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今夕憶何年
濃煙滾滾,一群人看向門口。
顧言和顧析是一臉的疲憊,幾個孩子則是雙目燃火的看著門口。千萬不要打擾孩子的睡眠。
三個少年站在門口。
「主人!」他們瞧見習吟,歡歡喜喜的跑過去。
習吟坐起來,靠著顧慕蘇的胸膛:「有事?」
「從這個時空洩露到其他時空的黑暗我們都收回來了。」三少年面前是一個巨大的黑團,「怎麼處理?」
習吟抬手,黑團變成一絲一縷的黑霧進了他的身體。
少年們瞪大了眼:「主人,你沒事吧?」
「能有什麼事?」銀髮少年,不,顧言給他取名為顧易索。他懶洋洋的躺在床上,「他連所有的混沌之氣都吸收得了,還怕這已經脆弱的黑霧麼?」
顧言這才想起習吟的心被暗挖了的事,雖然先前看著好轉了,但仍是不放心的問:「習吟,你的心……」
習吟眨了眨眼:「沒事啊。」他撩開衣襟,細膩溫潤的瑩白皮膚露出來,「不信你們看!」
顧慕蘇有些臉色不好的把他的衣領整好,放下紗帳。
「慕蘇?」習吟疑惑的聲音傳出來。
「閉嘴!」顧慕蘇的聲音含著憤怒,「給我睡覺!」
「哦。」
顧言和顧析對視一眼,徹底放心了下來。有些傷,遇到對的人便會好,習吟一定會慢慢溫柔了他的瘡疤,教他忘了那場噩夢。
回到現代,再把邵安強迫性的塞給他的『吟安』寶石的股份的事、若氏的事、暗界的事……處理好,已經兩年的光陰過去了。當然,這對不老不死的習吟等人來說並不算什麼。
而且已經習的了修煉之術的顧言等人也不用擔心外界人會因為他們的不曾改變而引起轟動,障眼法嘛,起先是習吟給他們施上,後來他們學會了就自己弄了。
大大的客廳裡,習吟坐在攤子上手裡挽著長長的黑髮。
「阿析,你說我要不要把頭髮給去了?」習吟抬頭看向沙發上的顧析。
「去了做什麼?你這樣很好看。」顧析回答。
顧離從樓上跑下來,抱著習吟蹭了蹭,不理會客廳裡三個男人要殺死他的目光,高興的道:「習吟,我已經把所有事解決好啦!作者是你!演戲的是你!那些人都清楚當初你只是借用了我的照片信息等做的事!」
習吟歪了歪頭:「啊?哦。」他點了點頭。
「習吟習吟,你看我怎麼樣?」顧離高興的笑,「你把大哥二哥三哥都收了,把我也收了吧?」
就要出門的顧言忍無可忍的拎起顧離朝房間走去,他覺得應該好好教育一下這個弟弟!雖然公司的事很著急,但是習吟更重要!
顧慕蘇摸著習吟的頭:「習吟乖,不要聽他亂講!」
習吟抱住顧慕蘇的腰,「小黑和小鬧被我派去接管暗界的事,若氏多了小念、淡鈺和奈奈幫忙,邵安那裡我拍了最喜歡玩的慕寶去,其他的孩子都跑到各個時空去玩了。龍清墨也帶著龍玄夜到處玩兒去了。」他癟了癟嘴,「顧言就要回九曲城處理公司事情去了,你明天就要開始拍戲去了,阿析下午就要回畫廊,那我呢?」他委屈的看著顧慕蘇。
因為三個男人害怕他又出什麼事,不大樂意他到處亂跑。
顧慕蘇抱起習吟:「還有藏藏它們啊。()」
習吟把頭埋在顧慕蘇的脖子裡:「它們又不是你。」
顧慕蘇摸了摸他的頭。
「我想去看看安慕和血滄。」習吟忽然道,「你們放心好了,我不會有事的。」
習吟雙目帶著水意看著顧慕蘇。
顧慕蘇歎了口氣:「好,都依你,但是一定要讓我們無時無刻都知道你的下落。」
「還記得我給你們吃的珠子麼?」習吟咬了咬手指,「其實那個是可以讓我感知你們的存在的,因為我刻意隱瞞了,你們才沒察覺。」
顧慕蘇的臉一黑,眉輕佻:「看來你是想接受懲罰了?我餓了呢……」
「餓了就吃飯啊。」習吟疑惑的歪頭。
「是啊,一道美味可口的菜就在我面前呢。」顧慕蘇打開門,「所以我要開動了。」
沒有反應過來的習吟就被顧慕蘇壓倒了。天才微暗,一切慢慢來。
男人脫下襯衫,換上常裝,一身的精練裝束。習吟無力的仰躺在床上,慕蘇太過分了!從他嘴裡套出了不少有利於男人們知道他行蹤的方法,這下要被治的死死的了。
男人俯身在少年的額頭上吻了吻,轉身打開門出去了。不一會兒,樓下傳來車子發動的聲音。雖然顧言等人已經非「普通人」了,但是為了不造成生活被打亂、引起其他人的探索等麻煩事,他們還是平常來的。
習吟晃悠著進了洗漱間,又發現自己根本不用洗漱了,隨便揮揮手就好了。呆滯的在床沿坐了一會兒,清澈純淨的水湧下來,整個人清醒了點,洗了臉刷了牙理了發,把水收起來。雖然水一直從半空瀉下來,但是地上一點水跡也沒有。
掏出深紫的袍衫,劃破時空就鑽了進去。先去看看安慕怎麼樣了吧。
巨大奢侈的宮殿裡,男子躺在床上咳嗽著,楊朗一身將軍裝站在一旁。房間微暗,所有人都退下去了。
「對不起。」楊朗握住安慕的手,「我沒有找到能治好你的病的藥。」
「罷。」安慕的臉蒼白,「我本就不願你為了此事展開徵討,人死人滅,有什麼可計較的呢?」
「你死了,那我呢?」楊朗問。
「這樣,你就不用再背著我這樣一個包袱了。」安慕笑了笑。
習吟從黑暗中走出來,他並沒有用當初是紫謀的那張臉,所以除了一身紫衣,安慕和楊朗只會把他當成刺客。
楊朗瞇著眼拔劍:「你是怎麼進來的?」
「穿牆啊。」習吟笑了笑,「這麼簡單都不會,還怎麼招魂?」
「你是閻王派來的?」安慕閉上眼,「原來真有這等事。」
「那倒不是。」習吟無視楊朗的敵意,「我是跟閻王搶人來著。」
習吟瞧了瞧安慕:「你這是中毒啊。」
「你能解?」楊朗急忙問。
「對方估計不是什麼好人,相比之下,安慕你父皇直接多了。」習吟淡淡笑著,「根本用不了多久,你這樣子是被毒纏身有幾年了吧?」
楊朗微微睜大了眼:「你……說什麼?」
「這才是你原本的相貌吧,習吟。」安慕咳嗽了幾聲,「我親眼看著你下葬,你莫不是來尋仇的?」
「習吟?」楊朗瞧了瞧面前的習吟。
「只是一具身體罷了,安慕。」習吟將安慕身上的被子掀開,隔著單衣給他扎針,「我這次只是想來看看你們如何了,你成了皇帝,卻還是那麼容易被人欺負。」
楊朗看著習吟:「你真的是習吟?紫謀?」
「難道還有第二個習吟?第二個紫謀?」習吟想了想,「的確,穿紫衣的又不止我一個。」
「你沒死?」楊朗收了劍,「我就知道,你這傢伙豈會那麼容易死?」
「死了。」習吟淡淡回答,「不全算死,頂多是身死。」
安慕忽然側頭吐出一口黑血,習吟收了針,示意楊朗把安慕抱到軟榻上去。
「等會兒叫人把被子直接燒了。」習吟龍袖看著安慕,「安慕,我教你如何辨毒,你全忘了?」
安慕輕輕搖了搖頭。
楊朗開口:「是因為我。一個擅長使毒的執意要捉我試毒,於是安慕和那人打算以解毒為比試,來護我,誰知道……」
楊朗蹲下身握著安慕的手。
「是麼。」習吟淡淡開口,從懷裡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帶子,「這裡面色澤鮮艷的都是毒,色澤暗沉的都是解藥。」
他又拿了兩個香囊遞給楊朗和安慕:「這個至少能護你們不受外界毒氣入侵,且還能散發香味調理你們的身體。」
「安慕,該怎麼做你應該知道,除了楊朗,你更應該依靠自己。」習吟垂目看著安慕,「你只有保護好自己,才能去獲得和楊朗解決困難的機會。」
「你……」安慕微微睜大了眼睛。
「你們兩個有什麼是我看不出來的呢?」習吟的身影變淡,「願你們一世安好,楊朗,將軍不僅要學會殺人護主,也應該懂得如何俘獲敵方的臣服之心,消散敵方的戰意。」
「習吟,當初的報酬還沒給你!」安慕急忙道,匆匆從旁邊抓了一個盒子丟過去。那個東西放在這很久了,可是一直以來接受它的人都不在。
黑暗中,一切重歸寂靜。
只有鼓鼓囊囊的藥袋和散發著清香的香袋提醒著安慕和楊朗,這不是夢,那個人的確回來過。
打了個呵欠,抬頭看了看深幽的林子,有些無力的靠著樹坐下。
扯了扯身上被樹枝劃破的普通的華服,撥了撥亂七八糟的頭髮,再拎起袍邊瞧了瞧泛著酸痛的腳,他有些無語。
打算偷偷來瞄一瞄血滄,所以就沒用法術,但是好累啊……撐著腦袋站起來。
才抬起眼,就發現面前長著大大的獠牙的大大的野豬,愣了幾秒,習吟拔腳狂奔。
「啊啊啊啊啊啊——豬啊啊啊啊啊——救命啊!!!!!」這時候他再也顧不得什麼隱瞞不隱瞞了,且因為在林子裡走了一個月,他也忘記自己其實會法術這回事了。
古堡裡,正在處理血滄佈置的任務的血洛聽到這聲音,立馬丟下手裡的東西不見了影,原地是慢慢落地的紙張。
習吟跑著跑著,後面的野豬跟著。他一邊哀嚎一邊狂奔:「救命啊啊啊——有豬啊啊啊啊啊……」前面忽然出現一個人,習吟想也沒想的就拉住對方的手跑了起來,對方也很配合。
「救命啊啊啊啊啊——有豬啊啊啊啊……」習吟跑的很有架勢,袍衫一飛一飛的,小腳時隱時現。
「你不知道跑啊!不知道那豬要人命的啊啊啊啊!」習吟開口對著那個沒反應的人罵,「還站著?你就是想死也別擋道啊!!!」
身後的野豬忽然一個猛衝,習吟驚叫一聲,更加加快了速度。
「我沒吃肉排啊啊啊啊!你別追了啊啊啊啊!」習吟大叫,「救命啊救命啊,兩條人命吶!嗷!!!救命啊!」
「血滄啊!呸呸呸,他老早就不記得我了。」習吟皺著臉,「血洛啊!!!!血洛啊啊啊啊!救命啊!!!!!」
叫了半天沒反應,習吟快沒力氣了,有氣無力的喊:「血滄……血滄救命啊!就算你不認識我,看在我能喊出你名字的……的份上,救命啊……」他撫著腦袋,「豬比肉排好吃多了……」
血眸男子沒反應,看著拉著他的手的少年,唇微微顫抖,似乎在害怕一出聲就毀了這個夢。
「不跑了!」習吟忽然停下來,「有種你咬死我!!」
才一轉身,就看見倒地的豬以及血洛的背影。
習吟一屁股坐到地上:「血洛,你速度怎麼這麼慢啊?」
血洛上前踹了踹豬,回答:「我的速度已經很快了,或許你應該大喊血王的名字。」
習吟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當初看他那要死不活的樣子,又擔心他繼續做那些傷害身體的事,我就直接給他下藥讓他忘記我了。」習吟撇撇嘴,「還是說,你覺得他看到一個陌生的我站在他面前,是殺了豬而不是把我解決了?」
「哦,對了,我剛才跑著跑著還救了個人呢!」習吟扶著腦袋,「原來這裡還有這麼笨的,我老遠就看見他了,他還站在那裡,豬的牙都要頂到他身上了他還不動。」習吟摸了摸肚子,「血洛你帶點心沒有,我餓了。」
血洛轉身,瞄到血滄,正要開口,被血滄阻止了。習吟也蠻可憐的,拉著血滄的時候,血滄在他右後方,所以他不知道他救的人是血滄,現在他休息,血滄還是在他後面,他仍是不知道他救得人是血滄。
「沒有。」血洛誠實的搖頭,「要不把這頭豬吃了?」
「你覺得我的牙咬得動麼?」習吟苦著臉,其實他並不是真的餓,只是貪嘴而已。
「你什麼時候來的?」血洛瞄了瞄血滄,小心翼翼的問。
「我在林子裡晃了一個月了。」習吟有氣無力的回答。
「迷路了?不可能啊。」血洛看著習吟,「你怎麼不早點出聲?」
習吟低頭:「我就是想來看看血滄,如果動靜太大,肯定會被他知道。雖然他現在不認識我了……」歎了口氣,「早知道我大喊大叫的他也聽不見,我老早就喊你了,也用不著在林子裡晃一個月也找不到古堡。」
血洛面無表情:「你不是會法術麼?」
「啊?」習吟抬頭,「啊!我忘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撓著頭。
「你怎麼弄成這幅樣子了?」血洛瞄了瞄他破破爛爛和髒兮兮的臉。
「恩……就是……被樹枝劃的,然後不小心摔了幾跤,再者就是隨地就睡吧。」習吟撅嘴,「血滄是壞蛋,我叫他叫的最響了,他都不應我。」
「你剛才還說他不認識你。」血洛蹲下來。
習吟撩起袖子擦了擦臉,問:「他怎麼樣啊?身上的傷好了沒?詛咒去了沒?」
「詛咒去了,但是他很不好。」血洛回答。
「啊?」習吟攏眉,「怎麼了?」
「他想你。」血洛側頭,「他很想你,你一定是忘了把他的心整理乾淨了。」
「難道你叫我挖了他的心再給他塞一個新的?開玩笑呢你。」習吟翻了個白眼,「你趕緊看看我救的那人是死是活,吱都不吱一聲,是你們古堡的麼?」
「活的。」血洛抿唇,「古堡的。」
「哦,那你帶回去吧。」習吟站起來,「我先走了。」
「去哪?」血洛睜大眼。
「回去啊。」習吟伸了個懶腰,「雖然沒看見血滄,至少知道那要他命的詛咒去了,也是好的。」
「你不想看他麼?」血洛低聲問。
「那些吸血王一定會有一個圍繞著血滄保護他安全吧?」習吟垂目,「我可不想再被燒第二回了。」
「那些吸血王雖然那樣做,但是的確是對血王好,你當初對他們做了什麼?」血洛追問。
「就是讓他們毀滅一切有害血滄的存在,對血滄忠心不二,一旦背叛,魂飛魄散之類的。」
「沒有例外嗎?比如……排除你。」血洛看著那單薄的身影。
「如果我成為血滄的致命弱點,不用他們來解決我,我會自己離開的。」習吟淡淡笑了起來,「是我打亂了血滄的生活呢。」
「你都沒有問過他的想法,就強行替他做了決定,不覺得傷人麼?」血洛咬唇。
習吟的身體僵了僵,半響才開口:「血滄啊……長得和一個人很像。在另一個時空裡,在我無助迷茫的時候給我幫助的人。我第一次看到血滄,或許是因為兩人長得像,所以很親近他,但是時間長了,兩人給我的感覺完全不同。」
「血滄是血滄,顧言是顧言,長得像又如何?」習吟勾唇,「他們不一樣。」
「你不能留在血王的身邊嗎?他很難過。」血洛看了看垂目的血滄。
「如果我強行把血滄帶離了這個時空,他會出事的,這是我不希望的。我當初說那麼多傷他的話,就是要他討厭我,然後在這裡好好的當著那個強大的血滄。」習吟抬手捂著臉,「原諒我對他的念念不忘,一切都是我的自私造成。我想要血滄是那個受族人敬仰的血王,是沒有弱點的血王,是被我喜歡的血王,是會陪我剝豆子的血王……」習吟淡淡呢喃,「我想要他活著啊……」他的聲音帶上哭腔,「我怎麼能因為自己害他呢?你不知道,當初我給血滄處理傷口時,心裡真疼呀。真的,疼的我喘不過氣,我恨不得替他受那些詛咒。可是血滄如果不痛就不會記得,我曾經帶給他這樣大的傷害。」
「那,為什麼你能夠穿梭時空沒有事情?」血洛擰眉。
「因為我不是像吸血鬼這樣特殊的存在啊。」習吟轉身,看到了默默凝視他的血滄,他忽然覺得委屈,雙目含著眼淚,癟著嘴。
「血滄……」他蹲下去抱住膝蓋頭埋在臂彎裡,「你還記不記得我……血滄……血滄……」
血滄心裡一陣鈍痛,將少年拎進懷裡,拍著他的背。
「別哭了。」他低聲安慰。
「你認得我?」習吟抬著濕漉漉的臉蛋問。
血滄喉口一澀,回答:「不認識,只是看見你哭,心裡難受。」他微微攏眉。
習吟垂目,掙開血滄的懷抱,身影慢慢在太陽下變的透明,他忽然笑起來:「真好,血滄,從今以後,只有一個叫做習吟的壞人悄悄想著一個叫做爸爸的好人。」
血滄既然不認得他,那麼一定不知道他是習吟,而「爸爸」是當初他對血滄的稱呼。
「血王,為何那樣說?」習吟消失了許久,血洛上前。
血滄慢慢鬆開緊握的手,差點就要衝上去抱住他:「如果我不那樣說,他一定還會抹去我對他的記憶。」
深幽的林子裡,兩個人久久的站著,習吟的味道慢慢變淡了。
軟軟藏在草叢中,還是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