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坦誠相見
昏暗的房間內,男子不停低語呢喃,懷中抱著的彷彿是至寶,小心翼翼的呵護著。
白闕離迷迷糊糊間,覺得仍是疼,心想,這假死藥果然是半成品,死了還覺得疼。那些個妃子實在是太過分了,他受不了,又沒力氣換上那套衣服,只好吃了不久前做好的假死藥,能熬一會兒是一會兒,醒了再吃!反正多做了幾顆。
「離離……父皇錯了……」溫熱的液體落在他的脖子裡。
白闕言……他哭了?為了自己?明明恨不得掐死自己……不能原諒!
再給他幾顆假死藥,再讓他死一會兒吧……
睜開眼,男子的頭埋在自己的脖子裡。有什麼好聞的,他有幾天沒洗澡了!
他心軟了……男人在哭……不停的……
「父皇……」剛說了兩個字,就不可抑制的咳嗽起來。
「離離!」男子一下子抬起頭驚喜的看著他,通紅的雙眼泛著血絲。心……更軟了。
「疼……」他又要慢慢閉上眼。
「離離,別睡……」白闕言低頭來吻他的眼睛,抬頭,「治療師!然措!救離離!」
然措推門:「他已經死了,你……」要勸好朋友的話,在看見皺著眉,氣若游絲的白闕離後,吞了下去。
他扭頭:「快點進來!救人!」
一群人又魚貫而入。他們抹汗,死了的人還能活過來,他們長見識了。
綠光籠罩在白闕離的身上,他閉上眼睛,你們讓他吃點東西,他可以自己拿藥吃啊……
「離離!」驚慌的聲音,「別睡……一會兒就不疼了,離離……」
他又無可奈何的睜開一條縫:「餓死了……」
全體愣住。
白闕言回過神來,高興的叫:「來人,擺膳!」
孩子試著抬了抬手,有力氣了,其實治療師還是有用的。掏出幾株藥草,該吃的吃。敷的……他抬眼:「你們要看我脫衣服麼?」
治療師們趕緊跑了,陛下的眼神好恐怖,然措靠著床好奇的看著白闕離。
但是人家一個眼神也不給他,繼續掏藥草,脫了衣服一股腦的往嘴裡塞,一邊嚼一邊揉碎一些灑在傷口上,一下子又是淚眼汪汪的。
「我說,你就算再餓,也不至於吃草啊……」然措出聲。
「你才吃草!你全家都吃草!這是藥!」白闕離翻了個白眼,繼續吃繼續敷。
「你從哪兒掏出來的?」然措問。
「從土裡拔得。」白闕離低頭,怎麼也不去看那個難過的皇帝。
吃得差不多了,敷的差不多了,他又把傷口上的藥拿下來,傷口已經好了。
「你的藥這麼神奇,怎麼不早點拿?」然措的嘴角抽了抽。
「我一個月沒吃沒喝還挨打,換你,你有力氣麼你!你怎麼不去試試!」白闕離憤怒了,指著然措罵,「果然是沒挨過打就不知道疼!我要是能動!我還至於待在那裡受打受凍麼我!老早吃了藥跑了!」一句話下來,氣喘吁吁的。
伸手捂上喉嚨,手指按了幾下,「卡擦」幾聲,舒服多了。
「一個月沒吃沒喝?」然措瞪大了眼,看向白闕言,「你也太誇張了!這孩子犯了天大的錯,你也不能這樣啊!」
「是那幾個女人。」白闕離打了個呵欠,「我要好好感謝她們送我的這個禮才是。」
「我怎麼覺得你說這句話的時候,背後陰風陣陣呢?」然措後退幾步,「你們父子兩每一個讓我省心的。」
白闕離扶著腦袋下床,不去管那個雖然不說話,卻一直看著他的男人。
「離離……不能原諒,父皇嗎?」悲哀的聲音傳來。
「原諒?」他扭頭看著男人笑,「我只是一個皇子,而你是皇上,我怎麼會怪你?我怎麼能怪你?談何原諒?」
男人張了張唇,又閉上。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人吃癟的樣子。」然措笑,注意到白闕離掃過去的視線,隨便丟下一個借口就跑了。
癟了癟嘴,心想這到底還是自己的大哥啊……又慢吞吞的挪回去,鑽進男人的懷裡:「可我還是喜歡你……」
白闕言聽著懷裡的孩子細細小小的聲音,彷彿抱怨,彷彿哭訴,心裡一軟,又是飛騰,感覺到孩子溫熱的體溫,他收手把孩子抱緊。
門被推開,飯菜香傳來,白闕離一下子鑽出去坐到凳子上晃著腿:「快點快點,我餓死了!」
小十笑:「殿下,明明只是認錯就可以擺平的,你非要搗騰成這樣。」
白闕離往嘴裡塞了塊糖醋排骨,又燙的吐出來,吐著舌頭,被男人抱進懷裡。
他扭頭看著小十:「小十,才一個月,你就向著別人了!我沒他可愛嗎?呸,他有我好看麼?」
小十抿唇偷笑:「殿下,你跟陛下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叫我怎的說?」
迫不及待的將冷了的排骨丟進嘴裡:「總是有分別的,比如他手裡有什麼就砸什麼,我就不同了,專門砸不值錢的。」
一句話擱下,他以狼吞虎嚥之勢席捲餐桌,滿足的瞇起了眼睛:「吃了半個月的草,總算改味道了。」
「離離,你在冰牢是怎麼過的?」男人的眼眸暗沉,手指在孩子的嘴邊擦了擦。
「半個月挨打吃草,然後在她們整死我之前吃了假死藥,睡了半個月。天天來整我,她們不嫌煩,我還嫌累呢!」他捧起杯子喝了幾口茶。
男人垂目,手指卻在慢慢收緊。不可原諒,他的孩子竟然受了那些女人的欺負……
「你怎麼了?」他側頭看著男人。
白闕言的眉眼染著冷意:「她們竟如此對你。」
「你別忘了是你開頭的。」他翻了個白眼,「怎麼想到去找我的?還趕在我假死藥吃完的時候。」
「是父皇不好。」男人的額頭蹭著孩子的額頭,「現在隨你打罵。」
白闕離瞅了瞅他,抱著他的脖頸:「我以為你不要我了,其實我很疼的,但是想著熬過去就好了,也許能從此練就一身不怕痛的皮肉也說不定,可是我想你。」他抽了抽鼻子,「我以為是你讓他們來欺負我的。」
聽著孩子帶著委屈的溫軟的嗓音,男人的心更難受了,閉著眼用鼻尖蹭著孩子的臉,都瘦了。
白闕離也不去問那些人他要怎麼處置,反正他已經給他們下了毒,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因為身體正在慢慢恢復的原因,他閉著眼就慢慢睡著了。男人的手指在孩子的臉上游移,視線卻忽然定格在孩子的唇上,失神的低下頭……
在房間裡休息了幾天,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白闕離又開始活蹦亂跳,滿皇宮的跑了。
聽說那些有關聯的人,連著家裡的親人都死了。這就是傳說中的「株連九族」麼?他砸吧砸吧了嘴,當時看了看依舊在琴上睡覺的落落,也蜷在男人的懷裡睡了。
「離離。」男人忽然出現,臉上是無奈。
他竄上男人的懷,摟著男人的脖子:「怎麼了?我沒做壞事啊!」
「身體才剛好,就到處跑,會吃不消。」男人抱著孩子慢慢往回走。
白闕離撇嘴:「我都好了,還被你關在房裡養了幾天了!」
「父皇。」
白闕離擱在白闕言肩上的腦袋一轉:「小葉兒,好久不見啊!」
白闕葉眨眨眼:「弟弟。」
「叫哥哥!」
「弟弟。」
「我比你高!」白闕離怒吼。
「我年齡比你大!」白闕葉笑。
「我怎麼知道你怎麼長的,活了那麼久還沒我高!」孩子撇頭。
「弟弟。」
不理他。
「傷好了?」
「好了。」有氣無力。
「你給我換個暱稱吧?」白闕葉經常和白闕離在一塊兒,課堂上有什麼不懂的都會直接問這個「弟弟」,而且對方還全懂!所以,崇拜!也因為交往頻繁,白闕言也希望有人跟白闕離玩,也並沒有阻止,這倒是讓白闕葉的膽子長了不少。
「小葉兒……」
「這個太幼稚了。」
「小葉子?」
「像太監名。」
「葉片兒?」
「好難聽。」
「那就小葉兒!」白闕離笑,「你要是不同意,以後遇到什麼不懂的可千萬別找我,要付錢!」
「多少?」
「父皇,國庫有多少錢啊?」他湊到男人耳邊。
「弟弟,做人不可以這麼不厚道!」白闕葉瞇眼。
「你才不厚道,你全家……」白闕離閉嘴了。
知道他後半句是什麼的白闕言低低笑了起來。
「父皇,皇宮我都玩遍了。」白闕離撇嘴。
「三天時間,弟弟,好樣的。」白闕葉笑,「以前也有人做過,整整兩個月呢!」
「這說明我精力充沛!」白闕離咬著手指頭,「我想出去玩。」
白闕言把白闕離咬在嘴裡的手指解救出來,道:「下個月外出狩獵。」
「下個月啊!小葉兒,還有幾天?」白闕離扭頭。
「二十五天。」白闕葉眨眼,這幾天要加油練箭術了。
「啊……」白闕離慘叫,「那這二十五天呢?」
「據我所知,弟弟,你已經把所有能做的都做了。」白闕葉摸了摸腦袋。
「御書房的書太少了,你們這裡的啟蒙太簡單了,皇宮也玩完了,練字也練好了,吃飯睡覺是必須的,難不成叫我去調戲後宮嬪妃?才不要,一個個那麼難看,脾氣還那麼差,我還不如對著父皇發呆……」白闕離繼續碎碎念,白闕葉有些無語,白闕言則是直接抱著孩子去了御書房處理奏折。
「要不我們去練箭術吧?」白闕葉坐在白闕離的案桌的前面開口。
「可是父皇要批奏折。」白闕離苦著臉,「我們丟下他一個,萬一他傷心了怎麼辦?」
毛筆抖了一下,劃出長長的一橫。
「離離,勿要亂說。」白闕言的嘴角抽了抽。
「那我們就走咯!」白闕離站起來,高興的看著白闕言。
「不可以!」白闕言反駁他。
「你看。」白闕離坐回去,「我都說了父皇會傷心的。」
毛筆再次抖了抖。
白闕葉笑:「嗯,我知道了。」
白闕離眼睛眨了眨,看了看白闕言面前一大堆的奏折,疊放的很整齊,但是分類一定不明確。
他忽然跑到白闕言面前,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停一下,然後在疑惑的白闕言和驚訝的白闕葉面前,把奏折推倒了。
「離離……」白闕言揉了揉眉心。
白闕離蹲下身,翻開,政治、經濟、軍事……
一眼掃過去,一下子把所有的奏折分內,重新擺到白闕言面前:「這是政治,這是經濟,這是軍事……」
白闕葉張大嘴:「弟弟,真厲害!」
白闕離癟嘴:「叫哥哥啊叫哥哥啊啊啊啊啊!」
男人含笑看了一眼白闕離,低頭繼續處理奏折,這下子條理清楚起來,速度更快了。
大涼棚,大場地。
三隻人。
白闕言帶著白闕離去了弓箭鑄造的地方。
「陛下。」一群人跪下。
「都起來。」白闕言眼睛也不看他們一下,「離離,看一下,有沒有自己喜歡的。」
白闕離掃了眼,搖頭:「我自己畫張圖。」
宣紙,毛筆。
看了看毛筆,熟練的畫了一張圖,並標了製作方法。白闕言看著白闕離的姿勢挑眉,很端正很漂亮的姿勢,只是離離這麼小,究竟是怎麼學會的呢?
把圖遞給那些人,白闕離隨便拿了把弓箭,推了推白闕言:「走吧,先湊合著用。」他扭頭,「什麼時候能做好?」
「後天。」製作人低頭。
「明天後天我都會來一趟,倒時候我會指出不滿意的地方,你要做好隨時修改的準備。」
「是。」
男人又牽著白闕離去了射箭的地方。這個國家的皇帝不用穿那種亮黃的黃袍,全憑自己喜歡,但是官員上朝必須穿官府。
白闕葉已經射了很多箭了,但是離靶心還差那麼點。白闕離挑眉,站到離射箭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拉弓上弦,直中紅心!
白闕葉張大了嘴。
「回神了。」白闕離拍了拍他的頭,「現在可以叫我哥哥了吧?」
「弟弟。」
「你的兒子真不可愛!」白闕離撇著嘴對白闕言回答。
「弟弟,你似乎把你自己也涵蓋進去了。」白闕葉的聲音傳來。
「我剛才應該對準你才對。」白闕離露出亮白白的牙。
把箭丟到一邊,就跑到軟榻上去了:「小葉兒,你好好練習啊。」
白闕言取過太監遞過來的專用弓箭,熟練的射出一箭,穩中紅心,也放下了弓,去找他的離離了。
白闕言一坐下,白闕離就湊過去,把頭擱在他的腿上,懶洋洋的。白闕言有些苦惱的捏了捏他的臉:「為什麼總是不長肉?」
「這說明我身材好。」
白闕言默默的收回手。
「父皇,我想出宮。」白闕離忽然道。
男人眼色一凌:「離離,不要父皇了麼?」
「我是想出宮玩。」他打了個呵欠,「一直以來,我都沒有出去玩過。」
「父皇陪你。」
「不要。」
「為何?」
「你每天起那麼早上早朝,回來用了早膳就要批那些大臣沒用的奏折,有時候能有時間到御花園坐坐就很好了,哪有時間陪我瘋玩?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現在晚上批奏折批到那麼晚是什麼原因。」
跟大哥一樣的德行,總是瞞著自己任自己胡鬧,然後還要拖著疲憊的身體繼續熬夜。
白闕言撫著白闕離的頭髮:「父皇不放心。」
「後宮女人我都鬥得過,還怕那些人麼?」孩子不屑的撇嘴。
男人垂目:「離離出去,要做什麼?」
「就是隨便走一走,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孩子回答,落下來以後,一直都在皇宮裡,不知道外面究竟是什麼樣子,跟曾經見過的有什麼不同。
白闕言心裡一酸,的確是自己把這個孩子捆得太牢了。
「好。」白闕言閉了閉眼,「要保證自己的安全,不可以數日不歸。」
白闕離高興的點頭。
夜晚,白闕言忽然醒過來,有些難受的坐起身,兩隻手臂環著自己的腰,他側頭看向一旁熟睡的面容。真該死,他揉了揉額角,竟然對自己的孩子……
孩子的面容越來越嫵媚,不自覺間就帶著勾人的味道。知道自己對孩子有了想法,那些女人他連碰都不願意……
他其實並不在乎道德倫理,他只是在想,如果離離知道了他的想法,會不會覺得討厭,想盡辦法離開他。
不能接受。他將孩子的手輕輕拿開,放進被窩裡,走到屏風後面,褪去內衫,邁入冰冷的水。
已經是冬天了,但是,只有這個方法……
白闕離睜開眼,摸了摸一旁還溫熱的位置,坐在床上看著屏風後面傳來的水聲,大冬天的,冷水澡。
他難道還在乎別人怎麼想麼?看他的樣子,不像是那種人,而且,如果他在乎道德倫理,也不會將自己的兄弟逼死了。他輕輕的滑下床,慢慢走過去,男人的暗紅色髮絲沾了水,黏在身體上,浴桶很高,只看得到他背部的一點隱約在發裡的肌膚。
「父皇。」他眨眼,「冷水,舒服嗎?」
白闕言的身體一震,閉眼:「離離,先睡覺,父皇一會兒就好。」
白闕離撇嘴,還嘴硬。他眼睛轉了轉,大哥晚上睡覺會變成父皇的吧?他彎起雙眼,咬了咬手指,走過去。
踮著腳勾住男人的脖子,在男人驚訝的視線中翻進了浴桶。
「冷。」他趕緊貼到男人身上。
「離離!」男人站起來,「你到底要胡鬧什麼!」
「父皇明明難受,為什麼還要這樣?」白闕離雙腿環住男人的腰,「冬天洗冷水澡,你身體再好也受不了啊!」
想了想,他扯掉內衫,反正都是睡覺換的,丟了也無所謂。現在,真是「坦誠」相見了。
男人閉眼側過頭:「離離,你不懂。」
大哥也老說這句話,白闕離不樂意了,湊上去就咬住男人的唇。
一室陽光,白闕言睜開眼,地上還留著水跡。看向一旁的人,身上紅紅點點,還在睡,一發生就不可收拾。
白闕離忽然皺眉,睜開眼,迷茫的看著面前的人,眨了眨眼,嘟囔:「父皇,腰酸,還有,疼。」
白闕言將人小心的摟進懷裡,手給他按捏著,白闕離享受著熟悉的服務,又睡著了。
今天早上太監催起的時候,他直接回了身體有恙,當然,不是他身體有恙,而是孩子身體有恙。
將被子蓋蓋好,他也慢慢閉上眼,手繼續給孩子按摩著,大抵是累慘他了。但是他的聲音咿咿嗚嗚的含著軟糯,帶著哽咽的低哼,他……根本停不下來。
白闕離再睜開眼的時候,房間裡只有他一個人,地上和床上都處理乾淨了,他也沒覺得有什麼不適。
掏了件黑色內衫和紅色外袍,紅色束髮帶,黑色束腰帶,黑底紅紋鞋,弄好,推開門。
雖然有一套特別極品的衣服,但是他還是準備了不少正常的衣服,萬一突發狀況,他的衣服引起了別人的注意,得不償失了。
打了個呵欠,這會兒應該在上朝,去等父皇吧。
他根本沒注意到穿上紅袍的他,有多妖嬈嫵媚。即使身為男性,不同於女性的妖嬈嫵媚,他的有自己的特色。
「殿下,殿下!」小十跑過來。
「小十,早。」
「早。」小十把點心遞給他,「殿下,先吃點墊墊吧,陛下還有一會兒下朝。」
「知道了,小十,你先回去吧。」揮了揮手,端著一盤點心,他繼續晃悠著找白闕言去了。
小十抿唇笑了笑,這殿下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