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江湖的規矩,至少在濱州,這片江湖依然是以冷兵器為主旋律。大家輕易不動槍,對於在爭鬥中隨便就拿槍出來唬人的行為自然也是十分的牴觸。
王超把槍摸出來了,本以為一幫流氓應該會收斂一點,誰知這反而刺激了趙雲龍。他冷眼一橫,怒從心生的喝問道:「劉鐵男,你太狂了吧!真以為我怕你嗎,別忘了這是我的地盤!」
趙雲龍江邊長大,從小對著義江喊號子,嗓門粗重渾厚,這一聲憤怒的爆吼直接驚動了隔壁的手下們。
不一時,大漢們便圍了過來,連帶著沙場裡的工人也湊過來不少,將辦公室的大門圍的水洩不通。
王超從未見過這樣的陣仗,見著一大群虎視眈眈的大漢,拿槍的手都忍不住有點抖。
劉鐵男冷笑不語,示意王超把槍收起來,看著趙雲龍道:「趙雲龍,你要考慮清楚,你是有家有業有妻有子的人。路建超他拐賣良家婦女,逼良為娼,甚至連很多孩子都不放過。你今天要是包庇他,就是同犯!」
劉鐵男的這句話擲地有聲,正好把住了趙雲龍的痛處。後者多年來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裡小心翼翼的賺著錢,就是怕江湖是非多,有一天自己又栽在了這裡。
但是江湖人講義氣,趙雲龍雖然不願沾染江湖,只是這義之一字卻不得不信奉。
路建超對他有救命之恩,這份情他得認,可如果因此要把後半生都搭進去,相信是個正常的人都是會猶豫的。
被劉鐵男的一巴掌甩的七葷八素的年輕人剛剛恢復了神智,見到趙雲龍的猶疑不定,心中大恐。他這次來是為路建超探路的,從垃圾站走後不久,公安局就展開了行動,金塘忽然湧進了大批的警察,路口的執勤力度也在加大。這讓路建超意識到跟蹤自己的應該就是警察,鬧出了這麼大的事,他的心裡卻一點不後悔。早在幾年前的白眼和嘲笑中,路建超就發現自己愈發的仇視如今的社會,他毫不介意殺死個把警察。
就在趙雲龍拿不定主意的時候,門外的人群裡不知是誰喊了一句:「不要蠱惑我們老大,我們絕不會做出出賣兄弟的事!」
簡單的一句話,雖然附和者寥寥,但是讓趙雲龍的秤桿又悄悄的往路建超一方傾去。
劉鐵男淡笑兩聲,點上一根煙,帶著幾分譏諷的說道:「你們對兄弟的認識太膚淺了,我要是路建超,就絕不會這個時候來找自己的好兄弟拖他下水!」
說完,他又拍了拍趙雲龍的肩膀,誠懇的道:「我在外面等你,你自己想清楚,總之,人我今天是一定要帶走的!」
劉鐵男帶著王超旁若無人的穿過一眾大漢,從容來到了門外的一處石墩上。
「你說他會把人交出來嗎?」經過這次交鋒,王超對劉鐵男是服了,尤其是對方那種從容不迫的優雅,著實讓他敬佩。還有劉鐵男剛才那一巴掌,在軍隊裡沒少打過架的他可是看出來,這一下的威力不小。
「他要是聰明,就會的!」劉鐵男看著趙雲龍門口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又點上了一根煙。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劉鐵男已經接連抽了三根煙了。雖然面上平靜如水,甚至不願意咄咄逼人的強迫趙雲龍表態,故作大方的讓他想清楚。實際上,劉鐵男早就心急如焚。
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多,距離江映蓉被擄走已經過去了三個多小時的時間。像路建超這種喪心病狂的人,很難想像他會對一個如花似玉的女人做出什麼樣的可怕的事情來。
這一邊,劉鐵男急的一根接一根的抽煙,辦公室裡,趙雲龍也是急的煙不離口。
趙雲龍坐在自己有點破的老闆椅上,皺著眉抽著煙,每次的深吸都彷彿使勁了全身的力氣。
他在掙扎,權衡兄弟情義和家庭事業之間的重要性,這其實並不是一個很難的選擇題,但是對於一個把關二爺和財神像一起供在家裡的江湖漢子來說,這裡的抉擇太難了。
趙雲龍又在半截煙的過濾嘴上唆了幾口,然後把煙屁股丟到早已裝滿的煙灰缸裡,對著臉頰高高腫起的年輕人問道:「你們老大到底做了什麼,惹上了劉鐵男這樣的人!」
「沒,沒什麼!」年輕人的大牙被劉鐵男扇掉了幾顆,說起話來含糊不清。
趙雲龍見對方的眼神遮遮掩掩,心中頓時氣極,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喝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騙我!」
這一拍嚇的年輕人心一抖,囁嚅著嘴唇不敢說話。
他的這個表現讓趙雲龍頓時會意,想來劉鐵男說的都不假,這一次路建超恐怕是犯了大事了。
他有點氣餒的歎了一口氣,重新點上了一根煙,再一次的陷入了無盡的掙扎中。
無意中,趙雲龍看到自己的辦公桌上擺著的全家福,照片是兩年前拍的,當時正上高一的兒子還略顯稚嫩,而自己的妻子王艷如果沒有那喋喋不休的抱怨和尖酸刻薄的嘲諷,其實還是一個挺不錯的女人。
對著全家福看了片刻,趙雲龍忽然就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劉鐵男和王超坐在外面等了足足半個小時,二蛋才搖搖晃晃的從趙雲龍的辦公室走了出來。
「這是地址,人就不交給你們了!」二蛋將一張便簽遞給劉鐵男。
劉鐵男抓過地址,道了一聲謝,帶著王超頭也不回的出了沙場。
……
距離金塘垃圾處理站不到一千米的就是金塘的廢舊車輛處理站,站裡整整齊齊的停放著上百輛的報廢車輛,零零散散的幾個工人正在檢查幾輛剛送來的報廢車,試圖從車上找出幾個還能用的零件。
不遠處的工作間裡,路建超坐在一張沙發椅上,閉目養神,神情鎮定看不出半點的慌亂。
而就在廢車廠一牆之隔的街道上,不斷的有警車呼嘯而過。
公安局裡,在對所有情報進行綜合之後的特別領導小組,正在做著布控全市的規劃,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事發後四個小時,路建超卻並沒有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