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事事不遂人願,以前不稀得他來的時候,他巴巴天天跑來,如今稀罕著他來了,他倒是幾日都見不著人影。偏偏謝繁華如今是待嫁之人,輕易出不得門去,想見他一面,還真是難得很。
倒也不完全是為了趙阿嫵的事情,只是謝繁華自己,這麼些日子不見他了,也想念得很。好在她有事情忙,不是給妹妹做小衣裳,就是忙著描畫來年春日的花樣子,分得些神了,思念之情相應就減少了些。
已經到了臘月二十往後,這一日,大雪紛飛,謝繁華從老太太那裡請安回來後,依舊如往常一樣坐在小屋子裡裁剪衣裳。謝繁華近來有了新的設計想法,總想著能夠弄點新的花樣來,所以每晚都睡得較晚。
每每熬夜,又不敢叫爹娘知道,所以二更天棒子才打過,她就乖乖去睡覺了。待得小丫鬟們都睡著後,她才又摸索著起身忙著正經事。一番折騰的,倒也累得很,就更盼望著快些嫁人,嫁了人她就自由了。
嫁了人後娘又瞧不見自己,不會因為自己熬夜受累而心疼落淚了,而她的承堂哥哥,自然事事都會依著她的。
已經過了三更天,謝繁華做事正凝神,窗戶上的鈴鐺響了起來。
四周原本寂靜得很,忽而聞得響聲,她本能嚇得一跳,可轉念一想,能打窗戶進來的是誰?只能是承堂哥哥啊,她心情又好了很多。可只要一想到他有些日子沒來了,心裡也生氣,伸手抄起一旁的軟枕就扔了過去,正好砸在滿身風雪的人身上。
李承堂玄衣著身,沒有罩大氅,外頭雪下得很大,他來的也匆忙,沒有撐傘,現在整個人身上都覆了一層雪。不但身上滿是白雪,臉上頭髮上都有,男兒雖然長期習武,可也不是鐵打的身子,受了這麼長時間的凍,又穿得少,身子難免會吃不消。
被枕頭咋了,倒是不疼,不過,他看著紅紗帳裡的妙人,有些不敢再往前走。
自己帶著一身寒氣,要是將寒氣過到她身上,豈不是叫她受罪。
謝繁華卻沒有想這些,見他一身狼狽樣,早就心疼地跳著出來了。
李承堂退了一步,寵溺看著她笑道:「棗兒先回床上去,我身子寒,待身上暖和些了,再靠近你。」
謝繁華伸手過來拉他的手,將他依舊厚實卻不再溫暖的手抓起了使勁哈氣,一邊搓著一邊問:「這樣好些了嗎?」
室內溫暖,掛在他頭髮上還是臉上的雪依舊融化成了水,順著他眉眼往下滴落,沒一會兒功夫,他已經滿身滿臉的雪水了。
見自己未來媳婦關心在乎自己,他沒有說話,只是低頭笑,此番早就顧不得什麼冷不冷了。
謝繁華嗔怪道:「真是的,這麼大冷的天,你便在家好好歇著就是了,還出來做什麼?你在聖上跟前當差,半點差池不能有,要是生病了做錯事被聖上怪罪了,可怎麼辦?」
聽著她小聲埋怨嘀咕,李承堂只覺得心裡暖烘烘的,這才是家啊,這才是他心目中一直嚮往期待的家。只要一想著,往後家中會有一位小嬌妻等著自己,那麼他在外面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就像祖父祖母那般,如膠似漆,夫妻恩愛長久。
見他一直不說話,身上整個都濕透了,謝繁華咬了唇道:「衣裳脫下來吧,晾在一邊架子上烘著,待烘乾了再穿,否則明日你定要生病。」她飛快瞥了他一眼,然後雙頰微紅,復又低下頭去,吞吐道,「你要不如先去去」
她心疼他,怕他凍著,想讓他去床上裹著被子好好躺著。可兩人雖然定了親,但是畢竟還不是夫妻,這樣的話,她到底難以啟口。
李承堂垂眸望著小姑娘紅透了的小臉,心花怒放,抱著她臉就親了一大口,然後三兩下便脫了自己外袍。
見他舉動,謝繁華卻是驚了,朝後退了兩步,眼睛瞪得圓圓的:「你想做什麼?」
李承堂先將濕透了的外袍拿到一邊的架子上掛著,又就著火盆順便烤了烤手,身子暖和些了,他才敢靠近佳人,他垂眸望著她,唇角蕩著笑意道:「我就想抱著你,保準什麼都不做,夫人可願成全了為夫?」
「誰是你夫人!」謝繁華見他又不正經了,抬腿就狠狠踢了一腳,然後轉身朝裡走去。
李承堂輕哼一聲,心想,這丫頭倒是有些蠻勁呢。
「棗兒,你我已是既定夫妻,遲早是要一個被窩裡摟著睡覺的,你別害怕,我又不是豺狼虎豹。」李承堂厚著臉皮黏上去,從背後將佳人抱住,緊緊地將她整個人攬在懷中,下巴抵在她頭尖上,溫言軟語道,「好棗兒,我保證規規矩矩的,你便讓著抱著你吧。」
謝繁華又想到那日他逼迫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一時間又羞澀又惱怒,張口狠狠就咬住了他手。李承堂疼得倒吸好幾口涼氣,可就是不肯鬆手,還是將人緊緊抱在懷裡。
「如今連棗兒都不要我了,為夫真可憐。」他聲音有些憔悴瘖啞,偏偏又是貼在她耳邊說的,可憐兮兮的話語,又帶著男人身上好聞的香味跟溫度,臊得謝繁華臉熱乎乎的。
李承堂倒也規矩,雖然抱著她,但是沒有動手動腳的。
垂眸見懷中佳人似乎猶豫了,他喟歎一聲,有些可憐地乞求道:「棗兒,我想這樣抱著你入眠,我想疼你,想把我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你。也想你疼我,對我好,關心我,讓我感受家的溫暖。」
他雖然是唐國公世子,可打小並不受自己父親喜愛,也不得母親喜愛,有一段時間是跟在祖父祖母身邊的。可祖父祖母總愛出去遊山玩水,或者懸壺濟世,不能時時刻刻呆
在家裡,所以,他很多時候都是一個人呆著。
他不知道為何父親母親都不喜歡自己,母親甚至為了討父親歡心,在自己還小的時候,竟然將自己丟出去。
那個時候,他是靠著跟狼崽子搶狼奶喝,才能活下來的。
都說狼凶殘惡毒,可是他的父母,真是比凶殘餓狼還狠毒百倍!
小的時候,他總會瞧見父親抱著承獻玩,父親跟承獻母子在一起的時候,總能笑容滿面,他那個時候就很羨慕,他也想要父親帶著自己玩,可父親每次見到自己,就裝作看不見。
後來他漸漸知道,不管自己怎麼做,父親也是不會喜歡自己的。
再後來,他再也沒有企盼過什麼,只是終日苦練習武,後來收留了幾隻無家可歸的小狼崽,再後來,訓練了一隻狼兵突厥犯境的時候,父親禦敵不住,他便領著自己親信士兵跟一群狼兵上戰場殺敵。
少年成名,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再後來,一次次戰役中,他邊關殺神的名聲,就傳遍各地。突厥人更是聞「狼」喪膽,不敢輕易襲擊邊疆。
他有著狠辣的手段,不苟言笑的冷俊面容,對待敵人從不手軟,所有人似乎都害怕他。久而久之,他便就不會笑了只是偶爾想起曾經有個躲在假山後面哭的小女孩,他心才會軟一些,人也有了些盼頭。
日子總有了盼頭,才會越過越好的,他也不例外。
他想娶她,想寵著她,她哭了他想抱她在懷裡安慰,她笑了他想靜靜坐在一邊細細聽著,他想跟她生兒育女,想跟她一起創造一個幸福的家。
謝繁華轉頭看他,見他一臉疲憊的樣子,頓時心疼起來,也放下了那些矯情,望著他道:「便讓你睡一會兒,剛好我也有話與你說。」
他在她嬌俏的小臉上親了下,然後彎腰便將她打橫抱起,往床上走去。
兩人同床而眠,他將她緊緊擁在自己胸膛,沉聲問:「近來可有想我?」
謝繁華窩在他胸口,用手玩著他胸前繫著的中衣帶子,低聲道:「一點點。」
「嗯?」李承堂以為小丫頭就算有想,也會死不認賬了,沒想到她倒是承認了,不由開心得將她抱得更緊了些,「以後每天都有你想著我,等著我,我整個人都有期盼了。」
謝繁華望著他,卻只能瞧見他下巴,便伸手戳了戳他鼻子道:「最近很忙?」
李承堂點頭道:「朝政的事情也就罷了,如今地方上也出了事兒,聖上正為此煩神勞力。」
「你的職責是護得聖上安全,這些事情,不該是官們管的嗎?什麼時候輪到你也跟著操心了?」謝繁華翻了個身,趴在床上,雙手撐著下巴問,「你怎麼什麼都管?也不怕累著自己。」
李承堂卻是有些得意起來:「能者多勞,這說明你男人本事。」他頗為自豪。
謝繁華笑著伸手撓他癢癢,可他卻紋絲不動,只是沉著臉看她,跟個沒事兒人一樣。
見他似乎要反擊回來了,謝繁華舉起雙手討饒:「承堂哥哥別跟我鬧,我怕癢,要是吵著外面的小丫鬟,我可就什麼都毀了。」
李承堂曲指在她腦門上彈了下,算作是懲罰,然後問道:「你剛剛說有話與我講,什麼事?」
謝繁華這才想起正事來,不由收起了笑臉說:「承堂哥哥,阿嫵說要去蘇州一些日子,我怕她危險,所以,你能不能暗中派個人跟著保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