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殊大驚之下,還未等他反應過來,身周陣勢已是大變。四下亂走的霹靂閃電消失不見,先是刮起了朔朔大風,昏暗中漸漸有亮光顯出,透出來滲人的暗黃之色,邊緣之處隱隱泛著腥紅。狂風呼嘯,不片刻竟是下起鵝毛大雪。
那噬雷瓶為先天靈寶,內部自成空間,功效卻極為單一,並未有攻擊防禦之能,僅能吞噬存儲雷電之力,對上天絕陣、驚雷幡時能有奇效,甚至將秦頌逼退。現下陣勢變幻,文殊一時察覺不及,卻沒有第一時間將之收起。
狂風席捲起大片大片雪花,裹挾著燦燦金光,向著文殊當頭罩來,首當其衝的便是噬雷瓶。
隨著聲聲細微的輕響,噬雷瓶搖搖欲墜,外放的白光竟被凍住,被狂風一吹,碎裂成一塊一塊的掉落在地。又是一陣狂風捲過,噬雷瓶發出一聲清脆的炸響,竟是步了那遁龍樁後塵,「辟里啪啦」碎成無數塊落了一地。
「秦頌誤我!」文殊驚呼了一聲,連連祭起七寶金蓮,擋住狂風暴雪、金光烈火,恨聲道,「今秦頌接連毀我法寶,陷我於十絕陣中,但有出陣之時,必不與你等干休!」
「文殊道友還是先想法破陣,再言其他。」秦頌語聲隱隱自大陣深處傳來,除此還有數個聲音輕笑,想來定是其餘主持十絕陣的截教門下。
文殊閉口不答,有苦難言。他本是瞧著鄧華入陣,自忖將天絕陣變化瞧了個清楚,原以為倚仗著先天靈寶噬雷瓶,便可將天絕陣輕鬆破去,敗了秦頌,顯他玉虛宮之威。卻不想入陣後意外連連,先是失了遁龍樁,再是秦頌逃遁,陣勢大改,又失了噬雷瓶。
除去遁龍樁與噬雷瓶,文殊隨身法寶便只剩下七寶金蓮,及方才用來格擋閃電霹靂的寶劍。他不得不承認,一著不慎,不曾想天絕陣只是十絕陣一部分,這會兒已是被陣勢困住。
狂風肆虐,雪花飛舞,金光乍起,隨著陣勢運轉,漸漸地雪花中開始夾雜著血紅的細砂,細小的銀紫色閃電游移,熊熊烈火燃起,遙遙的又似有水聲傳來。
文殊壓力漸大,七寶金蓮撐起的禁制越來越小,其上光華逐漸暗淡,終是只餘下緊貼著文殊的薄薄一層。他渾身顫抖著,額上佈滿了細密汗珠,面現蒼白虛弱之色。
正自哀歎「吾命休矣」,文殊身上陡然一重,地下傳來一陣巨大的拉扯之力。
「啪!啪!」兩聲脆響,文殊足下踏著的兩個十二品蓮台接連炸開,整個人一個不穩,直直往地上落去。
狂風暴雪、金光紅砂、紫雷烈火,千變萬化著裹住文殊。文殊頭腦昏昏沉沉,早不知身在何處,一二息之後,七寶金蓮禁制破,三四息之後,文殊三花被削,五六息之後,文殊肉身趨向崩潰,一縷真靈飄飄蕩蕩,往封神榜上而去。
文殊真靈一出,十絕陣外眾玉虛宮門下皆生出感應,其中一喚作韓毒龍的弟子躍身而出,大喝了一聲:「氣煞我也!」不管不顧衝入了天絕陣門戶。
「師弟不可!」又有一道人越眾而出,追著韓毒龍而去,正是同為玉虛宮門下的懼留孫,「此陣凶險萬分,師弟且候我同行!」
韓毒龍、懼留孫一前一後入了陣,餘下玉虛宮門下皆面色不佳,太乙真人更是跺著腳,歎息道:「他二個怎如此急躁,論道行還在文殊師弟之下,這可如何是好!」
燃燈道人搖頭道:「兩位師弟命數使然,你我且等著便是。」
卻說懼留孫入得陣中,眼前一片昏暗,只見前方劍氣森森,無數銀色劍光呼嘯著,往韓毒龍身周來。韓毒龍祭起飛劍,勉力抵擋了兩下,便被那劍陣破了防禦,一時間電光連閃,火焰齊來,上下交攻,可憐韓毒龍,哪裡還抵擋得住,不一時肉身化為灰灰,一道真靈投去封神榜。
「不過微末道行,竟敢前來破陣,不過空喪性命!」
不知誰的語聲自四面八方想起,懼留孫眼睜睜瞧著韓毒龍身化齏粉,卻來不及救援,當下目眥欲裂,足踏兩朵五彩祥雲,祭起隨身靈寶太阿劍,頂上現出慶雲護住自身,竟不閃不避直直往陣中來。
「爾等截教之仙,與我輩大不相同,其心險惡,擺此凶陣,逆天行事,縱然爾等胸中有道術,亦免不得要去封神榜上走一遭!」
「大道三千,殊途同歸,分什麼截教闡教?」秦頌語聲平平,也不現身,「你之道行相比文殊道人,未知是深是淺?文殊身陷十絕陣中,卻不知你如何?」
「諸位師弟,闡教道友入得陣來,我等當主持大陣,讓其好生見識一番,是也不是?」
「師兄所言甚是!」
「謹遵師兄吩咐!」
懼留孫聽得數個語聲應答,忽而覺得渾身一窒,陣勢的變化陡然劇烈起來。
懼留孫兩件靈寶,一為太阿劍,一為捆仙索,皆跟著他心神相連,威力不凡。太阿劍已被他祭起,這捆仙索,卻需對著旁的生靈施展。秦頌等都隱在陣中,懼留孫尋不到,自是發揮不出捆仙索功效,空有利害法寶,竟成了擺設。
十絕陣十陣聯合的威力,連著法寶齊全、道行高深的文殊都擋不住,更何況是比他弱上一籌的懼留孫。十絕陣齊齊運轉,懼留孫又不似文殊那般,有七寶金蓮這等防禦靈寶,憑著太阿劍以攻代守,只堅持了半個時辰不到,便被陣勢消磨了法力,破開防禦,毀了肉身,步了早先鄧華、文殊、韓毒龍的後塵。
十絕陣留下韓毒龍、懼留孫性命,七彩光華逐漸內斂,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靜。
燃燈道人目視著陣門,悲憤交加,冷聲道:「今三位師弟命喪,雖事有定數,卻也容不得他截教猖狂!於這十絕陣,諸位師弟有何良策?」
眾玉虛宮門下面面相覷,皆靜默不語。那太乙真人沉吟片刻,提議道:「燃燈師兄,由方才陣勢變化看來,這十絕陣分十個門戶,為天絕、地烈、風吼、寒冰、金光、化血、烈焰、籓魂、紅水、紅砂十陣聯合,既可單一成陣,亦能十陣聯合,文殊師弟、懼留孫師弟,俱是飲恨於此。十絕之陣,由截教十大弟子主持,諸位師弟入陣之時,實是以一己之力對陣,豈有不敗之理?」
「那依太乙師弟之見,又該如何?」
太乙真人怔了一怔:「一時之間,我亦不知有何辦法。」
燃燈道人凝重頷首,想暫時喚了眾師弟歸去,商議出破陣之法來再做道理,又思及今日連連受挫,大失了臉面,這般退去,難免心有不甘。
太乙真人見此,瞧了瞧眼前十絕陣,復轉向十絕陣對面的九曲黃河陣:「燃燈師兄,這十絕陣既是暫不可破,不如先去九曲黃河陣一觀,或可有法可破。」
燃燈道人暗道,那十絕陣為截教十大弟子立,九曲黃河陣卻是雲霄、碧霄、瓊霄三姐妹所立,以佈陣之人數論,這兩陣高下立判。
思及此,燃燈道人便忍不住道:「諸位師弟,請隨我往九曲黃河陣一觀。」
眾玉虛宮門下站在九曲黃河陣之前,瞧著此陣黃沙滾滾,陰風颯颯,遮蔽了這一方天空,外面瞧著跟十絕陣全然不同,然想到身殞於十絕陣中的幾位,眾生靈仍是有些心驚。
「燃燈師兄,諸位師弟。」廣成子一步上前,稽首道,「此陣玄妙凶險不下十絕陣,便由我先行入內一觀,絕不弱了我玉虛宮名頭!」
廣成子為燃燈之下頭一個,他既願意出手,必定十拿九穩,燃燈道人自是求之不得,正要答應,忽又聽得一語聲插道:「師兄獨自進陣恐有不周,莫如讓小弟相隨,也好有個照應,當得全身而退。」
燃燈道人一瞧,見是赤精子,逕直頷首道:「大善!有兩位師弟親自出手,何愁此陣不破?」
一時廣成子、赤精子拜別眾師兄弟,祭起隨身法寶護住自身,一前一後入了九曲黃河陣。
這兩個一入大陣,身後門戶便緊緊閉了,只見得身處茫茫沙漠之中,大風捲起黃沙飛舞,滿目蒼涼,除此什麼都沒有。
四下裡靜悄悄的,除了風聲再無其他,瞧著竟是未見半點危險。廣成子與赤精子對視了一眼,非但不曾放鬆,反是愈發提起心來,背靠著背,小心翼翼地戒備著,隨意尋了個方向,慢慢前行。
風越刮越大,將地上的黃沙捲起,撲簌簌擊打在廣成子、赤精子祭起的護身禁制上。初時,他兩個只顧著運轉法力維持禁制,不曾仔細注意,隨著時間推移,那護身禁制光華黯淡,體內法力所剩無幾。
在這種情況下,某些異樣便變得更為明顯起來。
被風捲起的黃沙持續擊打著禁制,其聲愈急,廣成子驚懼的語聲突兀響起:「怎麼回事!這黃沙怎能削我道行,毀我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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