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媧離了朝歌,一路向南,待得一荒野之地降下雲頭。
她也不耽擱,翻手取出一灰色葫蘆。只見這葫蘆高僅僅五寸上下,神光內斂,表面有銀灰色流光暗暗游移,極為不凡,正是當年小谷裡七個先天葫蘆的其中一個,被她得到後加以祭煉,成就了現今的煉妖壺。
鴻鈞道祖當日賜下封神榜、打神鞭,言道聖尊不可直接參與封神之事,天地殺劫可不認人,到時如若自個兒門下個個應劫,落了面皮先不去說,多年費心栽培至此化作東流。女媧為著門下平安,可說是煞費苦心,正愁尋不到突破口,佔得先機。
帝辛作詩褻瀆於她,此是事實,她藉故懲戒一番實是應有之理。
這或許會是個好機會。
女媧再不猶豫,抬手揭去葫蘆蓋,輕輕地一指點出。葫蘆口中一道白色流光沖天而起,小指粗細,足有四五丈高下,待得半空陡然爆開,顯出來一巨大的幡來。此幡身具五彩,瑞光萬千,霞光隱隱,內中無數飛禽走獸的虛影連閃,個個神態各異,栩栩如生,正是那招妖幡。
招妖幡隨風舞動,立時陰雲四起,黑霧瀰漫,陣陣狂風席捲而過。這四下感應到招妖幡召喚的群妖,莫不聞風而動,向著女媧所在之地聚攏。
妖族自帝俊殞命,太一失蹤,眾大能皆在大戰中或死或散,早已不復往日榮光。尤其人族興起之後,妖族甚至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對象,特別是下面的那些小妖,日子過得極是悲慘。
女媧為聖尊,且是妖族聖尊,便是沒有招妖幡召喚,只需她振臂一呼,怕是天下妖族皆會為她賣命。
女媧收了招魂幡,瞧著眼前密密麻麻跪伏著的妖族生靈,神識探出一掃而過,出聲道:「軒轅墳三妖留下,其他諸妖且先退去。」
眾妖族生靈不敢造次,不一時便退得乾乾淨淨,只餘下三妖。這三妖,一為火紅狐狸,後生三尾,以三百年生一尾算,怕是有了千年道行;一為雉雞,卻是生得九個頭;最末一個為一光華流轉的玉石琵琶。
它三個聽了女媧所言,忙忙幻化成人形,皆為年輕貌美的女子,齊齊上前來拜見女媧:「小妖拜見聖尊,娘娘萬安!」
女媧瞧著三妖,吩咐道:「吾望成湯紫氣黯然,不日將失天下,鳳將鳴於岐山,西周聖主已生。此為天數,不可逆轉,你三妖可隱去形體,托身商帝宮院,禍亂君心,相助西周聖主得天下,不可隨意殘害眾生。事成之後,算你等一功,另有造化,得成正果不在話下。」
三妖齊齊叩拜:「謝娘娘指點!小妖定謹遵娘娘之命,不負娘娘所托!」
卻說那日帝辛女媧宮進香之後,竟是對那恍惚間見著的女媧神像念念不忘,朝思暮想,做什麼都打不起勁兒來,像是魔怔了一般。
時帝辛後宮之中,正宮原配為皇后姜氏,另有西宮妃黃氏,馨慶宮妃楊氏,皆端莊貌美,德性貞靜,溫柔賢淑,頗得他寵愛。此刻再將她們與當日所見相比,卻是及不上那女媧神像萬一,然神像永遠是神像,終使得帝辛連日鬱鬱不樂。
這一日,帝辛朝罷,獨坐顯慶殿中,忽而想起一人來,當下命了隨侍官宣召。
不多時,一身著朝服,頭戴高冠,生得極為富態的矮胖中年人跟在隨侍官後頭,低眉斂目進了來,行至帝辛身前倒頭就拜:「下臣費仲拜見陛下!陛下萬安!」
帝辛高坐在御座上,手指輕叩著眼前御案,也不叫起,只這麼直直打量著費仲。
這費仲位在中諫大夫,德能皆不是太出眾,卻極會說話,平素主意最多,帝辛不知怎麼的,思及心裡頭那點事兒,第一個想到的便是他。
殿中一時靜了下來,只聽得帝辛指節輕叩案面發出的輕響。費仲跪伏在地上,不敢有絲毫動作,因不知帝辛召見所為何事,心下正自忐忑,又需保持著跪伏的姿勢不動,不多時便冷汗涔涔,汗濕了後背。
費仲快要支撐不住之時,帝辛說話了:「孤因女媧宮進香,偶見其容顏絕麗,深得孤心,三宮六院莫能與之比肩。卿可有法子,解孤煩悶?」
費仲下意識地狠狠鬆了一口氣,偷偷抬眼瞧了瞧帝辛,見他斜倚在御座之上,神情慵懶,只一雙烏沉沉的眸子還是同往常一般深沉如淵,嚇得費仲忙忙垂下頭去,回稟道:「陛下乃萬乘之尊,整一個天下皆為陛下所有,陛下所思所想,自可輕易得之。」
帝辛來了興致,稍稍直起身子,「哦?卿有何法,說來與孤聽聽。」
「陛下可傳一旨予四路諸侯,令其每一鎮擇美人百名充實王庭,何愁天下絕色不來?」
「孤還道你有何妙計!」帝辛聞言,卻是立馬失了興趣,「孤後宮已有美人不少,後、妃哪一個不端莊貌美,還及不上那鄉野女子?每一鎮擇美百名,只充後宮役使之用,所費所耗極重,時太師正自北海平叛,此等勞民傷財之事,如何行得?」
帝辛目的極為明確,普通的女子他瞧不上,只想要女媧宮所見那般的絕色無雙。
「陛下仁德,實是萬民之福,便是堯舜亦不過如此。下臣慚愧,當以陛下為表率,以期能得陛下萬一。」費仲馬屁拍到了馬腳上,忙不迭地跪伏請罪,心中暗暗思量帝辛心意,忽而想起一件事來,當下奏道,「下臣聽聞冀州侯蘇護有一女,絕色天資,德性出眾,天下無雙,如若陛下可召其入宮伴駕,或可得陛下之心。」
「費卿此言當真?」帝辛頓了片刻,暗道相比起每一鎮擇百女,這只擇蘇護一女實在好太多了,即便到頭來不符合心意,大不了養著就是。這般一想,他心裡頭那一股已壓下不少的邪火又竄了出來,一下子燒得他急躁起來,「卿言極善!孤這便下一旨,令人送往冀州,著那蘇護遣女入宮。」
這邊女媧招來軒轅墳三妖謀算,帝辛著意接冀州侯蘇護之女入宮,那邊青蓮、玉辰在商都朝歌已有數月,日日相伴,柔情蜜意,卻也並未忘記關注情勢發展。
那日帝辛女媧宮進香,青蓮便暗自提著心,果真讓她發現了些貓膩。她一直覺得奇怪,鑄造女媧神像的皆為世間凡人,他們哪裡有機會見著女媧真顏,還不是靠著想像完成的?任你神像雕琢得再是精緻美麗,神像便是神像,並不成真人,帝辛又不是眼珠子脫眶了,能對著一玉石雕像產生那淫|邪心思,寫下淫詞艷曲褻瀆女媧。
「玉辰,你說那在背後算計的,到底是哪一個?」青蓮手撐著下巴,懶洋洋地坐於玉石小凳上,抬起眼來瞧玉辰,「被一凡人作詩調笑,以女媧那性子,想來不至於這般落自己面皮;老子、元始忙著教導封神之人,當不至於有這閒情逸致;莫不是西方那兩位?」
「管他何人算計,他既已出招,你我接著便是。」玉辰輕笑,渾然不在意,「現今商帝辛中招,天地殺劫已露端倪……西方那兩個不出現便罷,如若出現……青青可還記得他們還欠著一聲道歉?」
「自然記得。」青蓮思及當日紫霄宮之事,不由地啞然一笑,「這兩個素來面皮厚,想來多半會出現……」
青蓮正說著,忽而頓住,輕咦了一聲,翻手取出一枚玉符。這一枚玉符躺在她掌心,濛濛銀光正自明滅不定。
玉辰眸中極快地閃過一絲好奇之色,細細打量著青蓮掌中玉符,「發生何事?」
「白鶴尋我。」青蓮回了一句,輕輕一指點在玉符之上。
玉符整個一亮,濛濛銀光倏然變得穩定,裡面傳來清晰傳來白鶴的語聲,竟似近在咫尺。
「弟子白鶴拜見師尊,師尊萬安!」
「不必多禮。尋我有何事?可是青竹峰有變?」如今天機趨於混亂,便是以青蓮玉辰之能,都無法次次掐算得到有效訊息。
「師尊放心,青竹峰安好。弟子此次另有他事,武道殿下一精英弟子名喚趙輒的,現今正駐守恩州,於日前遇上冀州侯蘇護送女上朝歌,竟有一千年狐妖謀害蘇護之女性命。那弟子謹記師尊吩咐,不敢過於干涉,並未阻止狐妖附身借助蘇氏女肉身,卻奪得蘇氏女三魂七魄。」
青蓮心中一喜,對這趙輒留了一二分心,「可有讓那狐妖發現形跡?」
「狐妖道行不深,連著化形都還不能,需要借助蘇氏女肉身行事,以趙輒之能,自可輕鬆掩藏避過。」
青蓮輕輕頷首,「你讓青鸞去尋趙輒,取得蘇氏女魂魄之後來一趟商都。」
「弟子領命。」
玉符上濛濛的銀光暗了下去,再沒有聲音傳來,顯然白鶴已不再那頭。青蓮正欲收起玉符,忽而對上玉辰眸光,不自覺地莞爾一笑,將手中玉符遞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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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哪唾手可得的天下gn的火箭炮,萬分感謝!
ps:上一章忘了說,這裡的封神資料來源,參考《封神演義》小說,這個世界是神仙滿地跑的世界,並不是歷史記載的那個商朝西周,可能會出現不少不符合史實的設定,比如文房四寶,比如御林軍,這個真不是我編的,來源於《封神演義》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