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點簡單的營養劑,古晨便帶著老婆和活蹦亂跳的兒子去參觀駐地了。
這是人類在前線最大的基地,雖然比不上通古斯號那麼規模宏大、火力強勁,但機動性很強,非常靈活,看得出駐地的士兵對古晨這個新晉少將還是比較服氣的,並沒有人因為他過於年輕而產生什麼不滿情緒,這大概也和古晨的性格有關——自參戰以來他一直站在戰鬥的第一線,往往還親自率兵上陣,甚至穿越火線去敵方陣營中完成任務,上至軍官,下至士兵,很多人都和他並肩戰鬥過,至少親眼見過他殺敵。
一圈參觀下來,金易越發覺得自己這個星將老公是當定了,古晨下有群眾基礎,上有大樹乘涼,本人又強的這麼逆天,借用嚴高的話說,那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當然,我也不賴,金易自豪完了又安慰自己,起碼咱學歷比他高,將來當個博導啥的,也算對得起他這未來星將了。
金磚沒來過依達星,亢奮的不得了,參觀的幾個小時裡眼睛不停嘴巴不停手腳不停,等回到宿舍的時候血槽徹底空了,刷了個牙就一頭倒在床墊上睡了過去。
古晨給兒子脫衣服扣睡袋,將包成粽子的小傢伙放在靠牆的一角,金易洗漱完回來,問:「睡實了嗎?」
「嗯,亢奮勁兒過了,且得好好睡一覺呢。」古晨點頭,一邊整理兩人的被褥,一邊壓低聲音道:「有件事要告訴你。」
「關於爸爸的?」金易已經猜到了。
「嗯,這次變異人代表來駐地和我們會晤,他可能會隨行。」古晨盤腿坐在床上,語氣低沉而鄭重,「所以我才想辦法讓你帶著小磚頭過來,如果可能,也許能見一面。」
「哦,那很好啊,確實是難得的機會。」金易伸手撫摸他的後頸,「這一天你等了很久了,我也是一樣。」
「但願能找到合適的契機吧。」古晨憂心忡忡地歎了口氣,不管平時多麼冷靜睿智,到了這種時候還是忍不住患得患失,畢竟那是他爸爸,而金悟真的身份,又太特殊太敏感了。
「一定能的。」金易抵上他的額頭,「放鬆一點,即使這次不行,戰事馬上就要結束了,等人類和變異人正式建交,這樣的機會會越來越多,說不定還能想辦法讓他回到敦克爾星球呢。」
「你想的倒遠。」古晨寬慰地一笑,對視片刻,眼神漸漸變得深邃,輕輕低頭親吻他的嘴唇,他的耳朵,隨著氣息越來越急促,吻逐漸延伸到衣領裡:「好想你……」
「我也是……」金易回應他的吻,與他交頸纏綿。
古晨漸漸壓了上去,重新攫住了他的嘴唇,舌頭伸進去糾纏吮吸,片刻卻感覺身下的人微微顫抖,疑惑地停了動作:「冷嗎?你抖什麼?」
金易哆嗦了半天才憋住笑,道:「對不起我笑場了。」
古晨黑線:「我哪裡好笑了?」
金易咬著枕頭吃吃笑,含混不清地道:「不知道啊,已經習慣了對著全息網絡擼管子,完全不會跟真人做了。好囧,不如我們上網干吧。」
「……」古晨才叫真的囧,「千里迢迢到了這裡,你讓我自己擼管子?你有病吧?」
金易已經笑癱了,手伸進自己褲子裡:「你等等讓我醞釀一下,我看我真是有病了,對了你有藥嗎?」
「……」古晨氣的火冒三丈,好不容易抱著個活的,居然給老子笑場!看我治不死你!
「嗷嗷嗷!」金易沒提防就被他一插到底,雖然之前已經做足了潤滑,還是痛的直吸氣:「你這個大牲口!老子都說不習慣了!」
「我看你就是空窗期太長,欠操,等老子操啊操的就習慣了。」古晨嘴裡說的狠,下面卻十足十地憐惜,緩慢退出,等他緩過一口氣再緩緩推入,強力忍耐著自己想幹翻全宇宙的欲|望,給老婆時間適應和恢復。
「你這個牲口,禽獸,總有一天老子切了你唧唧,壓你一輩子,叫你猖狂……」金易咬著枕頭嗚嗚咽咽地叫罵著,罵了一會感覺來了,又眼淚汪汪張開大腿迎合老公。
在床上這倆人還是延續著粗獷黃暴的傳統,一個往死裡干,一個往死裡罵,當實幹派遇上咆哮黨,一切都是那麼詭異的和諧。
於是第二天金磚鬧著要出去玩的時候,力不從心的金易只能派古晨的勤務員帶他了。
「當少將真好,勤務員都這麼帥。」金磚拉著勤務員的手嘖嘖歎息。
勤務員看著這張酷似長官但反裡反面都透著腹黑的包子臉,有種想哆嗦的衝動:「一、一般吧,小公子你過獎了,你想玩什麼我帶你去,將軍他太忙了。」
「是啊,大人總是很忙的。」金磚體諒地點頭,「一見面他們就容易操勞過度。」
「……」小公子我什麼都沒聽見。
次日就是聯盟會議,這是第一次人類邀請變異人首腦在大本營會晤,會議級別非常之高,整個基地都進入了一級戒備。提前三個小時,金易和金磚就被古晨安排進了會場旁邊的一個接待室,和一些擔任會議服務的後勤人員呆在一起。
「我們在這裡幹什麼?」金磚正是打狗攆雞的年紀,被關在屋子裡簡直像坐牢一樣,翻來覆去問金易,「我們什麼時候能走?我要去俱樂部打斯諾克。」
「等你爸開完會。」金易有些心神不寧,在兒子屁股上踹了一腳,「老實點兒,今天這裡一級戒備,不聽話叫人崩了你。」
金磚對他這種色厲內荏的威脅早就免疫了,爬到他身上摸了半天,找到了他揣在裡懷的便攜智腦,這下總算找到了個玩具,蹲在旁邊玩遊戲去了。
會議就要開始了,接待室裡不時有人進出,準備文件、飲料什麼的,金易的眼睛一直盯在門口,每進來一個人都像是要看到人家骨骼裡去一樣,遺憾的是直到會議開始前十分鐘,依舊沒有看到類似金悟真的人出現。
「金先生是嗎?」一個侍從官模樣的人忽然走了進來,抱歉地道,「對不起,會議安排出了點問題,臨時需要徵用一下這個接待室。」
「哦,這樣啊。」金易站起身來,正要招呼金磚走人,侍從官忙道:「不不,您不用離開,只是一會這裡會來幾個變異人那邊的人逗留一會,主要是他們的飛船駕駛員和檢修師什麼的,如果您不介意,可以繼續呆在這裡。相信時間不會太長,那邊已經有專人在準備他們的休息室了,最多十分鐘就能就緒。」
要來變異人?金易忽然意識到這大概就是古晨事先安排好的,於是又坐了下去:「沒關係,請他們進來吧。()」
「那麼打擾您了。」侍從官再三道歉後離開了,大概五分鐘之後,又帶著幾個穿著銀色保溫服的人進來,安排他們坐在桌邊的椅子上後便離開了。
侍從官並沒有為他們做介紹,因此金易也不好和他們說話,更不好盯著他們看,只能假裝不經意地用眼角的餘光觀察他們。
這些人都戴著頭盔,面罩雖然是透明的,但映出的面容卻線條扭曲,根本看不清楚,金易只能從身形上大致做個猜測,新世代的變形人大多身形彪悍,桌邊坐著的人顯然都是這一類型,除了門邊坐著的那一位。
那人的體型即使在人類男性中來看,也顯得十分清瘦。他選的是正對著金易的椅子,面朝著他,雖然隔著面罩,金易卻像是能感覺到他灼灼的視線,這種被人強烈注視的感覺十分強烈,以至於金易的身體都忍不住有些顫抖。
沒人說話,房間裡非常安靜,只聽到金磚打遊戲的聲音,超級瑪麗的主題音樂輕鬆明快,四周的氣氛卻莫名地緊張,凝滯。
「啪嗒」一聲輕響,那人忽然解開了頭盔的搭扣,戴著手套的右手緩緩摘下了厚重的頭盔,他的臉露出來的那一剎那,金易差點尖叫出來,然而當他真的看清楚時,卻不由得愣了。
這是一張非常陌生的臉,極其消瘦,膚色帶著病態的蒼白,暗紫色的瞳孔帶著金屬的冰冷光澤,參差不齊的金棕色短髮亂糟糟覆在額頭上,幾乎擋住了小半張臉。
他摘下頭盔的動作顯然也嚇到了同伴,一個人低聲而詫異地道:「先生……」然而下面的話被他威嚴地制止了,隨後將頭盔放在桌子上,目光沉沉地看著金易。
僅只是一剎那的遲疑,金易便確認了他的身份——一個人,無論他怎麼衰老,怎麼變化,怎麼修改自己的面容,也無法改變自己的眼神,以及其中蘊含的氣質。
十幾年過去,斗轉星移,人事變遷,儘管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單純軟弱的青年,聖母病晚期患者,金易仍能從他眼底深處看到曾經的金悟真。陰謀和戰爭也許磨練了他的心智,堅硬了他的意志,卻無法改變他的本性,尤其是他對自己親生兒子的愛。
「小磚頭,過來。」金易的聲音微微顫抖,口中呼叫著兒子,視線卻一直沒有離開金悟真。
「幹嘛?」金磚抬眼問。
「坐到這邊來。」金易拍了拍身邊的空位,金磚蠕動蠕動蹭過來,金易一把抽掉他手裡的便攜智腦,金磚馬上大叫起來:「喂你幹嘛?!我正要過關呢,你這樣我會死掉了啦!」
「讓我用一下,給你看點好東西。」金易擋住他要搶智腦的雙手,安撫地摸他的頭,「乖哦,一會讓你玩個夠。」
「看什麼啊?你的智腦裡還有什麼是我沒看過的嗎?」金磚的好奇心馬上被轉移了,爬到他大腿上盯著全息屏幕。
「一些照片和視頻,以前從沒給你看過哦,被你爸爸加密隱藏了。」
「噢?什麼照片和視頻還要加密?是你和爸爸的艷照嗎?很黃暴嗎?」金磚跟打了雞血似的眼睛都亮了。
金易黑線,在他額頭彈了個爆栗:「滾蛋!小小年紀滿腦子都是些什麼東西?」
「嗷!」金磚抱著腦門叫,「快給我看啦,你這個潑婦!」
金易強忍著揍人的衝動打開隱藏文件夾,給他看一組古晨小時候的照片,瀏覽時刻意將全息屏幕擴到最大,正對著對面的人。
「嘩,媽你小時候真受啊!」金磚一邊點點點點一邊嘲笑自己老媽,「當然你現在也還是很受。」
「建議你保留一下自己的意見,否則會給自己帶來很大的麻煩,懂嗎?」金易惡狠狠地威脅他。金磚毫不在意地嬉笑,指著一張他和金悟真的合照,問:「這個叔叔是誰?看上去很萌的樣子。」
雖然隔著長長的會議桌,金易依稀看到對面的人頭上好像垂下了三條黑線。
「這可不是叔叔。」金易的眼睛有意無意瞟向對面,「這是我的爸爸,你應該叫他外公才對。」
「唔,可是我不是已經有外公了嗎?」金磚不解地問。
「嚴高外公只是我的養父,這才是我的生父。」金易解釋。
金磚「哦」了一聲,道:「我知道了,他也姓金對嗎?」雖然沒人和他詳細講過金易和嚴高的關係,但多少年來他也大致明白自己老媽和舅舅是不一樣的,畢竟他們一個姓嚴,一個姓金,「他才是我真正的外公對嗎?親外公。」
「是的。」金易摸著他的腦袋點頭,看向對面,只見金悟真怔怔看向他們這邊,視線穿過閃爍不定的全息屏幕,帶著說不清的傷感和安慰。
四目相對,縱然和金悟真一直以來都沒有太深的感情,但也許是血緣深處無法迴避的本能,金易的眼睛還是忍不住發酸,眼淚抑制不住地充滿了眼眶。隔著長長的會議桌,金悟真的眼圈也紅了,紫金色的眸子水汽氤氳,彷彿在強忍著眼淚。
就在這時,自動門開了,侍從官走了進來:「抱歉,讓各位久等了,休息室已經安排好了,請跟我來。」
幾個人紛紛站了起來,椅子被推動時和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金易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本來坐在他膝蓋上的金磚也跳下了地,他好奇地看著正在離開的變異人們,忽然指著那個略顯單薄的身影道:「媽媽,好奇怪哦,他的眼睛是紫色的。」
「噓……」金易摟著兒子的肩膀,彎腰在他耳邊低聲說,「告訴你個秘密,其實他和我們一樣,是黑色的眼睛。」
「我才不信呢,他是變異人。」金磚嗤之以鼻,新鮮勁過了,又搶過智腦開始打遊戲。
金易目送他們離開,走到門口,探頭往外看去,金悟真正夾雜在變異人當中往前走,感受到他的注視,像是要回頭,回了一半卻硬生生忍住了,重又向前看,大步跟上了眾人。
終究不是同路人啊,也許,十幾年前,當他決定要離開敦克爾星球,把兒子交給嚴高撫養的那一天開始,就注定了彼此截然相反的道路。
這個短暫的相逢之後並沒人提起,因為接下來他們一家三口鮮有單獨相處的機會,古晨總是很忙,金易又被從前服役時的幾個戰友邀請參加各種聚會,藍鬍子和本他們也來看他,就這樣歡歡樂樂地鬧騰了幾天,直到探親結束,古晨送他們母子上通勤船回敦克爾星球,兩人才談起這件事。
「爸爸他,看上去很不好的樣子呢,很消瘦,臉色也不大好。」臨上船之前,金易和古晨終於有機會單獨相處,金磚已經休眠了,金易坐在休眠艙的艙蓋上,古晨屏蔽了艙室裡所有的監控設備。
「他本來就身體不好,這些年呆在依達星,又打仗,肯定更加好不了了。」古晨緊蹙著眉。
「別太過擔心了,等戰爭結束了,也許就有機會把他送回敦克爾星球,好好休養一段。」
古晨搖頭:「不可能了。」
「哦?為什麼?」金易詫異地問,「變異人和人類不是一直是同盟麼?將來戰爭結束,雙方深度合作,這不是很容易的事嗎?」
「他不想給我們帶來危險。」古晨低聲說,「如果被人懷疑他沒有死,還活著,甚至和變異人在一起,你、我,包括嚴高一家,都會有很大麻煩。說不定小磚頭也不能倖免。」
金易倒是沒有想過這麼深,但被他一提醒,也意識到這件事不是弄一個人回家那麼簡單,金悟真的過去太複雜了,恐怕就算聯邦最博學的法學家,恐怕也弄不清他究竟算是被人迫害,還是間諜,或者雙料間諜,還是叛國。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很危險,很麻煩。
「也許就這麼下去,也不失為一種選擇吧。」古晨忽然雙眉一軒,道,「走到這一步,為什麼偏要回到從前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勉強改變現狀,指揮給彼此帶來傷害。」
雖然說的豁達,金易知道他心裡還是難受,輕輕摟住了他的脖子,古晨將額頭抵在他肩膀上,深呼吸,道:「也許這就是因果吧。他的選擇,他的結局。」
「我們只能選自己的,走好自己,對不對?」他像是在問金易,又像是在問自己。
金易很認真地想了一會,誠懇道:「有時候即使不是自己選的,但已經走了,就該走好。」
古晨彷彿明白了他在說什麼,點頭:「你說的對。」
「我一向都對。」
「不錯,你一向都對,大愚若智什麼的,說的一定就是你這種人了。」
「滾!」
古晨哈哈大笑,連日陰鬱一掃而空,在他額頭一吻:「要開船了,再見。」
金易回吻他:「再見,等你回來。」
通勤飛船啟動,緩緩離開霧靄重重的依達星球,金易站在休眠一角,那裡有個小小的透明窗,透過窗口可以看到外面蒼茫無垠的宇宙。隨著飛船逐漸加速,依達星在視野裡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小,不過數秒,便變成了一粒小小的灰點,湮滅在了浩瀚的星空中。
金易走到休眠倉旁邊,躺進去,艙蓋自動閉合,休眠劑開始發揮作用,讓他的意識逐漸變得飄渺、混沌。
恍惚中,他似乎又回到了十六歲,回到了雞拐子街,夜幕降臨,路邊攤正在開檔,馬路兩旁古老的路燈依次亮起,像天上的星星。
「大晚上的,幹嘛去?」彷彿有鄰居在問他。
「去找一個很重要的人,做一件很重要的事。」金易聽見自己這樣說著,休眠藏裡,嘴角露出一絲甜甜的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完結了,對不起大家,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下次我一定存夠十萬字再發文!!!
如果還能原諒我,就收了我繼續關注我,如果不能原諒,祝福親以後每次追文都能遇到日更八千不斷更直到完結的作者,不過我也會向著這個方向努力的,握拳。
光棍節快樂。
噓個噓馬上上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