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強迫地挑了張床,周顏已沒有耐心再逛。
這半天原本是藉著左銳軒的名義出來辦許唯一的事兒,到頭來卻被易唐逮住來閒逛置辦傢俱,偏偏用的借口還是「咱們的家」。
易唐本打算再換套沙發,見周顏的臉色極為不耐,也就有眼力勁地拉著她回家了。想起買床時她臉上的尷尬羞澀,心底頓時又一陣雀躍,畢竟她沒當下否認他們的「夫妻關係」。
他這一路上想的都是這事,琢磨著兒子的話不假,周顏心裡果然是有他的。
「當初買了房就全權交給裝修公司,自個兒沒出過半點主意,你等會看看咱家窗簾是不是要換。我記得那會兒你和你姥姥住的教師宿舍樓用的是向日葵窗簾,我前幾天去挑了沒找到一樣的,等你空了再去挑挑。」易唐打開車門把周顏拉了出來,一臉和悅地想帶她上樓,絲毫沒注意到他說的話令人詫然。
周顏有一瞬間的恍惚,沒顧得上這麼親密的姿態被拉著進了電梯。
「這麼多年過去,你還記得我家的窗簾花色……真是難為你了。」茫然地望著電梯上閃爍的數字,她幽幽地吐出一句話來。
這該是多諷刺的事,只怕他連她這個人都不記得了卻沒忘記窗簾。過去那些事總能令她悲從中來。
「我什麼都沒忘。不只是窗簾,那四個多月的事我都記得,從你的自我介紹到篝火晚會,從咱們牽手到半夜爬窗子……顏寶,那個時候咱們太年輕太隨性,不夠成熟到正視婚姻,追究誰對誰錯已經沒有必要,一個巴掌拍不響不是嗎?」易唐緊緊拽住那隻手,雖不是因為動情,卻少不了動容。()
雖然這些年他們母子吃的苦他無法想像,但她越是不抱怨他就越愧疚,那年的生日禮物她要的就是一個安穩幸福的家,他卻衝動地給她一段婚姻來證實他要寵她的決心,哪知在次日……他們便一拍兩散。
與其是這樣的結局,寧願當初不曾給過她。
「我哪裡敢追究什麼?你媽說的對,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忤逆了姥姥害了自己坑了你,到頭來果然沒個好下場。」剛被拉著出了電梯,周顏就一把甩開那只溫熱的手掌,冷冷地扯了嘴角打算發狠,眼淚卻止不住地往外冒。
這些年的心酸悔恨她能跟誰去說?她唯有憋在心裡逼死自己。
「顏寶,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知道你委屈……」易唐急得去拉周顏卻被她退一步避開,只愣得訥訥地望著那滾滾而落的眼淚。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周顏哭。
「我哪裡能有什麼委屈?姥姥知道我要生孩子休了學,氣得幾天下不了床,可見我躲著她不敢回去,她又擔心我在外面沒飯吃餓到自己也對孩子不好,又帶著病出來找我。後來為了給我省錢養睿寶,她索性得了肺癌還瞞著我不去治,最後把房子也賣了……我一點都不委屈,我只是悔恨,恨自己傷了姥姥的心,辜負了她這麼多年的用心。易小樹,我連b市都沒臉待只能灰溜溜地走,你這天鵝何必又眼巴巴地貼上來?到頭來再遇上你媽,我這癩蛤蟆又該怎麼解釋這次到底是何居心想拿孩子套牢你——」
「好,咱不委屈咱只是愧疚,顏寶不哭了,姥姥這麼疼你一定不怪你的。」
周顏稀稀落落地說了一堆子事兒,可易唐卻不忍心再聽下去,上前把人一摟就死死按在胸前,慌亂地拍著她的背安慰道:「顏寶要是只蛤蟆,我就是只青蛙,是我這青蛙眼巴巴地賴上你,這些年青蛙它娘只愁著找不下卵的,指不定說咱蛤蟆配青蛙是絕配呢,快別哭了,姥姥看見會心疼的,咱先進門吧……」
從前知道她性子單純略顯淡漠,雖不爭強好勝也沒見她多愁善感掉過一滴眼淚,即便是離婚那天也是簡單的一句附和便清清冷冷地走人,哪裡想到她一哭就這麼發狠地歇斯底里?著實把他給嚇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