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進屋的時候,正看到窗下的兩人。
一人靜立在旁,面上帶著陰謀得逞的淺笑。一人嘴角噙著笑意,正坐於桌前一筆一劃的寫著字。窗外陽光明媚,身後的牆壁上印出兩人的倒影,重疊在了一起。桌上一株海棠開的艷麗,室內一陣隱隱清香。
不知道為何,李虎的心中突然冒出了舉案齊眉四個字。他搖了搖頭,散去了自己的亂想。退了半步,輕輕敲了敲門。
桌前的兩人一起抬起了頭,沐思語開口問道:「什麼事?」
「風雲太子風陌影到了諾海城,派人到唐門下了帖子,點名要見門主。」李虎答道。
呼延寒夜看了沐思語一眼道:「他倒是心急,早上才聽聞他秘密進了城,這才下午,就來下了帖子。」
「你怎麼不早告訴我?」沐思語有些惱怒的問。
呼延寒夜聳了聳肩一臉無奈:「本就是要告訴你這消息的,誰知一來就被你算術的法子吸引了,便把這事給忘了。」
李虎看著沐思語有些惱怒,忙開口問道:「思爺,要不我去回了他們,不見?」
沐思語搖了搖頭:「見,為什麼不見。人都找上門了,我再躲著沒意思。」
風陌影立身在諾海城最好的酒樓羊白肆的窗前,遠遠便看到一席白衣的女子,身後跟著女人莊的當家人李虎。那女子大步而來,看著動作粗狂,倒也有一番別樣的氣魄。他瞇著眼又看了看,便關了窗坐回了桌前。
沒一會,就聽到了上樓的聲音。他忙起身整了整衣衫,靜立在桌旁。
風雲國的國商總管魏公永引了沐思語和李虎上樓,輕敲了兩下門就推開了門。
風陌影看著眼前姿容普通的沐思語。眼中閃過一抹失望。他派出去的人查探到的消息說,這唐門的門主應該就是原女人莊的東家。雖然沒人見過唐門的門主,但聽說那女人莊原來的東家沐思語可是個難得的美人。
難道是自己的消息錯了?唐門門主和女人莊東家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但如果不是,這唐門又如何和女人莊有著這麼密切的聯繫?
沐思語看了看正盯著她發呆的風陌影,想起當日在大殿之上他摟抱著姑娘的風流樣兒,心中有些厭棄。面上卻帶著微笑,傾身施禮道:「風太子好,在下唐門沐思語。()」
風陌影臉上立刻溢出燦爛的笑容,雙手抱拳道:「早就聽聞沐姑娘在商界的威名,卻不知道這唐門竟也是沐姑娘的產業。」
當日在大殿之上。沐思語並未仔細看過風陌影。今日一見,此人倒也算是秀美。對,是秀美。皮膚白皙嫩滑,一雙丹鳳眼暗波流轉。眉目之間卻沒有半點陽剛之氣,有的全是陰柔。再看那身姿,纖瘦的腰身快要比自己的還細了。沐思語心裡怒罵了一句,娘娘腔。還是個色鬼娘娘腔。
她上前一步,走到了桌邊笑道:「因我與北夏的血隱門有些舊賬未清,所以一直並未公開身份。還望風太子能夠為在下保守這個秘密。」
風陌影立刻點頭道:「好說,好說。今日本王只想與沐姑娘把酒言歡,其他的,本王概不知曉。」說完風陌影又看向了魏公永。一臉嚴肅的道:「叫人都給本王把嘴閉緊了,這件事若是洩露出去,本王必定嚴懲。」
嚴懲?嚴懲你妹。沐思語想起前幾日信部傳來的消息。風雲國販賣的鹽巴絲綢都是從慕容家出的貨。當時就已經明白了他們必定和慕容家交好,只怕明日天還沒黑,慕容傾月和血隱門就能收到唐門門主就是他們一直想殺卻始終沒殺成的沐思語。
她之所以這樣做,也是因為這些日子她身在遼國,心裡卻時時擔心著唐逸白。明刀易躲暗箭難防。她實在受不了血隱門這整日不露面的感覺了。好像總有一頭餓狼在你身後盯著一般,所以今日風陌影找上了門。她便下了決心把這消息傳給血隱門。
也許原來的沐思語不過是能牽制唐逸白的一顆棋,一個女子並不為患。但如今的她,可是大名鼎鼎的唐門門主,想來這個誘餌,足夠引出那頭躲在暗處的餓狼了。
風陌影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沐思語便大喇喇的坐了下去,才一落座,沐思語便開了口:「我自幼在市井長大,禮數做派都甚是粗鄙,那些虛禮我也不會,所以有什麼話,風太子也不用再兜圈子。咱們還是直來直往的好。」
有小廝要上前倒酒,酒壺卻被風陌影接了過去。親自為沐思語斟滿了酒,又給自己斟了一杯:「聽聞在女人莊眾人都喚東家做思爺,雖然本王不知為何姑娘會有這樣的稱呼,卻也想隨著大家喚姑娘一聲思爺。」說完舉起了酒杯,欲與沐思語同飲。
沐思語說了一聲不敢,便舉起酒杯和風陌影碰了一下,二話不說的喝了下去。
風陌影哈哈的大笑了起來:「思爺果然巾幗不讓鬚眉,好氣度,好酒量。」
沐思語看著風陌影那一臉陰柔的笑,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若這人不是風陌影,只怕她要一巴掌呼到他的臉上,讓這個不男不女的東西立刻滾遠了。
沐思語低下頭,把玩著手中的酒杯,有些不耐煩的說:「我說風太子,咱就別繞了成嗎?有什麼話,直說,直說!你繞太多,我也聽不懂,實在是學識淺薄,讀書不多啊。」
風陌影眼中閃過一抹怒意,可只是一瞬,又笑顏相迎:「既然思爺如此直率,本王也就有話直說了。不知道思爺是否已經收到我們風雲國收購遼馬的事情?」
沐思語抬起頭,一臉的苦笑:「原來風太子是要說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你們大肆收購,價格還高的離譜。果然是國商,手筆夠大的。」
風陌影淺笑了一下,略帶得意的說道:「我風雲國以商為本,多年經營倒也算得上有些根基。聽聞唐門也有意做著遼馬的生意?不知思爺現下有何打算?」
沐思語雙手一攤。表示無奈:「還能有什麼打算?比銀子比不過你們,想收馬又無馬可收。只能打消了這個念頭唄。」
「如果思爺願與我們風雲合作,讓我風雲入股唐門,我願意讓出這遼馬的生意。這一次所收購的全部遼馬都免費贈送給思爺,權當是一點心意。」風陌影豪氣萬分的說道。
這個唐門雖然興起不過一兩年,但有著毒門的根基和聲威,加之這個沐思語不知道怎地,竟然與大理、遼國、北夏和天宗皇室都有著關係。如果能夠讓他們風雲把控在手,那簡直是如虎添翼。就算是因此捨掉和慕容家的合作,也是非常值得的。
沐思語依舊哭喪著臉。好似真的是十分萬分的為難一般:「這麼好的事兒,聽著都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可我卻實在不能接受。」
風陌影疑惑的問道:「這又是為何?」
沐思語哀歎了一聲:「唉,這個故事要從我的師父。鬼醫說起。想當年我師父創立毒門,從不依附於皇權,就是要毒門獨立於世,方能行俠仗義,懲奸除惡。我自然是沒有師父那般的偉大。一心不過是想賺點銀子過的逍遙,所以才改名做唐門,專心的做起了買賣的生意。」
風陌影滿臉好奇的等著她繼續講下去。想看看這有銀子不賺,有權貴不攀附,又是何故?
沐思語自己斟了一杯酒喝下,滿臉委屈的說:「可是師父不放心我。給我下了一種毒,需每月定時服用解藥方可不受萬箭穿心之苦。鬼醫啊,你知道的。心狠手辣的很,連自己的關門弟子都不放過。還說我若是有一日敢攪和到五國的權利紛爭之中,就讓我死無全屍,屍骨具爛。你說狠心不狠心?你看那四國在我開業時送禮,一定也以為我與他們相熟吧?」
風陌影點了點頭。正要開口,沐思語猛一拍桌子跳了起來。大聲喝道:「那你就錯啦,那些皇室之人不過是想攀附一下和我師父的關係,就像以前那樣,你懂的吧?其實哪一個是真心道賀啊,唯有你們風雲沒有送禮,倒是得了我師父的幾句讚賞呢。他老人家說雖然以前和風雲國因為一些事有些過節,可風雲國不前來道賀一定不是因為記恨,而是問心無愧,對唐門沒有貪念。」
說完沐思語又飲了一杯,臉上已是浮現出一片紅暈。
風陌影忙給自己也斟了酒,喝了下去:「鬼醫果然英明,我們正是不想鬼醫誤解,所以沒有前去道賀。還望思爺你莫要因此而對我們有不同的看法。」風陌影嘴上如是說,心中卻有些憤恨。看來回去要好好收拾收拾那些打探消息的人了,怎麼其他幾國都知道了唐門開業的時間,只有他們,是一點消息也沒有收到。不過好在他們沒去湊那份熱鬧,不然也要被鬼醫誤解了。
雖然他一早便聽說了鬼醫的夫人是風雲國逆臣之女,可這麼多年,鬼醫也沒有再找丞相報仇,反倒是聽聞,還有不少國人受過他的恩惠,被救治過。看來這決牙子果如傳聞中一般,是個俠義之人。
沐思語又飲了一杯,接著說道:「我不會對你們有看法的,師父稱讚你們,你們肯定是好人。可是我若和你們合作,恐怕有命賺銀子沒命花啊。唐門的老人可都是師父的眼線,若是被他們知道了,師父再也不給我解藥了,只怕下次風太子見我,就得到我的靈堂拜祭了。不對,不對,若是我敢違背師父的旨意,只怕連個靈堂也沒有。化做一攤爛肉被扔出去餵狗還差不多。我要是早些知道我師父是這樣的狠辣,打死我也不拜那老頭為師。唉,你說我怎麼那麼倒霉?」
風陌影乾笑了兩聲,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沐思語一杯接著一杯的飲,還不停的點頭稱讚:「風太子啊,你這酒可真夠香的。絕對不是這酒樓的酒,是你自己帶的?」
風陌影又給她滿了一杯,說道:「思爺好口味,此酒正是本王帶來的風雲佳釀九荷香,取初夏荷葉上的露水,蒸煮數十次釀酒。釀好後封存在地下,九年後方才取出飲用。酒中帶有荷葉的醇香,又因蒸煮封存使口感綿滑軟爽。」
沐思語喝入口中,細細品味,然後笑了起來:「聽風公子這麼一說,確有荷香在酒中。醇而不烈,極為適合女子飲用。可比遼國的烈酒要風雅的多。那遼國的烈酒入喉好似刀割,我喝不了五杯就醉倒了,呵呵。」說完沐思語竟接過酒壺,為風陌影斟起了酒。
風陌影臉上流露出一抹輕笑,這個沐思語看來也是沒喝過什麼好酒,只是喝個九荷香就能讚不絕口,若是讓她喝到風雲的御酒,只怕她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了。
「思爺覺得好喝便多喝點,回頭本王派人給思爺送一些去。」說完風陌影還真的喚了一人前來,讓那人明日便將九荷香送去沐思語的居所。看著貪杯的沐思語臉上浮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輕蔑:「如此說來我們這生意是談不下去了?不過本王卻想交了思爺你這個朋友。」
「真的?」沐思語一臉的欣喜,接著臉上的欣喜又變作了哀傷:「風太子你真是好人,竟會願意與我做朋友。唉,同樣是皇室的人,怎麼差距那麼大。」
風陌影看著完全放鬆下來的沐思語,知道她已經酒氣上頭,開始有些醉意了,便大膽的開口問道:「思爺說的是誰?莫不是思爺你還認識我風雲皇室其他的人?」
沐思語半爬在桌上,毫無形象的舔了舔杯子裡的酒,有些怨恨的說道:「不是你們風雲皇室,是北夏皇室。不知道風太子認識不認識,就是那個三皇子,唐逸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