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周顏洗過澡靠在飄窗翻書,一個個英文單詞從眼中閃過,她卻一個都看不進去,昏昏沉沉地,滿腦子思緒亂成一團。沒有人依靠的路雖然已經走了七年,但她不希望因為一時的軟弱隨意決定自己的人生。
復婚的事,她仍然下不了決定。
她已經過了頭腦一熱就幼稚衝動的年紀,可她不否認已經開始貪戀現在這種暫時的安穩,哪怕這安穩是個假象……易家的介入必定會掀翻這種薄弱的安定形式。
都一顏去。周顏覺得心裡異常煩躁,合上書丟在窗台便撈起地上的抱枕死狠死狠地掐著,像是把這當成了易唐的脖子,咬牙切齒地低吼著:「易小樹你個賤人?賤人?賤人?賤人——」
她的人生如果沒有他的出現,走的路或許就不是現在這一條。
但看在兒子這個無價瑰寶的份上,她知道自己恨不了他。周顏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漸漸地調整好心態準備繼續看書。
許唯一就是在這個時候來的電話,語氣裡充滿恐懼,連嗓音都在發顫。
「老周,你快來救我……」
聽著許唯一哽咽的話,周顏倒沒覺得事態有多嚴重,這貨就知道在她面前裝弱,撒嬌耍賴撒潑樣樣都來,明明是挖了她牆角的小三,倒像是她欠了許家一樣。
「這陣子死哪去了?救什麼救?被人綁架還是被人逼良為?你要真當我是發號施令的太后,也得有人供我差遣才行吶。」周顏話是這麼說,語氣聽上去也滿是調侃,卻是扔下了書本拿了錢包起身走出房間。
依她對這丫頭的瞭解,這個點上打電話來找她,無非是唱歌或喝酒沒帶錢包。
「嗚嗚……有一變態灌了我很多酒,連走路都飄了,我好像看錯人了,那包廂裡還有幾個單著的哥們,我害怕……老周你快來。」許唯一這回是真哭了,就是壓著嗓音不敢哭出太大的動靜,一抖一抖地格外可憐。
周顏心頭咯登一下,腳步不停地走到門邊穿鞋。
「你以為你有幾斤幾兩可以耍著男人玩?我讓你不聽話?早就跟你說過夜路走多了就會遇見鬼,這回看你被拆得還能剩幾塊骨頭?我趕到之前給我找個廁所待著,他們要是敢進廁所你就報警?」
匆匆掛了電話,周顏抓起鑰匙就要去開門,卻正巧遇上剛回家的易唐。
「這麼晚了你要上哪兒去?」
他狐疑地掃了一眼周顏,最終將視線落在她身上的這套睡衣上,雖說是棉質不透明的布料,但用來外穿似乎不妥?「要下樓買什麼東西嗎?我去。」
「我有急事要出門,廚房裡給你留了粥。」
周顏只瞟了一眼就覺得莫名煩躁,她本就最討厭煙酒混雜的場合,易唐這渾身的煙酒味自然讓她厭惡地蹙了眉。
雖然知道應酬是生意人必不可少的,也給他備了粥暖胃,但總是沒法心平氣和地聞著這股子臭味。
「說什麼傻話?你穿成這樣能出門嗎?」
眼看著周顏撩開他要鑽出家門,易唐將她一把拽住忍不住訓斥起來,「雖然這小區治安好難保會碰上素質差的業主,要出門先去把衣服換了?」
所幸他因為惦記著回家提前開溜,雖然為此罰了幾杯酒但好歹算是來得及時。
周顏被這麼一吼總算發現了自己的疏忽。
她懊惱地拍了拍腦門,瞪了一眼身前一臉嚴肅的男人,「用不著你凶,我這是急昏頭了。」匆匆忙忙把手機鑰匙錢包往鞋櫃上一扔,已經跑回房間換衣服了。
「顏寶,你這是……要去哪?」
易唐也察覺到事有蹊蹺,一路跟到了周顏的臥室,推門而入的剎那就被那個背影給震住了。
昏黃的壁燈下,她正俯身拉著牛仔褲,那貼身的布料從她的小腿一路向上,包裹了那勻稱修長的大腿,貼上結實挺翹的臀部。此時,她還未來得及套上上衣,光潔無暇的背部只看得見內色胸衣帶子,除此外再無他物。
「名牌出事了,不知被哪幾個男人灌了酒,我得去找她。」v2fp。
周顏拉床頭的t恤套上,轉身正對上易唐臉上那抹恍惚尷尬的神情,不以為然地說道,「發什麼愣?把你車鑰匙給我,現在不好打車。」
上次喝多了還不是他把她扒得只剩貼身的三點式?這會兒她是沒時間在他面前臉紅害羞。
「這種事你也管?」
易唐忽地瞪著周顏,有些氣惱,「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如果是許唯一自己要跟男人玩樂,你一個女人過去能做些什麼?你只會把自己也搭進去?」
這種情況之下,玩得起勁的男人哪裡會因為一個閨蜜出現攪和而掃了幸?這許唯一是把他家女人當什麼使喚?出了這種事找一個軟弱無力的女人能幫得上什麼忙?
「我還真沒興趣把自己搭進去,你別管了,這是我的事。」
周顏沒心情跟易唐多說,心急火燎地要趕著出門,上前往他的褲子口袋一掏已經找到了車鑰匙,只是手還沒拔出來就已經被他死死拽住。
一股混合著煙草味的酒氣衝鼻而來,刺激得她想吐。
「你身上臭死了?趕緊洗乾淨把粥喝了早點睡覺,我的事我自己能解決,快鬆手,我沒時間再跟你囉嗦。」周顏推了推靠近的男姓胸膛,並厭惡地撇開腦袋。
嗅覺太過靈敏的人也十分痛苦,她就受不了這股味道。
「我怎麼放心你一個人去那種地方?喝多的男人就喜歡玩個姓的女人,反倒是服貼順心的小綿羊讓他們提不起勁,你這樣的倔脾氣送上門沒準就送到人家心坎裡了。我送你過去,這事應該由男人來擺平,她在什麼地方?」易唐暗自歎了口氣,乾脆牽了周顏的手出了門。他這原本是打算回家跟她談兒子學法語的事,順便培養點氣氛提出讓她搬到他房裡的事。
眼下許唯一這麼一鬧,今晚又得把那礙人的麻煩鬼弄回家來了。
「我忘了,現在就問她。」
周顏嘖地歎了一聲,立馬給許唯一回了電話追問地址,順便叮囑她找個借口一直在廁所裡躲著,盡量穩住對方。
無巧不成書,a市統共幾個出名的飯莊,許唯一跟那班男人吃夜宵的地方剛好是易唐今晚應酬的飯店。他給何遠弘打了個電話,叫個女人先去那洗手間裡關注著消息,但凡有點動靜就先讓人出面擋著,然後開著車慢悠悠地上路了。
周顏卻是心急如焚,覺得這車速比上回她送左銳軒回家那次還要慢。
「你開快點吶?人家騎自行車都快趕上這速度了。」她焦急地往後瞧了瞧那踩著三輪車的老大爺,越發覺得身旁這男人是故意的。
易唐不動聲色地抿了抿唇,斜眼掃過身旁的女人,心裡一陣落寞。
別說是比不上兒子在她心裡的地位,就是連那個粗神經的許唯一他都比不過。
「我這是酒駕,萬一有個腦子抽筋的交警出來加班,要被逮住了可不是鬧著玩的,還是把車開穩了。要我一個人也就算了,剛才回家的時候開的速度是現在兩倍,但這會兒車上有我老婆,還是安全第一。」易唐挑了挑眉,故作正經地說著。
藉著酒勁調侃她也是難得,他自然是不放過機會。
「易小樹,許唯一要出了事我得一輩子內疚?」
周顏有些氣急敗壞,在家向他要鑰匙時也不過一時著急,在上次撞壞左銳軒的車時她就把駕照擱家裡發誓不再開車,可這會兒見易唐悠哉的態度又恨不得自己來開。
「你內疚什麼?她又不是咱女兒。」
易唐抬手想揉揉身旁這顆小腦袋,卻被周顏讓了開去,又不禁失笑,「她已經不小了,總不能由著姓子瞎鬧,不能總是依賴你給她收拾爛攤子,今天的事咱會管,但萬一以後管不著怎麼辦?得讓她吃點苦,在那洗手間裡多待會兒,放心,有遠弘在那不會有事的。」
他們不知道能在a市住幾年,總不能管許唯一一輩子,何況她都已經過了該懂事的年紀,沒道理這麼依賴別人。
「何遠弘……還在a市?他一個男的又不能進女廁所。」
周顏表示明顯的不信任,就她記憶中對何遠弘的瞭解,那男人不是什麼好貨色,當年就過頭堪比西門慶,不過為人更顯陰沉了點。
「他這次是要在a市發展,既然咱都出來了,今晚就見見。」易唐微微地扯了扯嘴角,踩下油門穿行在夜色中。
十五分鐘後,周顏已經甩開易唐一股腦跑上了三樓,逕直衝進了角落裡的女洗手間。
「名牌?名牌,給我出來?」
儘管洗手間門口三三兩兩地站了幾個男女,她一門心思只在許唯一身上,這會兒扯著嗓門一喊,倒真是急壞了。
「老周……我在這兒呢。」
最裡側的小門被推開,許唯一頂著一雙哭腫的核桃眼探出腦袋,一見到周顏就發狠了撲上去,「那些人在門外等著呢,怎麼辦?」
「能怎麼辦?我都想把你擱砧板上拍碎了涼拌?」
周顏一掌拍在許唯一腦門上,見她這副流浪娃見到親娘的可憐樣有些恨鐵不成鋼,「別把眼淚蹭我身上,我怎麼就攤上你了?」
「太后……」
「哭哭,哭得淒慘點,跟我出去,除了哭什麼話都別說?」
周顏幽然歎息,拽著膽戰心驚的許唯一走向洗手間的玻璃門,心想著,外頭不過是幾個男人而已,她要是搞不定還有易小樹和何遠弘,雖然易小樹不主張,但姓何的似乎挺愛打架,至少年輕時有兩把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