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我們要在遊樂園約會?」金易噗的一聲,握著牙刷咳的天昏地暗,「咳咳……你吃錯藥啦?發燒了?」
漱口水穿過全息屏幕噴了古晨一臉,他淡定地擦了一把,皺眉道:「我專門請了兩天假來安排這次浪漫的約會,你能不能對我的勞動成果尊重一點?」
「大哥,有三十幾歲的老人家還學小年輕在遊樂園約會的嗎?」金易好不容易咳完了,脫掉浴袍甩在老公身上,掉頭在衣櫃裡找襯衫,「我去實驗室看看學生們,有個項目馬上就驗收了,中午過來接我吃飯,下午順便去電子市場看看新上市的智能芯片——瞧,這才是成年人的生活,醒醒吧上將。」
「喂喂,你這是什麼態度?我專門請了兩天假難道就是為了給你當車伕嗎?博導了不起嗎?」古晨暴躁地跟上來,扯下金易的襯衫丟進衣櫥裡,不由分說給他套上休閒體恤和運動褲:「吶我現在正式知會你,昨晚你已經答應我這次休假由我全權安排,我現在要行使作為老公的權利了!」
「我什麼時候……」
「一點三十二分,你射完第二次哭著求我的時候,當時你可不是現在這幅張狂樣子啊,『讓我睡吧明天我什麼都聽你的』,這句話可不是我逼著你說的,你別提上褲子就不認賬!」
「你你你我我我什麼時候……」被人肉打樁機折騰了半晚上的人完全不記得自己彌留之際被迫答應了些什麼。
「不想出去也可以。」古晨威脅地捏了捏他的下巴,「那剩下的時間我們就在床上度過好了。」
「你你你我我我才不要……」金易結結巴巴地嘴硬著,但手腳已經放棄了抵抗,很快就被老公打點整齊拖出了公寓。
好吧,海盜船摩天輪什麼的,聽起來比床安全多了。
駕車不過半個小時,他們到達了目的地,古晨買好票,在遊樂園門口打開便攜智腦查約會計劃:「等等,在開玩之前我得先給你買幾樣東西……」
於是五分鐘後,金易頭頂長頸鹿卡通髮夾,一手端著阿薩姆奶茶,一手拿著一個粉紅色巨型,古晨充滿期待地問:「現在有沒覺得很浪漫?」
「……」金易咬了一口呸在他臉上,「你就老實說吧,這什麼鬼約會計劃是你兒子寫的吧?」
古晨臉色一僵,蠻橫道:「老子養了他十幾年讓他貢獻個約會計劃又怎麼了。」
「果然……」金易真想把整個糊在他臉上,想了想終究還是忍了,來都來了,票也買了,古晨難得休假一次,別就這麼毀了,深呼吸,道:「走吧,進去玩吧。」
兩人打點精神走入遊樂區,金易找到一個導航牌,在上面點點點點:「想玩什麼?迪士尼、北歐神話,中國館怎麼樣?我們畢竟是華裔麼。」
「蜀山,諜戰,還有這個『三千城管』聽上去好厲害的樣子。」古晨翻閱著簡介嘖嘖稱奇,「玩家可以帶領三千城管征服宇宙……話說城管是什麼?比機甲部隊還牛嗎?」
記憶中的遊樂園不是應該都是摩天輪海盜船雲霄飛車啥的嗎?怎麼會有扮城管這麼三觀不正的娛樂項目?金易詫異地想,不過回想起上輩子見過的城管那威風勁兒,又頗有點躍躍欲試,毫不猶豫地刷卡進遊戲:「城管這職業可逆天了,機甲部隊算個毛,走,咱們當城管去。」
率領機甲部隊橫行宇宙的上將大人對這個霸氣外露的職業非常好奇,跟老婆進了遊戲,門口的工作人員給他們一人發了一個銀灰色項圈,一戴上去他們的身體參數就被項圈內的芯片測量記錄,不過三秒,藍光一閃,全息投影自動生成,給他們「穿」上了適應遊戲的服裝和武器。
「這算什麼?一點都不像有戰鬥力的樣子嘛,武器呢?」古晨愕然看著身上投影出的城管制服,深藍色大蓋帽,淺藍色短袖衫,沒防化服沒防彈衣居然連個槍套都沒有。
金易倒是在穿上城管制服的一剎那就找到了感覺,挺了挺腰,抬了抬下巴,趾高氣揚往前走:「城管不需要特製武器,見什麼抄什麼就好了,followme!」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場地,一個一眼望不到邊的虛擬街市出現在他們眼前,街邊小店商舖鱗次櫛比,一些明顯是占道經營的小商販或拖著小推車,或乾脆擺著地攤,正賣力地吆喝著。()除了他們倆,另有十來個和他們一樣穿著城管制服的人正在街邊逡巡,不知道是其他玩家還是npc。
大門關閉,倒數三秒之後,系統提示任務啟動,可以任意執法了。
說到底這只是遊樂項目,主要是為了刺激好玩,難度不大,金易和古晨照著系統提示一路狂追爛打,遇見違規違章的小商販就衝過去掀攤子鉗車鏈罰款啥的,開始古晨頗不適應如此野蠻的執法方式,但看金易一路如魚得水,慢慢也放得開了,幾分鐘後居然找到了報復社會的快感,躊躇滿志地道:「想不到城管這職業這麼逆天,怪不得能征服宇宙,我都想穿越回古中國當城管了。」
玩了大概有七八分鐘,四周的虛擬街市忽然抖動了起來,接著系統不斷發出警告聲:「硬件故障,硬件故障,請聽到警告後迅速離開遊戲區域,以免造成誤傷。」
「出錯了?」古晨疑惑地四下看看,只見遠處的摩天大樓像融化的巧克力一般正緩緩崩塌,路面塌陷,所有建築物只剩下銀灰色的基礎線條閃爍不定,幾秒鐘前還熙熙攘攘的虛擬街市瞬間變成了末日煉獄一般的景象。
果然城管是高危職業,rp值太低了,早知道應該選諜戰啥的,金易後悔不止:「不是吧,刷了老子那麼多錢居然玩一半就壞了?」
「就知道錢,系統都警告了,還不快出去。」古晨白他一眼,拉著他往外跑去,跑到跟前才發現門被電子鎖鎖死了,因為系統硬件故障根本就打不開。
「有人嗎?外面有人嗎?」古晨狠狠踹了兩腳門,踹不開,門外依稀聽到工作人員的叫喊聲,說系統失控了,疑似受到嚴重的病毒感染,他們正在通知管理處派人來強行撬門,叫裡面的人稍安勿躁,耐心等待。
「算了等會吧,應該很快就有人來了。」金易說,雖然身邊正在上演天崩地裂,但畢竟都是全息幻影,對他們造不成什麼實質性傷害,等一會應該沒什麼危險。
才玩頭一個項目就遇到這種事,古晨臉色不禁有點黑:「這什麼破遊樂園,我要投訴!小盆友來玩多危險啊!」說著想摘下脖子上的項圈,結果連項圈也失控了,打不開,用隨身帶的萬用工具捅了兩下,滋滋滋冒了兩個火花,身上的城管制服忽然不見了。
「臥槽叫你亂捅,捅壞了吧?」金易生怕損壞公物要賠錢,卻見藍光一閃,古晨身上被投影出了一身奇囧無比的葉子裝。
「怎麼回事?」古晨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的「裸|體」,雖然只是被項圈投影出來的,但因為參數取的比較好,跟他本人的身體相似度極高,除了沒有紋身和彈痕,其他都幾乎一模一樣,一陣風吹過,兩腿間小小的樹葉褲衩發出沙沙的響聲,讓人有抓狂的衝動。
「啊哈哈哈哈哈……」金易狂笑不止,頭上的長頸鹿耳朵搖的花枝亂顫,「這是野人裝嗎?把樹葉掀起來我看看啊哈哈哈哈。」沒等笑完藍光一閃,杯具來了,他身上的城管服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同款同色樹葉裝,無花果葉綠油油嫩生生,彷彿剛摘下來一般水靈。
「不是硬件錯誤嗎?這分明是軟件加載錯了吧?」古晨穿著樹葉褲衩往場地內走,邊走邊打開手腕上的個人智腦,試圖通過軍用衛星連接遊樂園的主控電腦。
金易氣急敗壞:「臥槽我這個項圈傳感器壞了吧,怎麼跟你的差別這麼大。」他的裸|體投影參數取的貌似不太正確,生成的身體比真實的白皙細膩的多,腰細屁股翹,連乳|頭都跟少女一樣帶著粉嫩的紅暈,比受還受。
古晨默默扭頭,擦掉鼻孔若有若無的一絲血跡,道:「其實你可以試試瑜伽鋼管普拉提什麼的,向這方面發展一下,我不介意你變成投影的樣子。」
「老子介意!滾!」金易一腳踢在他屁股上。
軍用衛星還沒連上,四周坍塌一片的街道忽然慢慢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蒼翠濃綠的樹林,嫩綠的草地開始在他們腳下蔓延,清澈的小溪蜿蜒流過,大朵大朵的山花在四周盛放,五顏六色奼紫嫣紅。
「背景也變了,果然是載錯軟件了。」古晨四下張望著嘟囔,金易抖了抖腰上的樹葉裝,疑惑道:「你不覺得這場景很眼熟嗎?亞當夏娃失樂園啥的……我知道我的身體為啥被虛擬的這麼離譜了,是夏娃改的吧?」
被他這麼一說古晨也覺得不錯:「是有點這意思,也許這個場地以前是關於舊約故事的遊戲吧,最近才改成了三千城管。」
金易感慨道:「果然西方神話主題的遊戲沒啥市場,還得天朝傳說撐場面啊。」
「我的孩子。」一個蒼老的聲音忽然響起,二人悚然回頭,只見叢林深處一個骨瘦如柴披頭散髮的老頭正緩緩飄來。
「耶穌!」金易叫道,「老公快出來看上帝!」
耶穌頭上垂下三條黑線,對古晨道:「沒錯,亞當我的孩子,我就是你的父,你的主,我是耶穌基督。」
古晨頭上也垂下三條黑線,想當他爹的人還真多……
「為了免除你的孤獨,我用你的肋骨造了他。」耶穌慈愛地指了指金易,「他是你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也是你唯一的伴侶,亞當一撇。」
「噗……」金易忍不住笑噴了,耶穌似乎也感覺情況有點囧,說完這句話後撓了撓頭,輕咳一聲,道:「對了,這裡是失樂園,所有相愛的人都會在這裡幸福地生活下去,不過在幸福生活之前,你們必須先告訴對方你們有多麼愛他,只有充分地表白愛意,感情才能長久啊……」
金易和古晨對視一眼,都有點無語,舊約中好像不是這麼寫的吧?不過……亞當一撇都出現了,細枝末節的問題就沒必要再追究了。
耶穌表情肅穆地看著他們,接著道:「信主得永生,只要相信我的話,七年之癢中年危機老年困惑啥的,你們都會扛過去的,我的孩子,我與你們同在。」說完這句話,他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身形漸漸隱去,消失不見。
「什麼情況?耶穌不是救世主嗎?怎麼變月老了?」金易莫名其妙地問古晨,古晨皺眉搖了搖頭,忽然說:「你有沒覺得……這個上帝……」
金易腦中火花一閃,做了個制止的手勢,道:「我好像也明白了點什麼。」
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臉上同時浮起一抹冷笑。
崩壞的劇情還在推進,一隻人頭蛇身,長著翅膀的怪獸絲絲絲游了過來,看樣子是失樂園裡的蛇,蛇手裡拿著一個紅紅的蘋果,在古晨眼前晃了晃:「亞當,給你老婆吃個蘋果吧,吃了你們就可以生孩子了。」
古晨面無表情道:「你給錯了吧,不是應該給夏娃……不對是亞當一撇,然後他再給我吃才對的麼?聖經是這麼寫的。」
「是咩?」蛇撓了撓頭,道:「也對哦。」說著將蘋果遞給金易:「亞當一撇,給你個蘋果,吃了就能生孩子了,不過我警告你喔,小孩子是很神聖的生物,是主對你們的恩賜,不可以打他罵他,要對他好噢,零用錢要多一點哦。」
金易接過蘋果,忍無可忍地砸在蛇頭上,暴躁道:「漲零用錢是吧?還我的主我的父,你活膩了吧?金磚你虛擬建模是不是掛科了,給老子搞的這是什麼身體?!」
「什、什麼?我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我我只是條蛇而已你想多了……」蛇語無倫次地說著,邊說邊哆嗦,還沒說完忽然倉皇躍起,刺溜一下躥進草叢不見了。
古晨早有準備,迅速突破遊樂場主機的防火牆,飛也似輸出一串串命令,不過數秒異形蛇便被強制現身,以僵直的姿態出現在他們面前。
「還想跑?」古晨冷冷一笑,蛇大驚失色,沒命似的扯著嗓子大吼:「拔電源!拔電源!霍伯特快!」
藍光一閃,蛇消失了,接著四周的叢林也都漸漸變得透明,十來秒鐘之後,古晨和金易身上的樹葉裝也不見了,項圈的指示燈徹底熄滅,他們又恢復成了真實世界的裝束。
「這個臭小子!」金易徹底被惹毛了,咬牙切齒地咆哮,「敢給老子當爹,什麼主啊父的,看我今天回家揍不死你!」
古晨也恨恨道:「不學無術的傢伙,老子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已經可以安全進出軍方系統了,怎麼可能在遊樂園主機這麼低級的系統上犯這種錯誤?!他的建模是怎麼學的?還有生物學,好幾棵樹的樹幹和葉子都不是同一種植物,難道他以為失樂園裡就可以毫無邏輯地隨便嫁接了嗎?」
夫夫倆你一言我一語地痛訴著兒子的無知無聊無理取鬧,管理員終於打開了秀逗的大門,一再向他們道歉並送上了遊樂園園長親自簽發的免費年卡,作為對突發事故的補償。
「還年卡,別指望老子再來這鬼地方!」金易將年卡丟在地上踩踩踩踩,踩完不解恨,又將仇恨值轉到了老公身上,「都是你!幼稚!無聊!幾十歲的人了非要來玩什麼遊樂園,傻眼了吧,被兒子耍了吧?」
「幾十歲怎麼了,成年人就不能玩遊樂園了嗎?不就是一次浪漫約會麼,從早上吵到現在你煩不煩?」古晨被他說的也焦躁起來,習慣性地跟他對吼,吼了一半忽然有點吼不下去了。
十幾年聚少離多,不知何時金易眉宇間已經有了淡淡的皺紋,記憶中他一直還是個十七歲的青蔥少年,卻原來歲月流逝,光陰不再,青春肆意的日子,他們都回不去了。
想起之前和心理醫生的對話,古晨心底裡忽然湧上一股酸酸軟軟的感覺,火一下消了,表情也暗淡下來:「好了都是我不好……兒子回家我再管教。」長歎一聲,歉然道,「其實今天我是想好好陪你玩玩的,你還記得嗎,以前你說過好幾次,想去遊樂園,想去大峽谷,想去海邊瘋一個夏天,可惜我一直忙,脾氣又不好,沒能滿足你的願望。是不是因為我們都成熟了,老了,現在我想彌補,都來不及了?」
金易愕然,思維還停留在剛才的對罵上,一時間完全擰不過來,萬萬沒想到自大無敵的老公居然能說出這麼低聲下氣的話來。
看著被自己的溫柔嚇傻了的老婆,古晨更加愧疚,握著他的手道:「那現在就當我求你,滿足我一個年輕時候的願望,陪我玩一次遊樂園,行嗎?」
金易張口結舌了半晌,心中忽的湧起一股暖流,原來這傢伙費勁巴拉的,是在糾結這個啊。
是的,以前確實為了這些事在心裡埋怨過他,上學的時候別的情侶都朝夕相處,他只能拖著孩子在實驗室打工;後來參軍,又是沒完沒了的集訓,見一次面比登天還難;再後來他回到聯邦,古晨留在異星,相聚的機會就更少了。
記憶中他的愛情彷彿一直在等待中度過,等著古晨休假,等著他回來,等他晉級,等他當上星將,就這麼一路走一路等,十幾年居然就這麼過去了,也習慣了。
原來,他不是不懂,他也知道,他也掛著這個,也在歉疚。
金易難得溫順地歎了口氣,伸臂環住他的腰,下巴搭在他肩頭,道:「好啦,我都明白啦,懂啦。」輕輕拍他的脊背,「今天很開心,真的,吼你是我不對,辜負了你的心意。」
古晨嘴角一撇,貌似有點不好意思,溫暖的雙臂環住他的身體,下巴抵住他頭頂,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就這樣擁抱著他,不發一言,金易卻真實地感受到他內心的牽掛與歉疚。
「算了,不玩了,是我太幼稚太傻,早知道應該提前好好跟你合計合計的。」古晨甕聲甕氣地說,「走吧,現在去實驗室還來得及,你去忙你的,我在外面等你,忙完了帶你去陳福記吃大餐,再一起去電子市場,好麼?」
金易微笑著點頭:「好。」
「我愛你。」古晨小小聲地在他耳邊說,「是不是很多很多年我都沒跟你強調過這件事了?」
金易忍不住嘴角上翹:「你不說我也知道。」
「走吧。」古晨鬆開金易,長臂搭著他的肩膀,兩人勾肩搭背往停車場走去。
抬頭仰望,天空晴朗明媚,像極了十幾年前的某一天,依稀記得在瀾牙灣某個無名的小鎮,也是這樣的好天氣,他們戴著草編涼帽,吃著當地特有的冰棍兒,也是這樣勾肩搭背地走在陽光下,時光荏苒,一晃大家都老了。
好在有些東西,一直沒變。
作者有話要說:番外就這麼多了……吧……
不過也許以後還會在寫,嚶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