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靜了近十日的帝京城,在這一日,徹底亂了……
慌張之下忘記關的大門外,陸續傳來驚叫聲和越來越大的議論聲兒……
「老爺,不好了,不好了……」
房門管事身子一抖,扯下門上的紙張,就慌慌張張的朝府內跑去,這真要出大事兒了。
顯然發現這些紙張的不止他一人,街頭那家雜貨鋪的夥計發出一聲兒驚呼聲,然後陸陸續續的人聲四處想起。
手中拿著的桿子掉在了地上,房門管事震驚的看著門上的紙張,然後受驚般跑出大門,朝隔壁幾家看去,只見大街上所有人家的大門上都被貼了一模一樣的紙張,而紙張上的內容也是一模一樣的。
『光當』——
一家看似家底不錯的房門緩緩打開,房門管事睡意濃濃的打開房門,跟往常一樣準備拿桿子熄燈,卻發現大門上被人貼了白色的紙張,一時好奇揉了揉還未完全睜開的眼睛湊近仔細一瞧。
四更天已過,東方天際隱隱泛白,一些府上的門房管事基本上都陸續的開門出來準備熄滅門前的燈籠了。
……
聽著暗室裡隱隱傳來的水聲,鳳九歌呲牙咧嘴了一番,君攬月這個悶**,沐浴居然還不帶關門的啊喂……
朝暗室方向沒好氣的掃了一眼,鳳九歌掙扎半響,卻也老老實實地在床上一滾,把裹在自個兒身上的被子給滾順溜了。
鳳九歌嘴角一抽,掃了一眼自己身上已經裹成卷兒的被子,小臉微微扭曲,一雙清澈的桃花眸裡星火直閃,自從君攬月賴上自己後,她睡覺喜歡裹被子的習慣就被徹底的抹殺,連同晚上睡覺喜歡蜷縮在一起的習慣,都被他霸道的變成了他死死的抱著她睡。
明明已經進入暗室的人,卻像有透視眼似的,恰到好處的出聲兒提醒床上那正裹成蠶蛹的某人。
「阿九,不要把被子全裹完了,待會我又會沒被子蓋的。」
鳳九歌躺在床上想了想,也覺得是,雖然那幾個二貨確實二了那麼點,但是好在不會在關鍵時候掉鏈子。這樣一想,心下也寬了寬,把身上的被子再次往身上裹了裹就準備會見周公去了。
「你那幾個護法劍使和墨輕等人雖然二了點,不過這種小事兒我覺得還難不倒他們。」君攬月搖頭,起身朝屏風後的暗室走去。
鳳九歌打了個哈欠,點點頭,她確實有點睏了,邊往床內滾去,邊道:「也不知道外面的人把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聽見鳳九歌的冷笑,君攬月也知道她心裡很討厭君漠北,遂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微微坐直身子,朝鳳九歌輕輕一笑,道:「我去沐浴,你趕緊睡,明日有得忙的。」
鳳九歌冷笑一聲,他懂什麼,一腦子豆腐渣的蠢貨。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那個皇位,也沒人想去爭搶,為何他就是不懂呢。」君攬月輕歎一口氣,無奈道。
「有負什麼?跟你有什麼關係,君漠北自己倒行逆施才招致今日之果,若是再繼續粉飾太平下去,日後的亂,才是真的亂。」鳳九歌歪歪腦袋,蹭了蹭他的髮鬢,「從他登基以來,帝師府和你都是全力去輔佐他,但是他卻一心想著政權和陷害,若是他真心關心過這個天下,為百姓做了實事,沒人想去推翻他,哪怕他真的什麼都不會,只要他真的一心為璃淵為百姓,帝師府和你都會傾力去幫他不是嗎?」
君攬月轉過身就看見鳳九歌這幅模樣,心中一動,抬步緩緩走近,「阿九,我在想若是皇兄地下有知,他可會失望?」輕輕抱住鳳九歌的腰身,把頭埋在她的頸脖裡,鼻尖處傳來淡淡幽香,「他一生最在意的就是璃淵的穩定和百姓的安定,明日之亂我有負皇兄的所托。」
「你在亂什麼?」見君攬月沉默,鳳九歌也不在意,散開微濕的頭髮,一頭青絲如上好的緞子一瀉而下,輕輕散落在她的肩上和背上,「明日帝京肯定會亂。」
「你的心亂了。」沐浴過後的鳳九歌懶懶地倚靠在床頭,君攬月的氣息她已經極為熟悉,所以剛剛他只是稍稍有所變化,她立刻就察覺到。
君攬月負手靜靜立在窗前,透過打開的窗戶看向遠處,眸子裡泯泯滅滅,如有風暴集聚,臉上神色卻極其清淡。
子時一刻,城內的更夫二人舉著燈籠跟銅鑼從寂靜的朱雀大道轉向玄武,隨著打更的聲音越行越遠,有鳳來儀的大門卻輕輕地被人從裡面打開了一條縫,隨後幾道黑影無聲無息的掠了出去,分散到四周隱沒了蹤跡。
篤——光!光!光!
……
「兔崽子,你個不孝的東西……。」
不愧為鎮國王!
多麼的果敢決斷啊!
好吧,鎮國王爺鳳天歌為了解救自己的右手,果斷的選擇『犧牲』自個兒的爺爺。
「小九兒,哥哥就知道你最心疼的是哥哥。」鳳天歌依舊趴在鳳九歌身上,微微抬起頭看向已經驚愕的帝師大人,苦兮兮地道:「爺爺,您真是我的親爺爺,剩下的張數,就勞煩爺爺了。」
鳳九歌挑眉看向撲在自己身上的人,還有一旁已經黑了半張臉的君攬月,道:「哥哥實在寫不了就不寫了吧,把你那份交給爺爺,爺爺也是親的,讓他代寫。」
而鳳天歌卻『噌』的一聲兒站了起來,嗷的一聲兒撲向軟榻之上的人,「小九兒,你不能這樣對自己的親哥哥,我可是跟你一個爹娘生的哥哥,親的啊。」
「王爺,你這樣不厚道。」沈嵐楓拿筆的手一抖。
而鳳天歌跟沈嵐楓神色扭曲,憑毛啊,憑毛你丫不寫?
大長老嘴角一抽,少主的夫君跟少主一樣的黑心啊。
君攬月淡淡一笑,並不覺得他剛剛的話有多麼的驚世駭俗,一雙狹長的鳳眸內幽光一閃,朝另一邊看戲的三人,淡淡道:「偷懶沒用,每人一千份,晚飯前沒寫完,吃完飯後繼續。」
帝師大人被君攬月這輕描淡寫的一句給噎住了。
噗——
「爺爺,我們家裡一直都是以妻綱為準。」君攬月端過另一盤點心,輕輕放到鳳九歌面前,朝帝師大人溫潤的一笑。
屋內的鳳天歌和沈嵐楓還有大長老等人幸災樂禍的縮在一邊看戲,鬧吧鬧吧,鬧起來就沒人注意他們在偷懶了,娘喂,手都寫斷了啊喂。
喲,帝師大人氣紅眼兒了,把火給燒到淵王那裡去了。
看著鳳九歌那副無所謂的無賴樣,氣得帝師大人牙癢癢,這臭丫頭是專門生來氣他的吧。「君小子,你這夫綱可不行啊。」
鳳九歌把『所有』兩個字咬得異常清晰,這老東西瞞得可真緊,若是不能撬開他的嘴,她不舒坦了,你也別想舒坦,你不是不想管事兒麼,我就非得給你找事兒做,哼!
「當然,爺爺若是什麼時候想撂挑子了,也不是不行。」鳳九歌似乎不在意帝師大人的橫眉怒眼,心情愉悅的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道:「把你瞞著的所有事兒都交代清楚咯,您隨時可以撂挑子享清福去,當然,我說的是所有事兒。」
「臭丫頭!有你這麼壓搾自個兒的爺爺的麼?」帝師大人瞬間怒了,老夫好不容易跳出了朝堂,不去管那些勞么子的事兒,這臭丫頭心可真黑啊,又準備把自己往火坑推。
見帝師大人的模樣,鳳九歌心裡冷哼一聲,還真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糟老頭子啊,他這個樣兒肯定心裡還瞞了不少事兒,一想到他瞞得那些事兒,鳳九歌心裡就起了一股無名火,陰測測的看了帝師大人一眼兒,補充道:「這次寫完了,以後爺爺也不要龜縮在府裡不管事兒了,阿離還小,很多事情需要您出主意,您是帝師,不要忘了自個兒的責任。」
帝師大人瞬間如洩了氣的皮球般縮了回去。
輕哼一聲,『啪嗒』一下放下茶杯,鳳九歌斜著眼睛瞟了帝師大人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我覺得爺爺應該多寫一點。」見帝師大人要發怒,鳳九歌抬起自己白皙瑩潤的手,細細地翻看了幾下,才慢悠悠地道:「等爺爺什麼時候把你藏著掖著的秘密都告訴我了,你就可以休息了。」
「咳咳……那個,小九兒,爺爺寫了這麼多張了,是不是該讓老人家我歇息歇息了?」帝師大人從桌上抬起頭來,看向軟榻之上的人,那聲音怎麼聽怎麼軟啊。
鳳天歌嘴角抽了抽,那雙凜冽的桃花眸裡泛著點點星光,就差沒有哭出來了。見某人根本不理自己,嘴角撇了撇,咬牙切齒的繼續趴回桌上怨念的寫著。
「換左手,我知道你左手一樣能寫字。」某人消滅了一碟桃花糕,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二樓天字一號房內,鳳天歌苦逼的咬著手中的紫毛狼毫,可憐兮兮的看向軟榻之上吃著點心喝著茶水的某人,道:「小九兒,哥哥的手要斷了呢。」
整個寬大的大廳到處可見趴在桌上跟地上的人,細細數去,恐怕不下百人,但是卻沒有一人發出任何聲音,都安安靜靜的趴在桌上、地上或凳子上疾筆書寫著什麼。
有鳳來儀裡氣派彰顯的大門緊閉著,裡面卻忙得昏天暗地,凡是會寫字兒的人,哪怕是廚房燒火的小斯都被拉到了前廳當勞力。
帝京全城戒嚴,原本繁華喧鬧的京師在這幾日裡氣氛顯得格外緊張,哪怕是什麼都不懂的百姓,都在這緊張的氣氛中嗅到了一份不同尋常的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