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崖子上去拉過沐思語的手靜靜診了下脈,臉上浮出了一抹笑意:「這些日子你一直服著藥,那毒已解了大半,只是身上這餘毒,還需為師的金針之法方能逼出。接下來這個月,為師就為你逼毒,順便也好好把這心口下針之法傳授與你。」
那金針逼毒的法子,沐思語已經學了個大概。無外乎就是在正確的穴位之上下針,逼迫著毒血順著金針的指引,從身體的一處傷口流出。
只是這侵入心脈的毒,卻是要在心口下針,下針的位置和深度都極為講究,一個不小心就真把人活活扎死了。所以其他部位下針她都沒什麼問題,唯獨這心口之針,她是一直沒敢試。
藉著這次給自己逼毒的機會,能好好學習一下,也是極好的。反正到時給唐逸白逼毒,也少不了這一絕招。沐思語樂顛顛的點著頭,還有一個月她就可以徹底擺脫蝕骨去給唐逸白找解藥啦。
決崖子看著一臉興奮的沐思語,突然哀歎了一聲:「唉~這可如何是好。」
「什麼如何是好啊?」沐思語疑惑的問。
「你這丫頭向來不愛學醫,跟著為師這麼久了,連個脈也把不准。這日後若是給你尋齊了藥,也怕是解不了他的毒啊。」決崖子說完偷偷看了一眼沐思語。
「什麼意思啊,藥都尋齊了還解不了毒?這和我學不學醫有什麼關係?」沐思語一聽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立刻著急上火了起來。
「解那寒冰散之前,須得按照醫理望聞問切,確切的掌握了毒性、病人的脈象,才可診斷無誤啊。可你又不會診脈,你說是不是尋齊了藥也未必解的了毒。」說完決崖子表現出了一臉的無奈。
「你不早說,浪費時間。行行,從今日開始,教我診脈吧。咱們抓緊點時間,一個月夠不夠?」
「那要看你的努力程度了,要是按照往常的人啊,就算是跟著為師學習,也少不了一年半載的才能窺得一些門道。」決崖子這是用上了激將法。
沒辦法啊,眼瞅著沐思語就要成功解毒趕去尋藥了,自己這醫術還沒教給她多少呢。雖然之前已經暗地裡騙著她學了不少,就連金針逼毒也是打著逼毒的旗號,教給了她不少施針的學問。
可是這診脈,那丫頭一直反感的很,死活都不肯碰。逼得他實在沒了法子,便想到利用唐逸白這個法子。不過你還別說,那丫頭一遇上這唐逸白的事,就立刻變的無比順從了。
當天決崖子就開始給沐思語心口處下針,逼迫那已經侵入心脈的餘毒,從心口散出,通過血液順勢遊走至指尖的破口處,滴落出來。
沐思語倒是大方,直接除去了外衣。內裡穿的是她自己製作的挺好,雖然露了半截肚皮,可是比她以前做瑜伽時穿的運動背心還包裹的嚴實呢。
自己低頭看了看,便大大方方的指了指恰巧裸露在外的心口處:「師父,來吧。」
決崖子在沐思語被白玉暖蛇咬到時,也是有施展過著心口下針的技藝,可當時都是隔著衣衫直接下針的。
此刻看到沐思語大方的脫了衣服,露出雪白的雙肩,倒讓決崖子有些不自在了,一張老臉也泛起了微紅,眼神輕輕移開望向別處,略帶尷尬的說:「其實你不必除衣,為師把的准。」
沐思語一看決崖子一代絕世鬼醫,竟然有了嬌羞的模樣,頓時心中一樂,笑了出來:「我不是想看清楚師父你下針的位置嘛,再說醫者父母心,師父對著病人如何還有了這般封建的男女之別?」
決崖子一聽,也知確有道理。回過神來不再扭捏。輕捻起金針,二指比在沐思語的胸口上,說道:「此處,二指位,下針,三分。」
說完已果斷將一枚金針扎進了沐思語的皮下,輕捻著金針向下鑽去,大約入膚三分,便停了下來。
跟著又比出一個穴位,輕按了一下。沐思語頓時覺得全身酥麻,沒了力氣。
決崖子看她反應對了,又開聲道:「此處為要穴,下針一分半。切記不可多也不可少,少半分無效,多半分死人。」
沐思語一直低著頭細看著決崖子下針的位置及手法。卻仍是一臉的茫然。這一分二分的說著簡單,可如果沒有多年的經驗,只怕很難控制的好吧。
決崖子當然知道這心口下針的難度,也並不奢求她能一時三刻便領悟。又捻起一根針,另一隻手,從沐思語的肩頭向下丈量。
「從肩頭四指寬位,如果不確定可以輕按一下,穴位對了人會……」決崖子話還沒說完,沐思語就疼的「哎呦」大叫了一聲。
老頭笑看著她接著說:「沒錯,穴位對了人就會覺得異常痛楚,此處事關重要,前面兩針主要用於困住心脈中的毒素,這一針則會引導毒素外流。下針四分。」
說完,又是一針落下。沐思語瞬間覺得似有一股暖流從心口溢出。向左臂方向流去。
就這樣,沒一會,沐思語的心口處及手臂上都被下滿了金針,活像一隻刺蝟。
沒一會,指尖的創口便滴出兩滴黑紫色的毒血,之後再流出的,又是鮮紅的血液。
決崖子看畢,一一撤了金針:「如此,每日逼毒,不出一個月,你心脈中囤積已久的毒素便可清除。」
沐思語此刻哪裡有功夫關心自己的毒何時可以清除,一心只想著快點學會這心口下針的技巧。
「師父,這心口下針不同別處,稍有不慎便要了人的性命。甚是凶險啊。你這金針幾分,可真是難辨,又沒有尺子……尺子……對啊,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說完沐思語焦急的批了外衣就起身出了門。
過了一會她才又回到藥房,手中拿了一截從十三那裡要來的棉線。比著金針的長度剪下了一段。
決崖子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好奇的在一旁看著她。
沐思語幾番對折,便得出了那金針十分之一的長度,摸出自己的匕首,在那棉線上輕化了一道淺淺的印記。
接著拿過一枚金針,用棉線的痕跡做標尺,輕輕用匕首在金針上劃出了九個刻度,又在每分刻度之間一半的位置,刻下了較短的一個個半分的標記。好在那匕首異常鋒利,面對堅硬細化的金針,也可輕易刻出痕跡。
此時那枚金針上便佈滿了標尺,每一分都清晰可見。
刻完以後,沐思語笑著把金針遞給了決崖子:「師父你再用這針下一個一分半的,我看看這尺度可是正確?」
決崖子這時才明白了她的用心,當下大笑了起來:「你這丫頭倒是巧妙,如此我這絕學,不是被你輕易便可學了去。如何會有這樣一顆七竅玲瓏心啊。」
說完接過了沐思語手中的金針,在她手臂處尋了一個穴位,根據以往的經驗下了一針。
沐思語用手指捏緊那金針貼著皮膚的位置,抽出了金針。定睛細細一看,可不是剛好在那一分半的刻度處。
當下心中歡喜萬分,如此便可在沒有經驗控制分寸的時候,可以準確把握住下針的力度和深度了。
決崖子也開懷大笑了起來,如何讓他撿到了這麼個寶貝徒弟。竟能有如此奇思。要知道他自己當年為著練習這每一針的分寸,可沒少下功夫呢。為此在自己身上試針也是吃了不少苦頭的。
從那天開始,沐思語沒過多久,便掌握了心口下針的訣竅。已然可以自行下針逼毒了。
只是那學習診脈的過程,卻是實在不易。
一開始撫上腕脈,除了能感受到那輕微的跳動外,其他是完全無法感知的。就連那輕微的跳動,也會一不小心,就找不到了蹤影一般。
急的沐思語拉著清風的手大叫:「啊~清風,你沒心跳了。」
清風無奈的看了看她,把她把脈的手指輕輕移動了一些位置。沐思語才又找到了清風跳動的脈搏。可她卻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哦,原來你的脈長在這裡。」
清風頓時黑了臉,什麼叫長在這裡啊,明明就是你自己把錯了位置。這樣的人真的能學成醫術嗎?那鬼醫是不是看錯人了啊。
連把脈的位置都找不準的沐思語,更別提決崖子說的那些什麼頻率、節律、充盈度、通暢與否的區別了,完全是雲裡霧裡看不清啊。
沐思語著急上火,每日連走路時,手都搭在自己的腕脈上。按照決崖子的說法去體會其中微小的變動。
抓住十三或是清風,也必是把診脈當成了見面禮。搞得那兩人,一見著她,就緊握自己的手腕,一臉驚恐的表情。
決崖子見此也不著急,只是一遍遍的給她講述這醫道中的脈理:「浮脈與沉脈:是脈位淺深相反的兩種脈象,浮脈脈位表淺、輕取即得,主表屬陽;沉脈脈位深在,輕取不應,重按始得,主裡屬陰。
遲脈與數脈:是脈搏慢快相反的兩種脈象,遲脈搏動比正常脈慢,即一息不足四至;數脈搏動則比正常脈快,即一息五至以上,遲主寒而數主熱,亦主虛。
虛脈與實脈:是脈的搏動力量強弱(氣勢)相反的兩種脈象,虛脈三部舉按均無力;實脈舉按均有力,分主虛實。
滑脈與澀脈:是脈的通暢度相反的兩種脈象,滑脈往來流利通暢,指下圓滑;澀脈往來艱難滯澀,極不流利,前人形容澀脈,如輕刀刮竹。所謂輕刀刮竹即脈過指下不平滑之意。
洪脈與細脈:是脈體大小和氣勢均相反的兩種脈象,洪脈脈體闊大,充實有力,來勢盛而去勢衰;細脈脈體細小如線狀,多軟弱無力,但應指明顯。
長脈與短脈:是脈氣長短相反之兩種脈象,長脈超過本部,即指脈氣搏動範圍超過本部的狀態,前人比喻如循長竿;短脈則形狀短縮,不及本部,即指脈氣搏動範圍短小,不及本部的狀態。
緊脈與緩脈:是脈的緊張力相反的兩種脈象,緊脈緊張有力,如按轉繩;緩脈勢緩,一息四至。」
沐思語按照決崖子教授的方法,靜心的去體味,漸漸的便也發現了其中玄妙的差別。的確如他所說的,有了那些不同。
只是在這迷迭谷中,滿共就那麼四人,還一個比一個健康,她雖然有了領悟,卻是無法實踐瞭解其中的不同。
決崖子自知這丫頭的聰慧,想來日後她出了谷,見多了實際的案例,必能快速瞭解其中的妙法。
沐思語這一學,又是兩個多月過去了。
不過這兩個多月她卻是極為忙碌充實的。除了學習針法及診脈,她還忙碌著為日後尋藥做著準備。
先是從決崖子那一堆藥瓶中選了不少外觀漂亮又密封性好的,都打成了包裹,收回了自己的房中。
決崖子見自己那藥房中被倒出的一堆顏色各異的藥丸,叫苦連天。亂七八糟的藥丸混在一起難以區分,有一些還因為暴露在空氣中過久而失了藥性。
沐思語可不管那麼多,完全不理會決崖子每次見了她就唉聲歎氣的怨氣樣兒。日後她尋得了解藥,定是要用這些密封好的藥品來存儲的。
另一方面,從迷蝶谷中採摘了不少合歡花,都壓成了花水,再略加提純收在了一個小瓶子裡。濃縮後的合歡花水,香氣四溢。
他日若是到了大理,想要捉住那牙幼蛛,還得靠這香味悠久的合歡花水呢。
等到兩個月後準備出谷時,沐思語已經準備了大大一包家什。什麼規避蛇蟲鼠蟻的藥粉、提神醒腦的丹藥、受傷救治的各種藥膏、補身補血的丹藥也全選了最好的,還有雜七雜八的各種毒藥,一應俱全。
看的決崖子是無比的心疼,搖著頭哀怨的說道:「語兒啊,你就不能給師父留點嗎?為師的那些丹藥,拿出去都是價值不菲的好藥啊。」
沐思語翻了翻白眼,真是個小氣的老頭,不就拿你點藥嘛,至於哀怨成這樣嗎?於是不耐煩的開了口:「師父啊,做人要大氣,懂嗎?要大氣。再說你那些好藥,在這谷裡也沒有用處,放久了失了藥性,都浪費了。浪費是很可恥的事啊,我這是在幫你不做可恥之人啊。」
說完,又拿起一瓶雪花蜜露丸順手塞進了衣袖。
決崖子看著她的此舉,張了張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他這多年的心血,都快被這丫頭給挖空了啊。可是想想也確實如她所言,自己這些好藥,在谷中也的確是沒什麼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