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切諾基在葉小青的指點下一路疾馳,並沒有遇到劉鐵男想像中的那種泥濘崎嶇的道路。
在劉鐵男的想像中,葉小青口中的家鄉應該是一個建在山腰上的小村落,貧窮、落後是這條的硬標籤。村子裡會有土基的房子,搖搖欲墜的屋簷下站著衣不蔽體的孩子或是老人。村落裡隨處可見的雞屎和豬糞,大公雞站在村頭的籬笆上。一群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會圍著他的大切諾基嘖嘖稱讚,看著他的目光裡帶著貧富差距帶來的敬畏感。
但是實際情況卻跟劉鐵男的設想完全不同。
葉小青的老家是沙田縣雞廟鄉下面的葉家村,車子開到鄉政府的時候,轉岔路就能直通葉家村。結果這條路比剛才的鄉際公路修的還要大氣,水泥澆築的路面跑起來呼呼生風。路面兩邊有歐式風格的路燈,隔個一千米就有大路牌,上面寫著葉家村歡迎您,整的跟旅遊景點似的。
道路很寬,能三輛車並行,一點也沒有窮鄉僻壤的感覺,倒讓人覺得是在開往一個桃源聖地。
詳細的問了葉小青才知道,葉家村是十里八鄉甚至是沙田縣都有名的土豪村。原因在於村子裡有個煤礦,礦產屬於村子的集體財產,每年外包出去,年底的時候全村滿十八歲的成年人都有分紅。少則幾萬多則十幾萬,幾年下來,幾乎每戶人家都有個幾十萬的存款。
劉鐵男問葉小青這些年有沒有分紅,葉小青搖搖頭:分紅都被舅媽拿去了,說是撫養費!
靠,這次回去把你戶口轉出來,我看她拿什麼!劉鐵男不滿的道,隨即想到和她同一個村的楊強勇,便又問道:葉家村還有姓楊的?
知道劉鐵男指的是楊強勇,葉小青臉色一紅,說道:葉家村,葉是大姓,姓楊的和姓吳的也有不少人。只要戶籍在村裡,就有分紅。不過楊……他的戶口不在村子裡,所以沒有分紅!
不在,為什麼?
他爸爸是入贅到葉家村的,按照村裡的規矩,無論男女,凡是以婚姻關係住在葉家村的人,都要生活滿五年才有資格入村子裡的戶籍!他爸爸在第四年的時候就病死了,他媽媽後來又改了嫁。他要入戶的話,必須得改姓繼父的姓才可以。他不願意,所以就沒有落戶了。
喲,看不出來這小子當年還挺有血性的啊!不過你們村裡的規矩也真怪,哪有改繼父姓的!劉鐵男搖頭感歎道。
能落戶村子就意味著一年至少幾萬的收入,為了戶籍的事大家都擠破了頭,所以村裡就亂七八糟的定下了許多規矩,反正不隨便接納外來人,以免影響本村人的利益。
原來如此!劉鐵男點點頭。
水泥路上開了半個小時,總算見到了葉家村的影子。一眼望去,都是聯排的三層小洋樓。村口的打穀場改成了停車場,上面停了十幾輛車,清一色的越野,沒有低於三十萬的。按照葉小青的說法,每家都至少三五口人,一年的分紅怎麼都有二三十萬,買輛好車輕輕鬆。
停好車,葉小青帶著劉鐵男進了村子。
村裡面很安靜,一路走了幾分鐘居然一個人都沒遇到,家家戶戶都是大門緊閉,冷清的有點可怕。
人都哪去了?劉鐵男抖了抖身上的毛皮大衣,濱州的冬天不冷,這玩意穿起來既累贅又悶熱。
這個時間估計都還在睡覺呢,村裡的人平時生活很愜意的,田地又不用種。勤快點的就去外地做做小生意打打小工,懶散的就在家待著,每天打打麻將,一覺睡到日上三桿再起床。而且村裡的煤礦離這裡還有幾里路,也有不少人去礦上了!
葉小青這般解釋著,話剛一說完,路邊的一戶人家就開了門。一個大媽穿著睡衣站在門口很不雅的伸了個大懶腰,看樣子是剛起床。
見到了陌生人,大媽立即警惕起來,盯著兩人看了兩眼,認出了葉小青,誇張的叫道:哎喲喂,這不是小青嗎?
三姑奶奶!葉小青有點靦腆的叫了一聲,小聲的對身邊的劉鐵男道,這是我三姑奶奶,葉瑛姑。
三姑奶奶好!劉鐵男跟著後面叫。
葉瑛姑瞟了劉鐵男一眼,點點頭,然後便朝著屋裡大吼,大栓子,你小青姐姐回來啦!
片刻後,一個少年從裡面衝了出來,嘴裡嚷嚷著,哪呢,哪呢?
劉鐵男打眼一看,這個叫大栓子的少年同樣穿著一身睡衣,留著個板寸頭型,嘴角還有沒有擦掉的牙膏沫,看起來也是剛起床的樣子。
小青姐!葉栓從門前的台沿上一躍而下,給了葉小青一個大熊抱。劉鐵男眼睜睜的看著他嘴角那點牙膏沫,全都抹到了葉小青三千塊的大衣領上。
大栓子,一年多沒見,你又壯了不少!葉小青也很高興,拍了拍葉栓的肩膀,隨後給他介紹了劉鐵男。
怎麼搞的,換人了啊,強勇那小子被你蹬了!葉栓說話倒是心直口快。
葉小青紅著臉點點頭,把愣在一邊的劉鐵男往身邊一拉,東西呢,快給三姑奶奶家一份!
劉鐵男這才反應過來,遞過去一提子煙酒。
葉栓接過袋子瞟了一眼,是一條硬中華和一瓶五糧液。他沒說什麼,轉身遞給了葉瑛姑,隨手從口袋裡摸出一包黃鶴樓1916,來,抽這個!
劉鐵男臉色一窘,葉栓手上的煙得100多一包。他現在很後悔自己扮成一個土豪來這裡,相形見絀之下,他更覺得自己像個土鱉。
抬手晾了晾手裡一提提的煙酒,劉鐵男很有禮貌的道:沒手拿,謝謝了!
葉栓也不勉強,自己掏出一根塞進嘴裡,又跟葉小青聊起來。
葉小青著急回家,便沒再多說,兩人約好了回頭再一起吃飯。
沿著村子裡的石板路走了不一會兒,終於到了葉小青的舅舅家。
一樣的三層小樣樓,三米高牆圈起的院子,門楣高大,紅鐵門上懸著一面鏡子。
葉小青敲了幾聲門,裡面傳來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
來啦,來啦,是誰呀,大早上的!
紅鐵門慢慢打開,一個鬢角略白的中年人站在門口,瞅了葉小青一眼,愣在原地。
舅舅!葉小青叫出這一聲,眼淚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