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遲玉燕接到姚曉璟的電話火速趕到了軍總。
她發誓此生都不再踏入的地方,最終因為女兒的懇求破了戒。因為,沒有什麼比他的生命來得更加重要。最關鍵的,是女兒說出了她的心裡話,雖然他傷害了她的感情,可是自始至終,她的心裡根本不曾放下姚致遠。
她名義上的前夫,卻是她決定要為其單身一輩子的男人。
自相矛盾,就是遲玉燕對自己情感最真實的寫照。
進入病房之前,她按耐住激動不安的心情,和大哥遲憲英一起去見了姚致遠主治醫生劉莫奇。劉醫生是軍總心臟內科方面數一數二的專家,即便是在國際上,也因其高超的醫術贏得了廣泛的關注和讚譽。兩年前,也就是姚家夫婦離婚之後,他接替上一任主治大夫黃一心,成為姚致遠的主治醫生。
姚家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一些,所以此次入院後,他嚴格遵照病人姚致遠的要求,不讓黃醫生靠近病房。他也給護士站的年輕護士們下達了死命令,誰讓黃醫生接近姚參謀長的病房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後果自負。
就連姚曉璟之前教訓的小護士,也只是和串門過來的黃一心醫生聊了幾句閒話,至於治療方案和病人的情況,她也不敢違反規定私自洩露。
劉莫奇說:「參謀長的情況很複雜,我們在發現肺部陰影之後,想先為他做心臟搭橋手術緩解他頻繁心梗的危險。」
遲玉燕咬著唇,卸下了頭上的軍帽拿在手裡。
「他的胃不好,怎麼肺部卻先出了問題?」她對劉醫生說的肺部陰影不太理解。
「參謀長的胃病是長期飲食調理不夠造成的,肺部出現問題,我猜測也和這方面有關係,但是不排除他吸煙致癌的可能……」劉莫奇深深地看她一眼:「我問過參謀長身邊的楊秘書,他說參謀長抽煙很厲害,尤其是近幾年,遇到大型軍演和重要任務,熬夜吸煙成了他慣有的模式。」
遲憲英微歎口氣,感慨地說:「這些年,苦了他了……」身為軍人,身上有無法脫卸的神聖責任,姚致遠身處高位,又比尋常軍隊首長多了不知多少額外的工作量。他外表風光,背著將軍的光環立於人前,可其實呢?清楚他為人的親友都知道,姚致遠為了他的事業藍圖日夜操勞,事無鉅細,他都要親自過問、親自參與,期間付出的艱辛和努力,尋常人是難以想像的。
他曾聽總參的人到省軍區檢查工作時談起他們的姚參謀長。談起他去邊防視察時,在零下二十幾度的惡劣環境下,和戰士們一起冒著風雪巡邏戍邊,慰問探望邊遠哨卡的官兵。不僅如此,他在基層部隊,吃住都和普通戰士沒有區別,戰士們啃冷饅頭,他也絕不會碰碗裡的烙餅,他說,他是人民子弟兵中普普通通的一員,是為部隊指戰員服務的一名老兵。
他用嚴於戰士的標準要求自己和下屬,決不允許他們做出對不起黨,對不起軍隊的事情!
遲憲英明白,他的病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肯定是長期過度勞累加上心情鬱結所致的結果。妹妹雖然也是受害者,可她當年一意孤行執意離婚的做法,始終是遲憲英不願意接受,認為是最糟糕的處理方式……
遲玉燕的眼裡隱隱浮起淚光。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曾經和姚致遠新婚之夜定下的誓言,卻成了現如今他們實際狀況的巨大諷刺。她是他的前妻,關心他照顧他,名不正言不順,隔著黃一心的阻隔,她要以什麼面目再面對病重的姚致遠?
遲憲英像是看出了她的誤會和遲疑,和劉醫生交換了一個眼神,絲毫不避諱的說:「玉燕,致遠他對你沒有二心……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他心裡的人只有你和曉璟。」
遲玉燕聞言驚訝地望著哥哥:「他……前段時間還讓黃一心來找我,不讓我擾亂他們的幸福生活。」
「沒有……」遲憲英按住妹妹的手,慎重嚴肅地肯定說:「絕對沒有!致遠那個時候正在昏迷,怎麼肯能讓她去找你示威!」
劉莫奇插言進來:「是啊!遲大姐……參謀長他情況危險,昏迷不醒的時候口口聲聲喊的是您的名字……根本沒有其他人!我可以和祝護士長一起作證!」
遲玉燕驚呆了。
不是他嗎?
那他為什麼事後不找她解釋?想到當時自己控制不住傷心悲憤的情緒,在給女兒的電話裡痛哭失聲的情景,就禁不住為他的狠心和絕情感到心涼……
遲憲英拍拍妹妹瞬間垮下去的肩膀:「唉……傻妹子……你難道還看不出來,致遠是為了你們好嗎?他不想拖累你們母女,甚至和我提過,想獨自一人默默離開人世的願望……」
遲玉燕愣怔呆了一會,才表情痛苦的嘶喊了一聲:「不……」
她抓緊哥哥的手,搖頭,已是淚流滿面:「大哥……不……我不想讓他走……我不想讓他離開我們……」
她轉頭面向劉莫奇醫生:「劉醫生,你一定要幫幫致遠……救救他……他還有曉璟,還有我,他戎馬辛勞一生,臨老了,不能就這樣帶著遺憾走!……劉醫生!」
劉莫奇也不禁深深動容,印象裡的遲大姐從容淡定,平靜內斂,他從未見過如此失態的女大校。
鶼蝶情深,災難面前,反而能有效地激發出雙方竭力壓抑的情感浪濤。
劉莫奇說:「遲大姐您放心,只要有一絲希望,我都會把它變成十二分的努力。只要參謀長肯配合治療,醫學上的奇跡,其實每時每刻都在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