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顏,是你!」
自己等了許多年的女子終於回來了,為何,竟中沒有當初預想中的喜悅,反而,充斥著一股無法形容的失落。
不不不!
他怎麼能有這樣的感覺桎!
如果當年沒有夕顏,他早就死了,在荒野之間化為一堆無人知曉的枯骨,如何還有現在的太子龍天絕!
他所做的一切,是為了夕顏的歸來嗎!
他不否認,自己已經深深的愛上了那個紫衣女子。
可,即使這樣,他也同樣不充許自己背叛夕顏!
況且,那個紫衣女子已經不在了,再也不會回到他的身邊了!
想到那個葬身火海的紫衣女子,龍天絕的心中就是一陣無法形容的抽痛感。
或許,夕顏的回來,會讓自己漸漸淡望那份本就不該生出的感情,時流的流逝會撫平心中那抹尖銳的疼痛。
努力調整好自己心中翻滾湧動的情緒,龍天絕一把將白衣女子夕顏緊緊的抱在懷裡,聲音嘶啞黯痛。
「夕顏,不要走了,再也不要離開我了!」
夕顏無法想像,不過是短短一年時間,那個凌凜冷傲的男子,竟會變得如此頹廢,是因為自己嗎!
還是因為剛才他抱著自己時,口中喊著的那個叫惜若的女子!
除了自己,竟然還有一個女子能讓這個鐵石心腸般的男子如此痛苦!
思及此,夕顏溫約靈秀的眼眸中不由飛快的掠過一抹厲色,雙手,卻溫柔似水的輕輕撫著神龍天絕瘦削微陷的雙頰,心疼的道:「天絕,你放心吧,我這次回來,就再也不會離開了!這一次,沒人可以將我們分開!」
夕顏話音一落,忽然,一道身影忽然間從她的身後飛快躥了出來,衝到她的身後,伸手,一把扯下夕顏臉上的面紗。
白色的面紗輕輕飄下,落在地上。
夕顏從不肯輕易視人的容顏漸漸展露出來。
但見面紗之下,黛眉如畫,瞼如秋水,挺鼻紅唇,瘦臉桃腮。
一張本該傾國傾城的絕世容顏,卻生生橫著一道猙獰可怖的血紅的痕跡,從左額一直橫亙至右頰。
如同一條醜陋噁心的蜈蚣爬在那裡,又如一塊完美無瑕的美玉,生生龜裂出一道張牙舞爪縫隙,竟然給人一種詭異可怖,噁心欲吐的感覺。
寧雨柔先是一愣,旋即,就指著夕顏那張怪詭可怖的臉就哈哈的大笑起來。
「哈哈,太子表哥,我一直都在猜想,你心中的那個女人,到底是何方神聖,有著怎麼樣驚世的容顏,有多大的魅力,才會讓你為了她守身如玉,這些年從不肯碰其他女人,想不到啊,竟是一個連南宮惜若那個醜八怪都不如的怪物,哈哈,哈哈哈,原來只是一個怪物啊!」
臉上面紗被人扯下,夕顏瞧著寧雨柔用手指著自己,狂笑不止,連臉都笑得變了形誇張,夕顏那雙原本清靈婉約的瞳眸忽然間劇烈的顫抖起來。
忽然,她尖叫一聲,滿臉驚恐的摀住自己的臉。
「夕顏!」龍天絕心裡一痛,幾乎想也不想,就將滿臉驚恐,顫抖不止的獨夕顏輕輕一把攬進了懷裡,滿臉心疼的柔聲安慰,「沒事的,沒事的,我在這裡,你別怕,你別怕!」
看著向來冰冷狠戾的龍天絕臉上竟豪不掩飾的露出擔憂之疼之色,無比溫柔的輕輕拍著那個後背,再想到這些年來,自己對龍天絕一片深情,為了能和他在一起,甚至不惜求了皇后,終於做了他的側妃。
可是,龍天絕卻從來不正眼瞧過自己,一陣苦澀的酸意登時湧上心頭。
寧雨柔無比憤怒的指著龍天絕懷裡不斷顫抖的女子,忽然歇斯底里的叫了起來。
「表哥,嗚嗚,我哪裡就不如這個醜八怪了,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啊,這個醜八怪有什麼好的……」
話音不落,龍天絕猛的揮手,一個耳光狠狠的揮在寧雨柔的臉上。
登時就將寧雨柔打得重重的摔在地上,嘴角流一道刺眼的鮮紅來。
「滾,給本王馬上滾出去!」龍天絕忍無可忍的大聲喝道。
龍天絕目光冷凝,緊緊一隻緊緊將顫
tang抖不止的夕顏緊緊抱在懷裡,一隻手指著門外。
渾身散發出一股冰冷凌冽,陰森狠唳的可怕氣息,看著寧雨柔時的冰冷表情,和剛才看著夕顏那張破碎的容顏時溫柔形成鮮明對比。
雖然龍天絕從來不給自己好臉色看,甚至都不曾碰過自己,可,在外人的面前,他還是寵著自己的,更不曾像剛才這樣動手打過自己。
尤其是此時龍天絕看著自己時眼中的那種無法形容的憤怒和陰冷的神情,簡直就如從地獄中出來的死神一般,這樣的龍天絕,將寧雨柔徹底的嚇傻了。
一時,寧雨柔竟然連哭都忘了,全身顫抖著的從地上爬起來,滿臉驚恐的迅速逃離。
龍天絕爆怒的目光,寧雨柔逃離的方向收回,落在夕顏那張猙獰可怕的臉上,卻忽然間溫柔如水,彷彿冰封般的眸子裡冰雪溶化,萬物復舒。
他輕輕的拉開顏輕輕的捂在臉上的雙手,幾乎想也不想,溥銳雙唇,便落在了夕顏臉上的那道猙獰可怖的傷口上,低而不沉的男嗓,透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溫和的心疼。
「夕顏,你別這樣,你知道的,我喜歡你,從來,都不是因為你的長相!」
夕顏似乎不相信的用力搖著頭,痛苦的叫道:「你不再乎,可是我再乎啊!你是太子,將來皇位的繼承人,將來你的身邊,會有數之不盡的絕世美人,我怕……到了那時,你就再也不喜歡我了!也許,我就不應該回來,你還是讓我走吧!」
夕顏說著,竟然從龍天絕的懷裡掙扎出來,轉身便要離開,卻被龍天絕從身後一把緊緊的抱住了,死也不肯讓她離開。
「是的,或許,將來登上皇位,我的身邊是會出現很多美貌女子,可是,那又怎樣!她們都不是你,對嗎!她們之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是陪我一起度過曾經那個我人生中最痛苦,最黑暗的歲月!他們,又有誰,在我最需要人幫助的時候不離不棄的陪在我的身邊!所以,他們根本就不配成為站在我身邊的那個女子!」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個女子……
龍天絕的腦海裡,不自禁的出現那個紫衣女子的身影。
可是,一想到那場燒燬一切的大火,一抹無法形容的銳痛,就在心裡無止盡般的漫延開來,吞噬著一切。
他在心裡用力的搖頭,努力壓抑住心間的那抹劇痛。
龍天絕緊緊的抱著懷裡的女子夕顏,一字一句,彷彿在對夕顏說,又彷彿在自言自語。
「夕顏,你放心吧,當初如果不是你,我龍天絕早就死了,已經化為荒野之中一堆無人知曉枯骨,又何來今日的太子!別說,你只是想成為這個世上最尊貴的女子,就算你想要這整個天下,我也會不擇手段的為你奪來,放在你的手中!」
聽著身後龍天絕保證般的承諾,夕顏兩片因為臉上那道猙獰的傷痕而顯得有些詭異的紅唇,飛快的勾起一抹滿意的笑弧。
回首,垂淚,楚楚可憐的著望龍天絕,那抹笑弧已然蕩然無存,婉溫的眼眸是滿滿的憂傷怯弱:「可是我怕會讓你為難……」
話沒說完,似乎體力不支,撫著額角,便有些暈倒的意思。
龍天絕滿臉憂心的將她扶住:「夕顏,有我在,你什麼也不用擔心,你是不是累了,我先扶你回房休息一會吧!」
夕顏滿臉疲憊的輕輕點了一下頭,全身無力的靠在龍天絕結實的胸膛上,任由龍天絕俯下身子,將自己一把打橫抱起。
龍天絕將夕顏送回房間,扶她躺下了,動作輕緩為她蓋好了被子。
坐在床頭,默默的瞧著眼眸微閉,面色蒼白,滿臉疲憊的白衣女子,隱約之前,眼前之人,便是當初身中蟒毒暈迷來醒的某個女子。
龍天絕心裡沒來由的一陣酸楚難言,不自禁的,就俯下了身,想在女子的唇上輕輕一吻。
就在他的溥唇要碰到女子的嘴唇時,天上的雲翳忽然散開,從縫隙裡透出一絲清輝般的月光來。
那如水的月光從窗口傾進房來,水銀般的落在女子蒼白如紙的臉上。
龍天絕驀的看清女子的容顏,便有一個聲音在心裡不斷的重複叫囂,不是她,不是她,她為什麼不是她!
登時,一股無法形容的巨大失落感湧上心頭,五指用力的掐進掌心,竟是怎麼也吻不下去。
沒來由的
,心中鬱悶疼痛,竟有一種讓人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
龍天絕心情複雜,恍然若失的一聲長歎。
起身,踏著滿地的碎影,心事重重的出了房間。
龍天絕前腳剛剛離開,剛剛還一臉疲翻,臉色蒼白,似乎已經睡著的女子忽然就翻身坐了起來。
瞧著龍天絕那抹遠去的,心事重重的背影,女子如畫般的雙眉不由皺成一團,在月光的映照之下,竟讓她臉上那道鮮血可怖的傷痕,看起來更加的森冷猙獰。
「嗚嗚,那個醜八怪有什麼好,為什麼太子表哥這麼喜歡她,看她一身江湖人氏的打扮,也不像是什麼出生豪門的貴女!論長相,論家世,我哪一點不如她了,太子表哥她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竟然為了那個醜八怪打我,我是真心喜歡太子表哥的,嗚嗚!」
花園之中,寧雨柔捂著又紅又腫的臉,滿腔的怒火沒處發洩,生生將腳下幾株開得正好的牡丹花兒成花泥。
「長這麼大,從來沒人敢這樣對我,嗚嗚,我現在就進空去告訴皇后娘娘,讓皇后娘娘將那個醜八怪從太子表哥的身邊趕走,對,太子表哥可是當今太子,一個沒有身份,沒出生的醜八怪留在太子表哥的身邊,根本對太子表哥一點幫助也沒有!」
寧雨柔哭著,下定了決心,馬上就進宮去找皇后娘娘告狀去,才一轉身,一柄冰冷凌凜的劍尖,倏的指在自己的胸口。
寧雨柔大驚失色。
一驚抬頭,月光如水中,就見一張橫亙著一條蜈蚣般猙獰可怕的女子的臉,正目光森冷的盯著自己。
也不知道是不是月光的原因,此時,女子原本那雙溫柔婉約的目光,竟透出毒蛇一般的陰狠惡毒之意,冷森森的盯著寧雨柔,竟讓她的心裡生出一股莫名的懼意,一驚之下,便跌落在地。
寧雨柔看著夕顏頂住自己胸口的劍尖,聲音恐懼顫:「你……你想幹什麼……」
話音不落,凌厲的劍光交叉著劃過。
「啊!」一陣撕心裂肺般的慘叫陡然間劃過天際。
寧雨柔慘叫著捂著臉倒在地上,鮮紅刺眼的液體,順著她的手指間的縫隙洶湧而出。
夕顏目光冷漠的看著寧雨柔慘叫著滿地翻滾,冷洌的目光中散發著點點刺眼的碎光,紅得幾近詭異的唇忽然間彎起一抹狠毒的笑弧。
紅唇一掀,抹詭異惡毒的笑弧在清冷的月光之下透著陰冷之意:「賤人,竟敢叫我醜八怪,現在,就把你的眼睛給我睜大了,好好看清楚一點,誰才是真正的醜八怪!」
白衣女子全然不顧寧雨柔刺耳的尖叫,一把就抓住了她滿頭柔順的黑髮,硬生生的拖著她往湖邊走去,猛的,將她捂在臉上的雙手扯開,將她的頭按在湖水前面。
寧雨柔慘叫不絕,滿頭的黑髮,幾乎被她連著頭皮生生扯掉。
劇痛之餘,寧雨柔被迫睜睛,透著迷了雙眼的溫熱液體,只見湖水的倒影之中的筷髮絲凌亂,滿身是血,兩道猙獰可怖的可怕傷口,交叉著劃在自己原本光滑白皙,吹彈可破的臉上,竟然翻出一片片可怕的白皮。
倒影中的自己,哪裡還稱得上是個人,簡直就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啊!
「啊!我的臉,我的臉,我的臉啊!」慘叫連連,驚心動魂,只驚得棲於湖畔的水鳥撲凌著飛上天空。
寧雨柔捂著被毀的臉,絕望的慘叫著。
白衣女子看著寧雨柔慘不忍睹的模樣,嘴角的那抹笑不由越擴越大,最終無可遏止的飛揚起一抹殘忍的弧度,從喉嚨裡發出一陣無比痛快的大笑聲來。
「哈哈哈,醜八怪,現在誰才更像醜八怪啊!」
白衣女子誇張的大笑著,冷不防,慘叫翻滾的寧雨柔忽然撲直來,抱著白衣女子的手腕,一張嘴,狠狠的就咬了一口。
白衣女子勃然大怒,抬起一腳,狠狠一下踢在寧雨溫柔的小腹上,將她遠遠的摔了出去。
低頭瞧著自己白皙的手腕上兩排血淋淋的齒印,白衣女子目光一沉,冰冷的眼底飛快的掠過一抹殘忍的殺意。
長劍一揮,在空進劃現一道凌厲的弧度,就向摔在地上的寧雨柔刺了過去。
就在長劍在將要透衣而入,將寧雨柔對穿而過之時,驀的,一隻男子寬敞結實的手掌將白衣女子手中的長
劍一把抓住。
白衣女子一驚回頭,驀的,對上一雙冷凝沉斂的寒冽眼眸,忽然就愣住了:「天絕,我……」
龍天絕看著容貌被毀的寧雨柔慘不忍睹的模樣,冰封般的眼眸中透出詫異的神情,不敢相信看著白衣女子手中那把還滴著鮮血的長劍,瞳眸狠狠一縮:「夕顏,你真的還是我當初認識的那個善解人意,樂於助人的女子嗎?你怎麼會變得如此殘忍!」
龍天絕眼底掠過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厭惡,一伸手,將擋在自己面前的白衣女子撥長,俯下身,抱起滿臉鮮血,已經暈了過去的寧雨柔轉身就走。
寧雨柔雖然囂張撥扈,蠻橫無理,可是她本性不壞。雖然他不愛她,可是,她畢竟是自己的表妹,他也一直將她當成妹妹看,所以,這些年,才任由著她胡鬧。
相識這麼久以來,不管自己做什麼,龍天絕從來沒對自己現剛才這樣發火。
看著龍天絕橫抱著寧雨柔頭也不回的離開的背影,想到剛才他看著自己那種失望的表情,白衣女子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否已經快要失去他了,終於,再也忍不住失聲痛苦起來。
白衣女子如同失控了一般,衝著龍天絕頭也不回的背影歇斯底里的喊叫起來。
「龍天絕,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她罵我醜八怪,你不幫我教訓她就算了!我只是稍稍教訓一下她,又不是要了她的命,你就這樣對我,難道,你忘了,當年,是誰將你從死神的手中救了回來,又是誰日日夜夜陪伴在身受重傷的你的身邊照顧你,我的臉為何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難道,你都忘了嗎,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怎麼能這樣對我啊!」
聽著身後痛苦絕望的喊叫聲,龍天絕英挺高大的身形驀然一震。
往事,就如潮水一般湧上了心頭。
思緒,再次回到八歲時那個讓人窒息的可怕夜晚。
……
亂軍殺來,當年還是容妃的皇后拋下受了傷的,只有八歲的龍天絕,抱著幼子獨自逃走。
看著那輛漸行漸遠的馬車,年幼的龍天絕彷彿呆了一般,他就那樣僵在哪兒,目光空洞,表情麻木的看著身邊的侍衛在亂軍的刀下一個個到在自己的身邊。
看著漫天飛濺的血光染紅自己的眼睛,看著那柄長劍長從自己的胸口刺入,從後背穿出,在他暈迷之前的最後意識,是那些亂軍臉上殘忍得幾近恐懼的獰笑。
「該死的,好久沒吃肉了,這小子白白嫩嫩的,吃起來應該味道不錯吧!」
「對對,看這小子的衣著打扮,該是宮裡的那些什麼,皇子啊王孫的,平時不知吃了多少人參鹿茸這好東西,想必,燉了燙喝,大補著呢,哈哈……」
「這麼細皮嫩肉的,我看啊,還是切了片,涮著吃的好……」
在巨大的恐懼之中,年幼的龍天絕終於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不知過了多久,龍天絕哭喊著,從惡夢之中驚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並沒有被亂軍吃掉,身上的傷,已經被人處理好了。
迷迷糊糊之間,一雙清澈如水,沒有半點雜質的漂亮大眼睛,正充滿了擔憂的看著自己:「哥哥,你醒啦!你暈迷了整整三天,我餵你吃一點東西吧!」
清脆悅耳的童音,溫柔動聽,美好得仿若天籟。
不管是過去的歲月,還是在未來的很多年裡,龍天絕再也沒有聽到過如此好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