈,其時正是春運高峰期,上山的車又不允許超載,所以坐車非常困難,他等了近一個小時竟然上車的機會都沒有。
李子雄暗暗苦笑,心想當一回百姓不容易啊,春運,縣裡面天天高喊做好春運保障工作,可是在實際的執行環節,根本就是兩回事。
「哎,同志,不是說春運票價漲幅不能超過15%%u5417?怎麼回事?現在票價怎麼翻番了?」李孑雄剛想出售票大廳便聽見有人在吵架。
「是啊,是啊,我們也都聽說了,你們這也漲得太厲害了。」一群人立刻附和道。
李子雄近前一看,原來是一幫民工打扮的人,正圍著一位制服中年人論理,看其裝扮應該是車站工作人員。
「你們嚷嚷啥啊?想造反啊!有車坐就不錯了,嫌貴你們別坐啊!」那制服中年人一臉不耐煩的嚷嚷道,嗓門放得很大。
他這一吆喝,人群立刻安靜了下來,有幾個膽怯的群眾已經打退堂鼓了,不過領頭的兩個人還是比較硬氣,其中一人說道:「媽皮的,你們就是只要錢,現在春運的客車都是你們的,我們不坐,咋回去?你們就是要賺這昧心錢,這一趟車坐下來,抵我們要干半月活,他娘的,你們還讓不讓人活啊!」
「哎,哎,你這小子怎麼說話呢?別人都坐的,偏你就坐不得?老子告訴你,就是這個價,他娘的,你愛坐就坐,不想坐車的,就給我馬上滾,別壞了車站的秩序。」那制服中年人雙眼一睜說道。
「你是誰的老子?你他娘的再說一遍?入你先人板板的,我打死你!」那小伙脾氣也來了。
「你……你……」那制服中年人連退數步,一時氣結,扭頭高喊道:「派出所的人呢?派出所的人哪裡去了?」他喊了幾聲,車站外面便進來了兩位民警。「顧所長,你來了最好,把這幫鬧事的人處理一下。」制服中年人急道。
「你們都給我出去。」那位顧所長一進來就高喊道,隨即他又扭頭對那帶頭的小伙說道:「至於你嘛!這車你就不坐了,還打起人來了,這還了得?你這是嚴重違反了《治安管理條例》。」
「不讓我坐車,我怎麼回家?」那小伙急道。
「那就跟我沒關係了,沒把你抓起來就不錯了,竟然敢在車站鬧事,你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
李子雄眉頭微微一皺,他冷眼看著這一切,正考慮自己是否出面說一下。
汽車站這攤子水也不淺,彭城縣是貧困縣,春運客車運輸基本上算是壟斷,汽車站也是國營的,內面的頭頭腦腦跟縣政府的各位大佬都是有幾分關係的,自己冒然跳出來惹了一身騷,還不一定能討得了什麼好處。
但是不出面的話,自己又是縣委的人,任由下面的人如此胡來,怎麼也有些說不過去。一時他有些猶豫。
「咦,這……這不李主任嗎?哎呀,李主任你這是……」李子雄扭頭一看,和自己打招呼的正是上次和程萬里一起在萬豪世紀,大家一起吃過飯的其中一位交警隊的中隊長。
「哦,季隊長啊,你不是交警隊的嗎?怎麼來這裡了?」李子雄說道,臉色有些陰沉。
「那個……局裡春運人手有些緊張,這不,就安排我帶人負責車站治安了。」
季小鋒弱弱的說道,此時他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李子雄跟縣長一起視察春運工作,他是知道的,現在李子雄突然出現在車站,莫非……?
一念及此,他臉色一變,馬上對那位王所長吼道:「你們這是幹啥?你問清楚情況了嗎?怎麼能夠隨便驅逐農民兄弟出站呢?」
那位顧所長和他身邊的兩人一愣,顯然沒明白季隊長咋突然來了這麼的火氣,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你們倆還楞著幹什麼?還不跟這位兄弟道歉?人家是跟車站論理票價問題,你們倆到這裡摻和啥?」看兩人在發傻,季小鋒又繼續說道。
李子雄冷笑一聲,心想這季小鋒還真他娘的油滑,三言兩句就把自己這邊的責任給撇得乾乾淨淨了。
「好了,好了,季隊長你也不要怪他們了,要他們先下去吧!」李子雄冷聲說道。
李子雄一開口,眾人立刻注意到了他,那群農民工到還好,那位項所長和另外一名幹警也大致明白了原委,至於那名制服男子則臉色倏變。
他叫袁強,李子雄他是認識的,王國慶帶人巡視過汽車站,當時他作為車站副站長也在場,王國慶當時專門對春運運價做過指示,春運客票漲幅不能超過15%%uff0c要車站嚴格把關執行,誰知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最終是換湯不換藥,春運票價還是翻倍了。
「哦,李主任,您好!您看這……這……誤會,這……誤會啊!」袁強一時語無倫次。
「袁站長啊,春運客運縣委縣政府是給老百姓做過承諾的,處理這個事情我個人希望你們慎重,盡量做到統籌兼顧,畢竟這涉及到政府公信力。」
李子雄淡淡的說道,他也知道春運的利益鏈很複雜,各級政府都摻和到了這中間,所以對於這個問題,只能敲打為主。
袁強一聽,全身冷汗直冒,李子雄這頂帽子扣得毒啊,把縣委縣政府拿出來當擋箭牌,言下之意是指,汽車站如此收費,是讓縣委縣政府背黑鍋,這一頂帽子誰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