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太太見兒子一直低著頭不說話,知他必還是不肯娶妻的,只歎息道:「阿皎是個沒福氣的,她當初怎麼就瞎了眼睛了,被那慣會花言巧語的世家子弟騙了去。做世家太太又如何?成了侯夫人又怎樣?她不過是個農家女,她那婆婆跟嫂嫂們哪裡能瞧得起她?剛嫁進侯府就守活寡,才一年不到,那謝三郎就從外面送了一個姨娘回來,那姨娘的一雙兒女只比咱們棗兒小半歲!如今人家姨娘的娘家成了伯爵,她那婆婆、丈夫,就開始算計她陷害她了,要我說,這樣的日子有啥過的?倒不如和離了,嫁給你的好。」
「娘!」陳嗣青高呼了一聲,倒不是因為老太太說錯話了,而是,他也是一直這樣期盼著的,老太太這是在拔他心口的那根刺。
陳老太太瞭解兒子,瞥了他一眼繼續說:「別以為我老了什麼都不懂,兒子如何想的,做娘的能不知道?哼哼,我偷偷告訴你,娘也是這樣打算的,這次來京城可不是白來的,明兒就好好去會會我那親家母跟好女婿去。」坐正身子,老太太轉了轉眼珠子,又說,「我明兒去探探阿皎的口風,她若是心甘情願趟侯府那渾水死都不肯和離,那就隨她去。可她若是也厭倦了侯府的生活,娘就想方設法將她救出來,往後咱們一家人好好生活。」
陳嗣青雙拳攥得緊緊的,抿著唇沒說話,默了會兒才道:「娘,若是阿皎真與謝三郎和離了,棗兒的名譽怕會受損。」他說,「棗兒十四歲,尚還沒有談婚論嫁,若是真叫那賀氏成了謝家三太太,怕是會拿捏棗兒。」
陳老太太道:「哼!憑她賀氏是誰,膽敢拿捏我的棗兒,你就暗中派人去好好教訓她一頓去。」老太太細細琢磨一番,似是想到了什麼,開心得笑了起來,「對了,你那忘年交的小兄弟呢?就是那李家小子,我看這李公子為人不錯,好像為了棗兒的事情,挺願意暗中出力的。」
李承堂是唐國公世子,而唐公一家自皇帝在位的時候,就因為戰敗被發配到了漠北戍守邊疆去了。李小公子自然不錯,不過,若是棗兒嫁了他,怕是得跟著一起去漠北吧?
「娘,李兄弟家在邊關,此次來京城不過是奉太后娘娘懿旨來討個媳婦的。若是棗兒真嫁給了他,豈不是得跟著一起去漠北?娘您捨得?」陳嗣青挑起一邊嘴角,似笑非笑地望著娘。
「這個我……」陳老太太捶胸,「我當然不願意。棗兒就得嫁到我眼睛能夠看得著的地方,我想她了,我就可以去看看她,可別像她娘一樣。」
「這就是了。」陳嗣青伸手探了探水溫,見水已經涼透了,便起身道,「娘,這水已經涼了,我去再打盆熱的來吧。」
陳老太太擺手:「不必了,天色不早了,你也歇著去吧。」又說,「得早點睡,明兒可還有一場硬戰要打,得養好了精神。」
「是,兒子一定好好養精神。」陳嗣青扶著老太太躺下,給她蓋好被子,說道,「我去將水倒了,然後喚飛雪進來,娘您睡前得將藥喝了。」
陳老太太聽又要喝藥,緊緊閉著眼睛裝睡,任兒子如何喚她,她就是不回答。
陳嗣青沒辦法,給老太太掖好被角後,喚了飛花飛雪進來外間候著,他則出去了。
這雲水樓是陳嗣青名下產業,早在謝繁華來京城的時候,陳嗣青就送給外甥女當嫁妝了。雲水樓是京城裡最大最名貴的酒樓,前來做客吃飯的,不是世家子弟便就是朝中新貴,那錢賺的跟流水一樣。
謝繁華不過是掛名老闆,前後也只來了雲水樓兩次罷了,酒樓裡一切事務都由陳嗣青欽點的人打點。
老東家不在的時候,賬面是由酒樓裡老闆看的,如今既然老東家在了,自然得將賬目呈上來給老東家看。
陳嗣青疑人不用,用人則不疑,再說,這雲水樓的掌櫃可是跟了他有十年了,他還能不信嗎?只將呈賬簿的人打發走了,並且吩咐,往後他不再操心雲水樓的事情,如今來住,也只是客。
陳嗣青在京城早早便買了宅子,此次來京城,也是打了常駐京城的主意的。那宅子常時間沒人住,一切都需要人打點,他早早便命人去打點了,過幾日便會帶著娘親去宅子裡面住。
入了冬之後,京城裡一天比一天冷,一覺醒來,外面又堆了厚厚一層雪。
謝繁華知道外婆今兒會來,所以一早便醒了,穿戴整齊後便一個人跑進院子裡去玩了。
她在南方呆了八年,已經記不得京城的雪是什麼模樣的了,因此玩的倒是很開心。
屋內,謝潮榮穿戴好後,見妻子還在穿衣裙,他則走過去親自動手幫妻子穿。
陳氏不願意丈夫幫自己穿衣服,無奈她力氣太小,掙脫不得,只能道:「就快要早朝了,你快去吧,免得遲了聖上責罰於你。」
「沒事。」謝潮榮淡淡應一聲,目光落在妻子漂亮的衣裙上,眸光漸漸冷卻下去。
自己不在家,她穿的這般漂亮,是給誰看?莫非是為了那個人?
想到此處,謝潮榮越發生氣,心口劇烈起伏起來,他眸中噴火,伸手一攬,便緊緊摟住妻子的腰肢,用蠻力將她拉進懷裡。他呼出的熱氣就噴在她臉上,距離太近了,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得到他急促的呼吸聲。
「三郎,你做什麼?」陳氏使勁掙扎,卻是掙脫不得,只道,「你抱得我太緊,你弄疼我了。」
謝潮榮眸光狠狠掃向四周,房間裡的丫鬟婆子趕緊都低了頭,魚貫而出。
見屋裡只剩下自己跟妻子,謝潮榮開始肆無忌憚起來,只一彎腰便狠狠吻向妻子紅艷艷的唇。他不僅是用力去吻,甚至是動上了牙齒,一雙手也沒停著,撕
扯著妻子的衣裙,用蠻力抱著她一起又朝床榻上滾去。
這一番*,耽擱了一盞茶的功夫,若不是顧著還要上朝,謝潮榮真想只跟妻子窩在被窩裡。
看著妻子柔嫩肌膚上醒目的紅痕,謝潮榮呆了呆,只怪自己剛剛下手太重了。
陳氏眼角還掛著淚水,只面朝裡邊,小聲哭著不說話。
謝潮榮俯身在她香肩上吻了一口,湊過去在她耳邊說:「阿皎,我上朝去了,你乖乖在家帶著女兒。」
陳氏沒有動,也沒有說話,謝潮榮心裡也不好受,又緊緊抱了會兒妻子,方才下床迅速穿衣。
待得丈夫走後,陳氏才翻過身來,趕緊喚丫鬟打熱水進來。
如此前後便耽擱了有半個時辰,待得領著女兒去老太太那裡請安的時候,大嫂姚氏二嫂馬氏都已經在了。
老太太的暖閣裡坐了一屋子人,陳氏一眼便見著了坐在婆婆旁邊的母親,多年未見母親,陳氏哭著撲倒在母親腳下。
陳老太太摟著女兒也是哭,哭了一會兒又說:「好了,今兒是喜事,快別哭了,免得叫你婆母跟嫂嫂笑話咱們。」
姚氏慣會做人,只抽出帕子來擦著眼角,卻又笑了起來:「瞧我,見你們哭,自個兒竟然也跟著哭了。」又親自走了過去,將哭倒在陳家老太太腳下的陳氏扶了起來,又用眼神示意謝繁華將她母親扶到一邊坐下去,方才又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弟妹,今兒可是雙喜臨門的好日子,快別哭了。你是因為思念母親才哭得這般傷心的,這知道的還好,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謝家欺負了你呢。」
陳氏忍不住哭,一方面是思念母親,另一方面,多少也是有些難言之隱。
而這難言之隱,在外人跟前,根本說不得。
陳老太太雖然是農村人,可她丈夫是秀才,常年耳濡目染,自然跟著學了不少。她自己也是一手的好繡功,常年都以賣繡品為生,因此,並不是那腳踩牛糞的農婦。
哭了一會兒,陳老太太便擦了淚說:「大太太說笑了,我老太婆十多年沒見著自己閨女了,自然是因為想念閨女才忍不住落淚的,哪來謝家欺負阿皎一說?」老太太溫柔的目光在姚氏略顯尷尬的臉上一掃而過,笑瞇瞇望著謝老太太道,「親家母是難得的知書達理的人,幾個媳婦自然是一碗水端得平的,你說是不是?」
「親家母說得自然是。」謝老太太到底有幾分尷尬,但面上卻一直保持微笑道,「親家母,此次既然來京城了,你又跟老三媳婦多年未見,不若多在京城住幾日吧?」
陳老太太擺了擺手,只笑著搖了搖頭。
「怎麼?是揚州有什麼急事需要趕著回去?」謝老太太自然不希望這親家母留在京城的,見她擺手,自然希望她早些回揚州去。
卻聽陳老太太說:「十多年未見著我閨女了,好不易這次見到了,當然就不走了。」又說,「對了,我兒早在京城購置了房屋,如今正命家裡的隨從婆子在打點,想來沒幾日就能住進去。你們還不知道吧?我們家就緊挨著你們家,就在你們家後面,過了一條街就是。往後串門也容易,三五步路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