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若,對不起!」
冰涼的液體,順著輪廓分明的五官,混合著滿臉的鮮血,緩緩的,緩緩的流淌下來。
一點一滴,跌落在地,砸碎開來,濺起一朵一朵血花。
剛才被巨蟒嚇呆的流熒,此時,見龍天翊傷心欲絕,痛入骨髓的樣子,心裡也是一陣難過,想上前說點什麼安慰的話,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婕。
一想到死去的憐兒,驚雷,還有蘇氏,想到失蹤的南宮惜若,想到就在幾個時辰前,她們還滿臉笑容,和自己又說又笑,是何等的開心。
可此時,不失蹤不見,便是失卻陰陽相隔,從此,再也看不到他們,再也回不到和她們在一起的快樂日子,心裡狠狠的一陣難受,就忍不住嗚嗚的哭了起來。
就在此時,旁邊的一堆碎石,忽然輕輕一動,似從有什麼西從碎石下面爬出來,忽然就坍塌下來,揚起一片飛揚的塵埃。
那些隨從侍衛見此情形,大驚之色,只道又有什麼怪物從裡面出來,立即摒氣凝神,抽了刀劍,護在龍天翊的面前。
流熒也驚得向後退開一步,滿臉蒼白的看著那堆碎石。
那剛那只巨蟒,已經讓眾人耗盡元氣,可是再跑出來一隻怪物,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龍天翊渾身是血,握緊了手中的兵器,咬了牙,背脊微微躬起,彷彿一隻被激怒了的獵豹,全身散發出一股凌厲危險殺意,立即進入作戰狀態。
不管是什麼怪物,他都會豪不留情的將之斬殺,為南宮惜若報仇!
龍天翊咬了牙,凝神戒備,幾乎做好了動手的準備,塵土飛揚中,竟是一抹高大的人影,堅難的撐著搖搖晃晃的身軀,緩緩的站了起來。
那人的懷中,似乎還橫抱著一名女子,似乎正忍受著巨大的痛楚,一拐一瘸,一步一頓的,緩緩向這邊走來。
塵埃落下,雖然那男子渾身是血,彷彿是從血池裡爬出來魔鬼一般,刺眼的殷紅,幾乎污穢了整個廓輪分明的五官,順著他瘦削的面頰,緩緩的流淌下來。
可,從那人身上散發出來的一股特有的冰冷氣息,龍天翊仍然一眼就認了出來,那人,不是別人,竟是當今的太子龍天絕!
當龍天翊看清渾身浴血般的龍天絕懷裡橫抱的女子的容顏時,不由全身一震,一顆心臟幾乎要衝破胸膛,破體而出。
一時之間,不禁又是激動,又是心酸,又是難過。
龍天絕懷中橫抱的女子,一襲紫衣在風中輕輕飄動,一頭如瀑般的長髮,垂在半空之中,隨著那龍天絕一拐一瘸的步子輕輕飄動著,不是自己心心唸唸的那個女子還會是誰?
「她還沒死,她還活著!」
當龍天翊意識到這點時,幾乎想也沒想,全然忘卻自己剛才博鬥中折斷的一隻腿骨,及滿身的傷痕血污,幾乎是飛撲著就衝了過去。
他甚至都沒有去想,龍天絕為何會和南宮惜若在一起這樣的問題。
因為……
此時,此刻,只要她還活著,就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這,對他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龍天翊幾乎剛從龍天絕的手中接過暈迷不醒的南宮惜若,龍天絕便覺得全身虛脫,腿一軟,便重重的跌跪在地。
猛的吐出一口鮮血,龍天絕伸手捂著斷了幾斷肋骨的胸口,用嘶啞得幾近破碎的聲音急切的道:「快點,救她!」
龍天翊喜極而泣:「惜若,你還活著,你還活著,這真的是太好了!」
可,剛從龍天絕的手中接過南宮惜若,龍天翊只覺得觸手一片冰冷刺骨,不禁臉色大變。
懷中的女子,蒼白得幾近透明臉上,竟凝出了細小的冰粒,渾身上下,更是隱隱有一股砭人肌骨陰寒之氣。
明明是三伏天氣,南宮惜若的臉上,身上,衣服,差發上,竟結出了一層晶瑩透明的溥冰。
一股強烈的不安登時席捲而來。
龍天翊額前青筋突起,怒不可遏的一把就抓住了龍天絕胸口的衣襟,握緊拳頭,就想狠狠一拳揍在龍天絕那張臉上。
「龍天絕,給給我說清楚,惜若到底怎麼會變成這樣,你給我說清楚!」
龍天絕
tang看了一眼暈迷不醒的紫衣女子,冰冷的眸底透出隱忍的黯痛。
「我跟著她來到這個山谷,她進了那隻怪物的洞穴沒多久,被那怪物摔出來後就一直暈迷不配,為了躲避那隻怪物的攻擊,我只能抱著暈迷不醒的南宮惜若躲進那個峽谷的裂縫之中,可惜我被巨石擊中,胸口斷了幾根肋骨,失血過多,還沒來得及察看她身上的傷勢,就暈了過去!等我剛才醒過來時,她就已經變成這樣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龍天翊見他跟自己一樣,滿血污血,全是傷痕,想來確實和那隻怪物經歷一博鬥才變成這樣,應該沒有撒謊,這才咬了咬牙,一把推開滿身是血的龍天絕,滿臉急焦的握住旁邊的憐兒的胳膊,滿臉急切的道:「流熒,你是苗疆巫蠱的白氏族人,最擅長的便是下藥用毒之術,你來看看,惜若她怎麼會忽然變成這樣!「
流熒早就把手伸過去為南宮惜若把脈了,把了一會兒,忽然之間就臉色大變,慌亂的嗚嗚哭了出來。
「相傳,這種金鱗蟒的內丹,有起死回生,延年宜壽的功準備,想必,姑娘一定是為了救夫人,憐兒還有驚雷他們,才一個人孤身犯險,來到這個山谷,想得到那隻金鱗蟒體內的內丹,救活他們,因此中了那只巨蟒的毒!嗚嗚,這種蟒毒至陰至寒,天下少有,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根本不知道如何解毒才好!」
「即然這赤鱗蟒的內丹有起死回生,延年宜壽的作用,那我馬上就將那內丹拿來讓惜若服下,惜若身上的毒豈不是就能解了!」
龍天翊目光一亮,幾乎想也不想,提了手中的匕首,刀鋒一揮,在空中劃出一道凌厲的弧度,便將那只死去的巨蟒的劃開。
果然,裡面有一枚手指大小,如同珍珠一般晶瑩剔透的珠子。
天光黯淡之下,那珠子,竟散發出一股淡淡的瑩潤光澤,竟隱隱的照亮了眾人的五官面容。
龍天翊大喜過望,伸手拿了那顆珠子,正準備給南宮惜若服下,卻聽流熒搖了搖頭,哭著道:「雖然傳說這顆金鱗蟒的內丹確實有想死回生的作用,但是,且不說,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姑娘所中之毒,本就是至陰至寒,這顆珠子從這巨蟒體內取出,不知吸收了多少這深谷之中的陰冷之氣才形成,本就是世間難得的陰寒之物,若讓姑娘服下,非但不能解除姑娘體內的陰寒劇毒,反而會讓姑娘的劇毒加重!」
「什麼?」
龍天翊手臂一震,手中的那顆珠子便跌在了地上,剛剛燃起的希望頓時就沉入了冰窯之中。
流熒看著暈迷不醒的南宮惜若,又是難過,又是憤怒。
「嗚嗚,倒底有什麼深仇大恨,非得致夫人,憐兒和驚雷於死地不可!可憐的憐兒,今天是她和驚雷的新婚,明明幸福已經觸手可及,沒想到,竟遇到這種事!姑娘也不會為了這顆內丹,來到這個深谷之中,被那只該死的怪物傷成這樣!別讓我知道是哪個殺千刀的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我一定把我會用的所有劇毒都在他身上用一遍,讓他知道什麼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嗚嗚,夫人,憐兒,驚雷,姑娘!」
他看著南宮惜若那張蒼白得幾乎透明的臉,彷彿有人在心口中狠狠形刺了一大洞,窒息的痛,立即將之吞沒。
就連他,回到將軍府,看到蘇氏,憐兒和驚雷的慘狀時,都難受得無法形容。
他知道,南宮惜若一直很重視身邊的這些人,他無法想像,當南宮惜若看到蘇氏,憐兒他們的那樣的時候,心裡有多難受,多痛苦。
他說過要好好照顧她的,可是,那麼重要的時想,他竟然沒在她的身邊陪著她!
如果,那時候,他在她的身邊,他決不會讓她一個人孤身犯險,更不會讓她險入險境。
龍天翊,你真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一想到,她在遇到那樣的危險時,陪在她身邊的人,卻不是自己,龍天翊就恨不得一巴掌將自己拍死了!
狠狠的一拳打在樹幹上,任由鮮血從傷口湧出,順著樹幹緩緩的流下。
龍天翊卻似知道痛似的,將五指狠狠的掐著掌心,看著暈迷不醒,渾身上下結出了水晶般的冰粒的女子,眼中透出無盡的痛苦,彷彿喧逝一般,一字一句的道:「不管那個人是誰,我都一定會將他找出來,讓他嘗到,比死更恐怖的手段!」
忽然,龍天翊用他滿是鮮血的手,輕輕的撫著南宮惜若結出了冰粒的面容,幽深的目光,忽然間變得溫柔無比。
此時,此刻,他的眼裡只有懷裡暈迷不醒的紫衣女子,再也容不下別人,深邃得彷彿是無邊無限的大海,任何人和那雙溫情似水的深眸一對,都會被那雙深瞳吸進去。
「惜若,這一次,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直到找到喚醒你的方法,再風風光光和你成親,北遼不行,就去安南,去天狼,哪怕走遍這個世上的每一片土地,我也不會放棄!哪怕只是一點點希望,就算是拿我的姓命去換,我也會豪不猶豫!所以,你不要害怕,有我在你身邊,你只需要安心的睡覺就好,一覺醒來,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流熒只瞧得心中一陣難受,淚水忍不住就流了出來。
淚光朦朧之中,龍天翊忽然抱起南宮惜若,血衣帶風,身飛就掠上了馬背,猛的一提馬韁,馬兒四蹄翻飛,揚起一溜煙塵,將眾人遠遠的甩在身後,一驚而去,遠遠的,只留給眾人一個孤獨冷寂的背影。
奔跑之中,也不知道是露是淚,幾點冰冷的水珠,跌落下來,直直的砸碎在暈迷不醒的女子臉上。
看著龍天翊懷裡抱著的南宮惜若,他竟有一種就衝上去,將她從對方手中搶回來的衝動。
剛才,在那隻怪物撞塌了一片崖壁,將他和南宮惜若埋在一起的時候,他以為自己會和南宮惜若死在一起時,他的心裡,非但沒有半點害怕和後悔,反而有一種淡淡的喜悅和解脫的輕鬆感。
看著那騎遠去的馬兒,最終消失在谷之的密林之中,在龍天絕痛苦的閉上眼睛,染滿了鮮血的精瘦修長的五指,深深的扎進泥濘之中。」南宮惜若,你可知道,如果能讓你醒過來,我也同樣願意,豪不猶豫拿自己的性命去交換!」
……
一個月後。
七王府中。
「誰讓你救我的,我早就不想活了,你讓我去死,讓我去死!」
男子劇烈的咳嗽著,用僅有的一隻手,將案上的藥,全都掃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看著情緒激動的男子,流熒氣得幾乎哭出聲來,怒道:「驚雷,你不要太過份了,你可知道,姑娘為了你這條命,一個人孤身犯險,才得來了那顆內丹,姑娘現在都還暈迷不醒,你這樣格,你對得想姑娘嗎!」
驚雷滿臉禿廢的跌坐椅上,捂著頭痛苦成分的道:「憐兒死了,卻讓我這個廢物一個人活下來,沒了她在身邊,我活在這個世上,比死還要痛苦,還有什麼意義可言,你就當我對不起姑娘,讓我下去陪憐兒好吧!」
「你……你……」
流熒看著滿臉禿廢,一心求死的男子,只氣半天說不出放來。
「流熒,他要是想死,你現在就去拿一把刀給他!」
低而不沉的男音在門外冷冷的響起。
流熒和驚雷遁聲望去,只見一抹高大挺撥的身影正從門外走了進來。
一襲寬大舒適的白衣,腰間的碧玉玨帶上掛著一隻精緻的酒壺。
滿頭的青絲,用一條錦帶,隨意的束起一部份,其餘的墨發,便任其隨意的披散在肩頭,瀟灑之間透出落拓。
男子輪廓分明,劍眉斜飛入鬢,五官長相未變,仍舊還是曾經的那個英俊不凡,氣宇軒然的七皇子龍天翊。
但,原本鬢邊如墨的發黑,卻在南宮惜若暈迷不醒的那天忽然就白了一縷。
一夜之間,龍天翊彷彿忽然之間變得沉默寡言,眼角那抹總是似笑非笑,彷彿對什麼事情都不上心的笑弧忽然就蕩然無存,變得沉著冷凝起來。
就連原本廓輪分明的五官,也變得更加凌厲。
雖然渾身上下仍舊透著風流不羈的瀟灑之意,卻隱隱帶著一股內斂沉著的懾人氣勢。
流熒見龍天翊進來,就忍不住氣道:「好不容易將他救活,他竟然趁人不備,又想尋死,真是氣死我了,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五次了!」
一個月前,流熒從山谷中剛剛回來,便將顆內丹輾成粉未,用清水餵給當時已經沒了氣息的幾人服下。
出乎意料的,原本已經沒了氣息的驚雷竟有了一絲氣息。
原來當時驚雷傷勢過重,加之憐兒之死,讓他深受打擊,所以成了暫時的假死狀態。
驚雷所以服下那內丹之後,便緩了過來,可惜憐兒和蘇氏,卻再也沒辦法活過來。
那內丹雖然沒有傳說中起死回生的神效,但對生筋渝骨卻有著極大的幫助。
不過短短一個月時間,驚雷身上的傷勢,竟已恢復得差不多了,可惜還是有一條手臂傷得太重,再沒有辦法復原。
因為憐兒之死,驚雷一顆心心灰意冷,再加上自己廢了一條手臂,驚雷再無半點活下去的意願。
雖然流熒幾經勸助,一但沒有人看守,驚雷便會想方設法的求死,怎麼勸說都不起作用,弄得流熒頭痛不已,簡直快被他氣哭了。
將目光從地上那塊帶了血的瓷片抬起來,落在驚雷脖子上一道淡淡的傷口上,龍天翊的目光,忽然就冷凝下來,面無表情的道:「即然你這麼想死,本王就成全你!流熒,馬上去給本王拿一把鋒利的刀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