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還不快快說來!」帝辛面上極快地閃過一絲冷意,語聲急促。
胡喜媚再不猶豫,肯定地道:「唯亞相比干有七竅玲瓏之心。」
「一派胡言!」帝辛一聲怒喝,氣怒之色甚至比著剛才更甚,「比干乃是孤皇叔,宗室嫡派,可說是瞧著孤長大的。孤對皇叔知之甚詳,哪裡就有什麼七竅玲瓏心?你一介後宮婦人,紅口白牙攀咬朝廷大臣,欲致孤之股肱於死地,該當何罪!」
「人皆有心方可活,你竟要孤皇叔剜心煎湯!孤還道那玲瓏心為何物,原是因由在此,其心可誅!」
胡喜媚心頭一悸,便要下意識地向蘇妲己看去,忽而想到她正自裝病,此時還要靠她自己,為今之計唯有硬著頭皮撐下去。
「陛下息怒!」胡喜媚跪伏在帝辛身前,一面暗罵蘇妲己做事不牢靠,一面做出一副楚楚可憐之相,「妾身所言句句屬實,絕不敢有半點欺瞞!如若妾身話中有假,情願死後下拔舌地獄!妾身誤了誰亦不敢誤了姐姐,請陛下明鑒!」
「陛下,妾身可證明,喜媚姐姐所言皆為實話。」王玉兒不得不站出來,跪伏在胡喜媚身側,相助於她,「蘇姐姐舊疾,妾身亦有耳聞。當年便是一異人捨出七竅玲瓏心一片,予蘇姐姐煎湯服下,蘇姐姐才得以平安活到今日。」
「身具七竅玲瓏心者,與常人多有不同,舍下一片並不會傷其性命。」
「王美人此言差矣。」蘇合歡心知該到她上場了,「王美人只是耳聞,聽聞之事怎可當真?合歡幼時倒是拜得高人為師,雖資質愚鈍,未學到老師十之一二,但要瞧出丞相大人是否異於常人,卻是易如反掌。」
「我不知媚美人所言七竅玲瓏心為何物,料想跟著常人當有區別。丞相大人實與常人無異,如若依著媚美人剜心煎湯,必死無疑。」
帝辛視線冷冷掃過胡喜媚與王玉兒,最終定格在蘇妲己身上:「不說皇叔到底有沒有玲瓏心,便是他真個有,孤亦不會為了後宮一女子,拿著皇叔性命冒險!蘇妃一向知書達理,該當理解孤心意,孤雖愛重她,但……」
胡喜媚、王玉兒皆是面色一變,直到此時才知小看了帝辛,這一回竟是失算了。
「陛下。」蘇合歡輕聲喚帝辛,「陛下看重丞相大人,蘇姐姐亦是命在旦夕,不可不理……」
帝辛稍稍緩和了神色:「瑞妃有何法子?」
「蘇姐姐有心痛之症,確有一以形補形之法可解,不過此法施行極為困難,就怕陛下不肯。」
「瑞妃何不先說來聽聽,成與不成,孤自有論斷。」
「此法說難不難,說容易亦不容易。需得親近之人心尖之血三滴為藥引,剜心上之肉七錢熬湯服下,當可解蘇姐姐之危。蘇姐姐家鄉遠在冀州,父母親人俱不在身邊,論親近便只媚美人與王美人,兩位可願為蘇姐姐安康盡上一分力?」
「胡說八道!這世上何來以形補形之說?真真可笑!」胡喜媚心底不安之感愈甚,「陛下,瑞妃所言簡直匪夷所思,心尖之血三滴,心上之肉七錢,這人還有命在麼?妾身瞧著,她是嫉恨妾身與玉兒妹妹,才編造出這等荒謬之言!」
「陛下,瑞妃仗著陛下寵愛,謊言相欺陛下,欲致喜媚姐姐與妾身死地,望陛下明察!」王玉兒以頭觸地,語中微帶哽咽。
軒轅墳三妖當中,以蘇妲己道行最為高深。饒是以蘇妲己千年修為,亦不得化形而出,需要借重「蘇妲己」肉身方可行事。胡喜媚、王玉兒現今所用的肉身,自然也是跟著蘇妲己一般占來,肉身的主人其實早已殞命,便是將心整個挖出來都沒什麼。
人無心即死,此為常理,胡喜媚、王玉兒可不敢行那神異之事。如若真個挖心放血,她們多半會直接顯出原形來。
蘇合歡面露恍然大悟之色:「原來兩位美人也知曉剜了心,這人會沒命,剛你二人信誓旦旦,可不是這般說的。怎麼,自個兒的命是命,旁人的命便不是命麼?只不過,合歡向來不愛說假,丞相大人不是什麼玲瓏心,以形補形之言亦是有理有據,斷不會空口無憑。」
「有理有據?」王玉兒提高了聲音,尖聲道,「你倒是說來!」
「說來此事亦是發生在冀州。冀州一村落有一少年人,跟著他母親相依為命,不想其母得了心痛之症。喏,便跟著蘇姐姐模樣一般無二。少年人瞧不得母親受苦,不知怎麼得了上述偏方,拿自身心上血肉救治母親,一時皆傳少年人至孝,孝感動天,母子二人竟都安然無恙……」
「你扯謊!冀州根本沒有你說的這一對母子!」
「王美人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當地尋訪,蘇姐姐卻是等不到這麼久了。」蘇合歡看看王玉兒,又瞧瞧胡喜媚,「莫不是兩位不願?你二人平日跟著蘇姐姐的情誼,都是假的不成!」
胡喜媚、王玉兒無言以對。想反駁,因著早先為報復比干,編造出玲瓏心之言,此時卻是有些騎虎難下。
「陛下……」此時此刻,這兩妖居然不約而同抬頭,齊齊望向帝辛,將希望放到了帝辛身上。
帝辛不願剜比干之心,自然亦不會動她們。
「瑞妃此法確實玄奇,為讓蘇妃安然無恙,或可依著一試。媚美人、王美人與蘇妃姐妹情深,想來不會介意。」帝辛此一言說得極為冷硬,又似壓抑著一絲暢快。他一把拉住蘇合歡,幾步退到牆邊,「來人!請媚美人、王美人為蘇妃捨藥!」
帝辛話音未落,太師聞仲打頭,武成王黃飛虎緊緊相隨,領著一隊鐵甲將士衝將進來,向著胡喜媚、王玉兒圍攏過去。
「陛下……」正在這當口,原本瞧著隨時可能嚥氣的蘇妲己,竟是清醒了過來,緩緩睜開眼睛,輕聲呼喚帝辛,「陛下,妾身……這是發生何事?」
帝辛撥開護在身前的將士,大步行至蘇妲己床榻前,緊緊握著她的手腕:「愛妃醒了?真是太好了!愛妃放心,孤絕不會讓愛妃有事。只需用了藥,愛妃之症日後便再不會犯。」
「陛下說得是。」蘇合歡上前來,立在帝辛身側,「蘇姐姐,陛下為了你,可是煞費苦心,你定要盡快好起來,方不辜負陛下對你愛重。」
帝辛、蘇合歡說話間,聞仲、黃飛虎已將胡喜媚、王玉兒團團圍在中間。胡喜媚、王玉兒不甘被擒,為保性命不得不脫開肉身,現出原形反抗。那兩具肉身失了胡喜媚、王玉兒支撐,瞬間腐朽風化,化作一堆灰白粉末狀物什,落在了地上。
「果然是妖孽!」聞仲怒喝一聲,額間神目忽而睜了開來,一前一後瞬間發出兩道金色神光,落在胡喜媚、王玉兒身上,引得它們齊齊一聲淒厲慘叫。
「喜媚、玉兒!」蘇妲己雙目圓睜,掙扎著便要起身,卻被帝辛狠狠按住。
「蘇姐姐,可別!」蘇合歡雙手分別按在蘇妲己肩膀,「蘇姐姐可瞧清楚了!那根本早已不是媚美人與王美人,而是不知哪裡來的妖孽!可憐媚美人、王美人,不知何時竟讓妖孽謀了性命,佔了肉身,真真是……依我看,蘇姐姐這場心痛之症來得蹊蹺,十有八|九是它們從中作梗。」
「瑞妃此言在理。」帝辛凝重點頭,「這兩妖物一顯原形,愛妃便不再昏迷不醒,剛被太師一擊重傷,愛妃精神便好了許多——愛妃稍待,只需太師、武成王滅了它們,愛妃之症定能不藥而癒!」
蘇妲己耳邊充斥著胡喜媚、王玉兒聲聲慘叫,眸中漸漸顯出來絲絲紅色,緊緊盯著帝辛,隱隱透出凶光來。
帝辛毫不畏懼地與她對視,一臉的關心擔憂之色:「愛妃現下覺得如何?可還疼麼?」
「讓陛下擔心了,妾身已是大好。」蘇妲己忽而平靜下來,低垂下眼簾,柔聲應答。
「啊!商帝辛,你注定做那亡國之君!」胡喜媚的詛咒拖著長長的尾音,惡毒淒厲得很。
「大膽妖孽!還不快受死!」
「死!」
連聲淒厲的慘叫過後,終於一切停了下來,眾將士退了出去,只留下聞仲與黃飛虎。
「臣啟陛下:兩妖物盡皆伏誅,一為九頭雉雞,一為玉石琵琶,請陛下示下。」聞仲躬身彎腰,對著帝辛奏道。
「九頭雉雞斬去頭顱,玉石琵琶砸成碎片,以火燒之,務必確定它們再無恢復可能。」對於妖物這麼東西,帝辛並不是太瞭解,怕它們有什麼奇妙的神通,自是要確保萬無一失,「太師比孤更瞭解,孤這般處置,不知可妥當?」
「陛下此法極為周全。」這兩隻妖精是聞仲看著殺死的,肯定死得不能再死,帝辛的擔心完全是多餘,聞仲卻也不說破。
及至聞仲、黃飛虎離去,帝辛好生安慰了蘇妲己,亦跟著蘇合歡一道退了出去,蘇妲己面上這才露出凶狠猙獰之色來。
她掀被下了床榻,自懷中摸出一截三寸長的清香,咬了咬牙,終是將之點上。立時裊裊青煙飄起,穿過開著的窗戶,徐徐上升。
這一截清香,是女媧當日賜下的唯一東西,若非萬不得已,蘇妲己決計不會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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