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退到樓梯間談話,護士卻忽然在走廊上喊。
「誰是icu17床家屬!」
雲豹條件反射應聲答到。
護士說:「17床病人醒了,要見隊長……你是他的隊長嗎?」
「是的。」
護士表情端嚴,鄭重叮囑他不要刺激病人,讓病人好好休息,才放了雲豹進去。
雲豹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清潔、消毒,迅速穿好無菌衣,踏進了密封嚴密的icu。
icu裡也分為獨立的病室,陳慕楓的17床和另外一個危重病人同用一個房間,潔白的病房,監控儀器的聲響此起彼伏,戴著口罩,仍然能夠聞到濃重的消毒水味道。雲豹看到靠窗床上靜靜躺臥的身影,心,像是糾結的繩索,緊緊擰作一團。
陳慕楓微闔雙眼。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灰白的臉上神情安詳,平常過於冷峻的臉部輪廓也變得寧和平靜。
似是感受到雲豹的注視,他眨了下眼睛,從昏睡中慢慢醒來。
無菌的消毒衣服讓陳慕楓感到陌生,可是迅速下拉口罩露出的熟悉面容,卻讓陳慕楓的眼睛裡登時透出驚喜的光芒,他抬身欲起,低啞地喊了聲:「隊長……」
雲豹幾步上前,按住他不老實的身子。輕聲呵責:「別動!!不想要命了……」
陳慕楓咧開乾涸的嘴唇,微微笑了。
「隊長,我算不算通過考驗了?」
雲豹目光閃爍,重重地按了按他的肩膊,湊近陳慕楓的耳邊,語聲清晰地說:「歡迎你加入獵豹突擊隊!你的代號——瘋子!」
陳慕楓的眼睛騰地一亮,接著表情變得無奈且苦惱……
「隊長,不能換個名字嗎?」
雲豹搖搖頭,很堅定地對他說:「我覺得某個人對你的稱謂很恰當!」
提起某個人。
眼前似乎浮現出x大操場上,有著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的女聖鬥士插腰怒罵:瘋子!陳瘋子!!你個大變態!
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妖精,敢當著5000多名新生和齊刷刷的橄欖綠罵他是瘋子……而他也好不到哪裡,居然也真像個瘋子一般,回罵她小妖精。
記得當時血液上湧,超強的自制力居然在她花樣百出的招數里破功崩潰……
曉璟……
眼前似乎又閃現出那雙湧滿了淚水的絕望眼睛,帶著憤怒,震驚,更多的是痛楚,轉身決然而去……
陳慕楓的心咚的一下像是被錘子敲碎,疼得他禁不住蹙起了眉……
雲豹是瞭解事情真相的人,他心疼他的兵,也為曉璟感到惋惜……失去了對方,兩個人都像是失去了靈魂……
隨著陳慕楓眼中的情緒,他的一顆心也在不停地起起伏伏,猶豫了一下,雲豹還是拿出了衛生員交給他的一串浸了血的項鏈。
陳慕楓看到珠鏈的那一瞬間,喉頭倏然緊縮,他的眼睛牢牢地盯著晶瑩剔透的珠串,顫抖著伸出手去……
「它……還在……」
雲豹深深地看他一眼,把珠鏈放進他的掌心,緊緊地闔住。
「瘋子……有些珍貴的東西,千萬不要隨意的放棄……如果丟了,再想找回來,未必那麼容易啊。」語重心長的的話語,讓陳慕楓的眸光閃了又閃……
他捏緊了手心裡的珠串,任思念的狂潮在四肢百骸裡衝撞碰擊,尋找可能的出口……
半響,他才痛苦地微闔上眼睛,沉悶的口氣一下子讓剛剛點燃的熱情回歸冰點:「我……已經沒有資格再擁有她……隊長……」他痛苦的眼神,令雲豹的情緒一時間激盪難平……
可是他也清楚,橫亙在陳慕楓和姚曉璟之間的鴻溝,不僅僅是身份的差異,更主要的是他選擇了一條和平凡愛情相悖的不歸路……
雲豹默默退出來。有些話,點到為止,多說反而無益。
門外,楊文軍面帶喜色迎上來。
「雲豹,剛才醫生找我通報了一個好消息,說陳慕楓再觀察幾小時就可以轉到普通病房。」
雲豹欣慰地點頭感謝說:「楊秘書,這次多謝參謀長的關心,陳慕楓才能順利脫險。」從邊境到被北京,空中到地面一路綠燈,姚致遠拖著病體親自過問專家組會診方案,包括後來的手術,他也在病房裡等候結果……
他所做的一切,已經遠遠超出了上級對下屬的關心。
楊文軍感歎道:「這真是英雄惜英雄啊!參謀長他也不忍心看著這麼好的苗子因為救治不力折了。幸好,一切還來得及……」他沒往下細說姚致遠還有另外一層原因,所以才捨盡全力護住了陳慕楓。
雲豹心想,還不是因為拆散了人家愧疚。
他緊跟著笑笑,卸下了令人憋悶的口罩。
黑衣黑褲俊雅淡漠的秦哲朗帶著憂傷少女姚曉璟走出首都機場。
他不清楚他是不是已經瘋了,但他知道,自己現在一定如被他撇在長沙的方晴子所說,不正常。
他不可救藥,病入膏肓。
他承認只要遇上她的問題,自己被無數的人讚歎的自控能力都會在她黑淨幽深的眼眸中灰飛煙滅。
回想她蹲在校園的主路上悲傷地哭泣,孤單無助的模樣讓人來熙往的學生們都停下了腳步,他們驚訝地揣測,好奇的注視,她卻陷入哀傷的世界裡渾然未覺。
那一刻,有一股說不出的惱怒、憐惜、痛楚,摻雜在一起,讓他不顧一切地衝到她的身邊。周圍四起的吸氣聲和過於熱情的視線,使他在臨界的邊緣收斂了情緒,恢復了一絲清明。這是在校園,而他僅僅只是她的老師。
默默地深呼吸,掏出手帕遞給她。
「曉璟,哭夠了嗎?」他盡量保持聲音的平穩,可是頎長的指尖還是藏在手帕裡微微顫抖。
倏然揚起驚訝的淚眼,刻骨的憂傷抓緊了他的心臟。
「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