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劉鐵男和董倩便趕到了李家坪的拆遷現場。
站在街口的花壇上一眼望去,這一片廢墟地裡,各種工程機械正在緊張的忙碌著。殘垣斷壁下是一些廢棄的生活用品,大量拾荒的流浪漢穿梭其上。
當然,最顯眼的還要屬仍然頑強樹立在廢墟上的八幢屋舍,由周圍的荒涼而凸顯出的它們的存在,在這個倡導和諧的年代裡這樣的畫面顯得很是違和。
劉鐵男和董倩剛到沒多久,三子也到了施工現場,身後跟著李寧和另外幾個小弟。
劉鐵男帶著董倩上前和三子見了面,後者一雙小眼睛在董倩身上掃了兩圈,然後不懷好意的看著劉鐵男發出一串意味深長的笑聲。
董倩自然知道三子笑什麼,臉色微紅,但奇怪的是素有冰山美人之稱她卻並沒有發火。
劉鐵男帶著一幫人一家一家的造訪,其間無論對方的態度如何惡劣,劉鐵男始終笑臉相迎。有時候甚至連極有涵養的董倩都想發火了,劉鐵男卻依然態度可掬。
來到周雯家的時候,這個大記者並不在家,家裡只有周雯的媽媽李翠蓮。李翠蓮的態度倒不是很強硬,但她表示家裡的大小事務都是女兒決定,尤其在拆遷這件事上。
劉鐵男等人在李翠蓮的家裡多留了片刻,這是個三進的平房,中間的廳堂裡掛著李翠蓮丈夫的遺像,左邊的牆壁上貼滿了陳舊的獎狀。這些獎狀都是周雯小時候得的,什麼三好學生、優秀學生幹部等,諸如此類。
劉鐵男也看到了周雯的相片,是個挺平常的女子,帶著眼鏡留著長髮,眉宇間很溫雅,並沒有她的文章中所表現出的那種潑辣。
逗留了片刻,陪李翠萍隨便嘮了幾句,劉鐵男又帶著大家來到了最後兩戶人家。
這兩家住的都是孤寡老人,兒女早些年都因為一些原因早早去世。失獨的老人很執拗,他們不要錢,只是想在這間承載自己一生回憶的屋子裡走完餘生而已。
劉鐵男等人先去的是李德朝老人的家!
這是一間十幾平米的院子,院門沒鎖,劉鐵男輕輕一推就開了。院子裡栽著一棵桃樹,光禿禿的樹丫下一左一右擺著兩張籐椅,一對白髮蒼蒼的老夫妻分別躺在椅子上,椅子中間擺著一張小茶几,茶几上放著一台收音機和兩杯清茶。
收音機裡正在放著一段昆曲,只是外面機器的轟鳴聲太大,這昆曲根本聽不清。
「李大爺,聽曲子呢!」劉鐵男走近一點很有禮貌的問道。
李德朝淡淡的瞟了劉鐵男一眼,不緊不慢的說道:「怎麼?又換了個人啊,叫你們老闆別費這個功夫啦,換誰來我都不會搬的!」
「大爺,我今天來不是來談拆遷的事的,就是想來看看你!」
「一個糟老頭有什麼好看的啊!」李德朝不耐煩的揮揮手,「別說話了,吵著我聽戲,這相約花戲樓的節目每天就這一小時,可不能被你們這幫小子耽誤了!」
瞧見李德朝的態度,三子在背後拉了拉劉鐵男的衣袖:「男哥算了,都是些冥頑不靈的老頑固,別耽誤時間了!」
劉鐵男卻是笑了笑,對著三子吩咐道:「讓外面的機器停一小時,免得耽誤大爺聽曲子!」
「啊!?」三子張大了嘴巴,一臉的疑惑。
「啊什麼啊,讓你去就去!」劉鐵男罵道。
「誒!」三子點點頭,帶著小弟們退了出去,幾分鐘後外面的機器果然都停了。
李德朝看了劉鐵男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但還是躺在椅子上沒動。
劉鐵男也不急,拉著董倩走到旁邊的石階上,一屁股坐了上去,然後又拿出一張面巾紙墊在身邊,對著董倩道:「你也坐!」
董倩乖乖的坐到了劉鐵男的身邊,雖然不知道劉鐵男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看著對方胸有成竹的樣子,董倩還是盡量的去配合他。
過了片刻,三子等人回來了,見到院中情景便也坐到了石階上。
一時間,長廊石階上坐滿了人,大家一起雲裡霧裡的聽著根本聽不懂的昆曲,畫面甚是滑稽。
一個小時之後,電台的花戲樓節目終於結束了。李德朝從椅子上爬了起來,看了劉鐵男等人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
見到李德朝的手邊放著一本棋譜,劉鐵男笑道:「唷,李大爺,您對像棋還有研究呢!」
「怎麼?不行啊!」
「沒有,我的意思是,我對像棋也有點研究,要不咱們爺倆來一局!」劉鐵男的這句話讓身邊的三子大跌眼鏡,他和劉鐵男認識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看到對方研究過象棋呢。
不過這句話倒是勾起了李德朝的棋癮,他猶豫了一會兒便從屋子裡搬出了棋盤。
兩人對面而坐布好棋局,李德朝還特意讓老伴給劉鐵男也泡了一杯茶。
棋盤上走馬拱卒,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劉鐵男就被李德朝殺的落花流水、屁滾尿流。
雖說三子等人不懂棋,但是看到棋盤上黑子少紅子多,也知道劉鐵男輸的夠嗆。
一局下完,李德朝對劉鐵男的棋藝大感失望,但苦於自己棋癮太大,又沒人陪自己過癮,因此也不敢大聲叱喝把好容易送上門的劉鐵男給罵走。
兩人又擺了一局,這一次劉鐵男堅持了十幾分鐘,但最終還是慘敗。
「再來!」劉鐵男見自己又被李德朝的雙炮將死,忍不住叫道。
此語正中李德朝下懷,於是這一老一小在小小院落中你來我往殺的興起。
棋至最後,李德朝也忘了自己的顧慮,把劉鐵男這個臭棋簍子罵的是狗血淋頭。後來乾脆自己走一步,再旁敲側擊的指導劉鐵男怎麼走。如此邊教邊練的過了兩個多小時,劉鐵男又輸了一盤棋才裝作意猶未盡的站起來。
未等劉鐵男說話,李德朝就很是失落的道:「怎麼,要走了啊?」
「嗯,還有另外一戶李大爺家沒去呢!」劉鐵男點點頭,隨即又道,「明天我再來陪您老殺兩局,等我晚上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明天非得一雪前恥!」
「好,好,那我明天在家等你!」李德朝拍著手像個孩子一樣開心,看向劉鐵男的眼光也少了幾分敵意多了一些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