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晴一向愛子如命,謝昭從小到大都被保護的好好的,如今卻遭此大禍,要了這小小庶女的一條命都是輕的了,要不是看這庶女還有點骨氣,她說不定還要讓他們程府哭上一哭。
李氏被嚇住了,本以為最多折辱一下陳默,打兩板子,誰知這王妃輕輕一句話,就置人於死地。剛剛她還妄圖和王妃攀交情,現在想來還是後怕不已。
至於幫陳默求饒,那還是算了吧。李氏根本沒有這個打算。
正當剛剛那個僕人要壓著陳默去行刑時,突然一個小廝慌慌張張地從外面闖了進來,一看到謝王妃,一下子撲到在地上,帶著哭腔道:「娘娘,娘娘,小王爺他不好了!」
赫連晴猛地站了起來,柳眉倒豎,一顆心像被吊到了嗓子眼:「什麼叫不好了?哪裡不好了?」
這個年輕小廝像再也受不住似的,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小王爺他,他的腿骨接歪了!」
赫連晴直覺地眼前一黑,搖晃了一下倒在了椅子上,唬的周圍丫鬟僕人一道圍了上來,赫連晴揮揮手讓人閃開,剛剛還紅潤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嘴裡喃喃地只有三個字:「接歪了?」
陳默很是不理解地看著一眾人如喪考妣的表情,不就是接歪了骨頭嗎?打斷重接不就好了。
可是她哪裡知道,這個時代醫療條件還很落後,思想觀念同21世紀更是不可相比,就連會接骨的人也寥寥無幾,更別提這種將骨頭打斷重接這種駭人聽聞的手法了。
所以赫連晴對陳默之恨其實也是可以理解的。
趴在地上仍舊哭泣的小廝虎兒六神無主地看著赫連晴道:「娘娘,小王爺他會不會以後,以後……。」突然覺得說不下去的虎兒再次嚎啕大哭起來。
赫連晴一聽到虎兒的話,心就像被狠狠敲了一下,怒斥道:「給我閉嘴!徐嬤嬤,你去通知門房上的人八百里加急給王爺傳信,讓他速速回來。小青,你去拿本宮進宮的衣服,我們現在馬上進宮。」
現在只有求皇帝昭告天下,請能人異士來給昭兒治腿了。
至於皇帝會有什麼要求……。赫連晴只覺得心中一痛——無論如何,什麼都比不上昭兒重要!
正要匆匆而去,轉瞬間又看到還跪在當地的陳默和站在一邊默不作聲的李氏,心中的火一下子飆升起來,若不是她們這些罪魁禍首,昭兒怎麼會如此!
「來人,把程小姐和程夫人拉下去,好好招呼!」
區區這兩條命也消不了她的怒火,若昭兒的一生被毀,我赫連晴定要滅他們程家滿門!
陳默尚來不及說話,李氏已經被嚇得一下子癱在了地上,只知道不停地磕頭,連話也說不利索,沒想到只是想看著陳默倒霉,自己竟然也要搭上命去!
越想越慌,身下突然蔓延出一灘黃色的水跡,這李氏竟然被嚇得失禁了!
眾人不禁訝然地看著李氏,再看向仍舊泰然自若的陳默(那是面癱好嗎?),心中不由對著李氏鄙薄起來。
赫連晴看也不看李氏一眼,轉眼就要踏出門外。
突然一直默不作聲的陳默,趁著周圍的僕人為謝小王爺的事情分神之際,搖搖晃晃地自己站了起來,有氣無力地衝著赫連晴的背影道:「我能治你兒子的腿。」
因為跪了許久,再加上一天一夜沒有吃飯和腦袋上的傷,陳默的聲音在鬧哄哄的大廳裡微弱的不得了,但就是這麼微弱的聲音,卻像一道定身符,將赫連晴即將邁出去的步伐頓了下來。
赫連晴緩緩轉身,睜得通紅的眼眶死死地盯著陳默,一字一句地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雖然理智對她說,這根本不可能,就這樣一個小姑娘,怎麼可能會什麼正骨之法,肯定是聽到自己要被處死的消息慌張之下才這麼說的。
可是看著陳默坦然的表情,一臉鎮定的摸樣,赫連晴一點都不覺得討厭,反而希望她更加囂張一點,大膽一點。似乎這樣才能讓她確認眼前的女孩子所說非假。
李氏模模糊糊聽到了她們的對話,靈機一動,快速地爬到赫連晴腳邊,抓著她的裙擺道:「王妃娘娘,小女,小女不敢虛言。小女自幼喜歡醫術,而且曾經治好過下人的斷腿。小女不敢虛言啊,王妃娘娘明鑒!」
說陳默喜歡醫術倒是不假,以前的程墨梅確實愛看醫書,但是為下人治腿,完全是李氏胡編亂造的,她也壓根不相信陳默能治好謝小王爺的腿,只想能夠拖一會兒時間,說不定一會兒趁亂之中可以叫下人回去向程府傳個信,此事尚有轉機也說不定。
赫連晴此時也是方寸大亂,她本來請的就是宮裡最好的御醫,但是誰知到竟是這樣的結果,宮裡的人她也是再也不敢用的了,但是等到發了皇榜,找到能人異士,名醫聖手的時候,說不定昭兒的腿就再也治不回來了,為今之計,只有死馬當活馬醫了!
赫連晴一向是個殺伐果決的女子,在心中下了定論之後,便再次打量了眼前這個相貌普通瘦弱的小女孩,見她毫不退卻,再看看被嚇得屁滾尿流的李氏,高下立見。
看到赫連晴微微點下的頭,陳默不禁心下一喜,但是面上卻不顯,倒在眾人眼中越發顯得老沉持重,說不定真會一手好醫術也說不定。
「不過我有三個條件。」
還不等眾人對陳默有所好感,她接下去的一句話簡直把眾人氣得不輕,我們家王妃相信你,能讓你治病,簡直是天大的榮耀,這人居然還不知好歹,討價還價!
倒是赫連晴打定主意後纖眉一挑,同樣面無表情地問道:「什麼條件?」
「第一,若是治好小王爺的腿,我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
赫連晴深吸一口氣,耐下性子道:「允你!」
「第二,在我治腿期間,你們不許插手,要統統聽我調配。」
這點赫連晴倒是知道,凡是名醫聖手,都有自己的獨門絕技,便立即答應下來。
「第三,我餓了。」陳默話一落,大廳裡鴉雀無聲,似乎都被她的前言不搭後語鎮住了,就連李氏也呆呆地看著陳默,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陳默看著木愣愣的眾人,抬起手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道:「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似乎為了響應她似的,肚子抗議地叫了一聲。
赫連晴已經被她弄得沒脾氣了:「小青,下去備菜。」
陳默一向對吃食格外挑剔,這次大概真是餓狠了,倒是沒有挑三揀四,只是快速但優雅地吃完了飯菜。
吃飽喝足後的陳默滿足的摸了摸肚子,然後帶著早已吩咐下去的器具跟著小廝和謝王妃後面來到了謝小王爺的院子。
一路上陳默只覺得這個王府已經奢華無比了,但是跟這個謝小王爺的院子比起來還是小巫見大巫了,似乎滿天下的好東西都像不要錢似的往這個院子裡塞。
雖然不知道這些假山流石價值幾何,就見那些百年難得一見的名品花卉在這裡只能算是裝點門面的可有可無之物,就知道這個謝小王爺到底有多受寵了。
等到走進內室,饒是一向不將功名利祿放在心上的陳默,也被這些擺設差點迷了眼:價值萬金的紫檀傢俱,出自名家之手的古董花瓶,多寶閣上的一眾器皿更是沒有一個是凡品。
不說這些,單單是那一座萬仙來朝圖的屏風,在這種生產水平極度低下的年代,它所耗費的人力物力也足以讓人咋舌了。
由於陳默的外祖父向來喜歡這些古玩器皿,陳默對這些東西倒也有所涉獵,所以這一路走來看的津津有味。
赫連晴繞過屏風走向臥室,越走腳步越是凌亂,等到快接近那張紗幔掩著的床時,赫連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安撫下自己混亂的心,然後抬起頭慢慢撩起紗幔,卻在一瞬間將紗幔狠狠得揪緊:「昭兒?」
陳默收回黏在屏風上的視線,順著赫連晴的聲音往床上望去,倒有一些微微愣神——
床上躺著的少年此時只能用艷麗兩字來形容!
雖然已經痛得牙齒打顫,但是因為發著低燒,白玉般的肌膚下面透著一股緋色,濃眉緊皺,雙目緊閉,挺直的鼻樑下一雙有些失去唇色的薄唇緊緊地抿著,透著一股病弱的無力,但是偏偏這少年的五官極是耀目,這一萎靡一張揚混合起來的氣質,竟讓人不自覺的被深深吸引住。
即使閉著眼,陳默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小霸王真真是個不可多得的美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