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五,大寒。
這日,李文昔一家按例來到前院和侯府眾人聚餐,幾日不見,眾人又開始怪裡怪氣的寒暄起來。
「喲,二弟妹今個兒總算是看到你了,真是稀客。」張氏一見文夫人帶著李文琴、李文昔兩姐妹進來,笑道。
「哪裡的話,大嫂要是有什麼事兒的話,派個丫鬟去我院裡通傳就是了,這麼說可是見外了。」文夫人臉上掛著淡笑,說道。然後拉著兩個女兒在身旁坐了下來。
「二弟妹這話快別這麼說,我們老夫人都沒面子請得動您到她屋裡坐坐,你這麼說可是折煞我了。」張氏擺手,臉上笑著,語氣卻是陰陽怪氣。
「你二弟妹有五品的誥命在身,我這沒品沒階的老太婆可受不起這蹲菩薩。」齊老太神情溫婉,可語氣卻滿是帶刺的說道。
「齊姨太太您多慮了,您是長輩,要有什麼事差人來同我講便是。您這樣說,莫不是嫌我沒去煩你了?以前我還怕去您那兒嘮叨打擾您休息呢,這感情好,以後我常去您院裡可別嫌我煩啊!」文夫人回道。
「哪裡會嫌棄,你有這心可是好的。」齊老太被堵著一口氣,悶悶的說道。
「侯爺來了。」張氏還再想說什麼的時候,一直淡淡的坐在旁邊不說話的柳老太開口說道。
果然,不一會兒便見老爺五神采奕奕的進來,身後跟著李泰豪,想來剛才父子倆談了些什麼開心的事情。見此情景的李泰華神色正常,沒有任何情緒在面上。
然後眾人各自坐在飯桌前,規矩的吃飯,從表面上來看,還算是一片祥和的。
用完飯,老爺子召集大家,然後慎重的宣佈道:「皇上今日宣旨,小年夜將會設宮宴,邀兩親王府、三侯府以及五品以上官員的和家眷入宮同樂。」
除了李泰華一家略挑眉外,其他人一臉淡定,似乎這種事情他們早就料到般。也因此,一直注意著李泰華一家反應和神情的眾人,將這幕全都看在眼裡。
只見齊老大溫和的笑著對老爺子道:「侯爺,泰華他們一家今年頭次參加宮宴,恐怕宮中的規矩該讓人指導才好些。」
李文昔聽著這話,怎麼都覺得她是在鄙視的意思,不免多心的瞥了一眼齊老太和張氏等人,果然見她們眼中一閃而逝的譏諷。
「還是齊姨太您想得周到。」文夫人嘴角勾了勾,說道。
「那老夫明日去宮裡請個教習嬤嬤來。」老爺子見李泰華和文夫人臉上並無異色,點了點頭,說道。
老爺子似乎就是為了特意說這個消息般,用完飯就拉著李泰豪、李泰華、李泰強三兄弟去書房。文夫人想了想,並沒有急著走,而是同眾人一起到側廳間喝著茶。
「娘,我先回房了。」李文昔說道,她可沒時間沒心情陪這群大嬸們聊天。
「我也先走了。」李文琴也說道。
文夫人擺擺手,示意她們先回去。於是兩姐們同在場的齊老太等長輩行了行禮,然後離開廳堂,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回到院子,李文昔休息一會兒,便開始練字。話說回來,經過這幾年的堅持練字,她這手字倒算是大有進步,清秀之中透著遒勁自然,一筆一畫端正且濃纖折中,她爹娘也誇讚說能拿得出手……
「小姐,這麼晚了還是別練了,傷眼睛。」白雲提醒道。
「無礙,只練一會兒。」李文昔挽著袖子,然後酥了酥墨汁,繼續認真的寫著。
不一會兒,雨雪掀了簾子進來,朝李文昔行了行禮,道「小姐。」
李文昔聞言,抬頭瞧了瞧雨雪,復又低頭繼續寫完手上的字,口中卻問道:「如何了?」
「奴婢尋了幾個人聊聊,打聽到三小姐近幾日如往常一樣,每日早上立規矩,然後回院子,刺繡,下棋,談琴等。」雨雪輕聲的回道。
「哦,知道了。你們打聽的時候也注意些,別被人瞧出端倪。」李文昔寫完最後一個字,收了筆,說道。
自從那日得知李欣悅是重生之人後,她就吩咐雨雪和白雲兩人平日多打聽她的舉動。雖然這侯府中的奴僕大部分是家生子,背後的關係也是錯綜複雜,打聽起來很費力。
可也有句話叫作有錢能使鬼推磨,既便她們剛來沒多久,可說到底終究是嫡系,也是這侯府的主人。底下的奴僕也不全然是忠於某一勢力的,就比如那些長期在雜院、洗衣院等最粗使的奴僕。
她們這群人一方面長期生存在這侯府,另一方面又被那些有關係有權勢的管事或是占親帶故的高階丫鬟婆子們壓制,又沒有明確的派系,所以利用起來並不是難事。
當然,這群人雖然好利用,但卻並不能從她們口中得到什麼有利的消息,最多是一些侯府的陳年舊事之類的。
「小姐,今日回來時,奴婢倒是看見齊姨太太身邊的大丫鬟帶著人捧了些衣服和手飾去三小姐的院裡。」雨雪繼續說道。
「大概是為幾日後參加宮宴準備的吧。」李文昔說道,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齊姨太太為了想李欣悅在宮宴上能驚艷亮相了。只是不知道那些衣裳手飾是府裡出的,還是她私人掏腰包的。
「那小姐可是也要去參加宮宴?!」白雲高興的問。
「不出意外的話會去吧。」李文昔回道。
主僕三人又聊了會兒,李文昔便洗洗睡了。至於李欣悅是不是想在宮宴中惹人注目,跟她沒一點關係。
自那日通知要參加宮宴後,除了李文昔之外,似乎所有人都在為宮宴準備著。加之臨近過年,整個侯府更加忙碌。
李泰華和文夫人除了每日要跟宮中請過來的嬤嬤學習宮禮之外,每日忙得也不見人影。當然,李文昔三兄妹也沒逃過學習宮禮的惡運。
至於學習宮禮的過程,李文昔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個嬤嬤特麼就是來整她們的。她敢肯定,一定是受了那誰誰誰的好處故意整她們的。
可這教習嬤嬤是老爺子請來的,別說是李文昔她了,就連李泰華和文夫人也不能開口有異議,只能忍著。
好在她們一家都是心性堅韌之人,受這點苦還是能堅持的。當然,他們能忍是一回事,事後報復又是另一回事了!
好不容易熬到臨近宮宴的前一天,李文昔一家終於在刁難異常的宮教嬤嬤手中解脫。李文昔暗暗將這筆仇記在了齊老太她們身上,除了她之外,她想不到別人用這法子整她們家。
「小姐,這是齊老太剛派人送過來明日參加宮宴的衣裳和手飾。」白雲捧著一疊衣服進來,說道。
這個時候送衣裳手飾過來?貌似連她的尺碼都沒量吧,怎麼知道她穿多大的?萬一衣裳不合適,這不是存心讓她難堪麼?這到有意思了!李文昔心中想道。
「把衣服放那兒吧。」李文昔指了指床邊的衣架上,對白雲說道。
哪知,李文昔的話音剛落,李文琴的聲音便在屋外響起:「昔兒。」
下一刻,屋裡的珠紗錦簾被霜霧掀起,李文昔隨後走了進來,說道:「昔兒,這是琉雲閣剛送過來的衣裳,這是玲瓏樓送過來的一套頭面,明日宮宴的時候記得穿這套。」
「那這些?」李文昔指了指齊老太讓人送過來的衣裳,問道。
「丟了,你不用試,衣裳肯定是大了。」李文琴說罷,然後又傾向妹妹的耳旁,小聲道:「那個老太婆想讓咱們明日宮宴上丟人呢。」
「啊?我們丟人了,那這武安侯府也不見得多風光吧!」李文昔有些不能理解的說道。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難道這些人不懂?!
「那可不一定,咱們一家可是剛來,這帝都的各個世家貴族等著看咱們出場呢。說正經的,咱們家可是第一次在這些世家貴族面前露臉,這一次可不能馬虎。」李文琴交待道。
「嗯。」李文昔點頭,一臉我會好好幹的神情。
李文昔沒待多久,放下衣裳手飾便走了。李文昔也趁空看了看衣裳和手飾,剛拿起來瞧上,她便被吸引住,白色綿緞面上衣,領口袖口是西瓜紅鑲邊,上面用金絲紅繡著精美的蝴蝶碎花圖案,西瓜紅的下身裙直至腳踝,搖曳卻不拖沓。同款紅白相間的束腰更是亮點,讓整個人的氣質更顯嬌貴。
李文昔看著這身衣裳,真是太喜歡了。高貴優雅不失嬌嫩,簡單大方卻又處處透著精緻,顏色鮮明又不亮眼,每一處細節都看得出是精心的縫製般,適到好處。
「小姐,這套衣裳真是太美了。」白雲眼都看直了,讚道。
「那是,流雲閣出品,必是精品。」李文昔得意洋洋的喜道。
翌日,辰時剛到,李文昔便隨著自己父母以及雙胞胎前往前院大廳,和眾人集合。剛到前廳,入眼便是閃閃發光,華麗麗的珠釵華服,無論男女都穿得貴氣無比。
「人都可都到齊了?」老爺子過了一會兒,瞧了眼大堂內滿滿的人,問道。
「都到齊了,侯爺。」齊老太點了點人數,說道。
「走吧,別誤了時辰。」老爺子開口,眾人就各朝自己分配好的馬車走去。
按規矩,像宮宴這種特殊場合,沒有官階和品級的人,是沒有資格參加的。但武安侯世代是大將,手中又有大軍在握,加之以前武安侯的嫡子又下落不明,所以皇上特批讓身為庶子的李泰豪、李泰強兩兄弟帶著家眷入席,避免武安侯府宮宴只有武安侯一個人參加的尷尬場景。
因為沒有正室,連帶的,身為側室的齊老太也有幸被皇帝邀請。當然,還有身為貴妃母親的柳老太也在邀請之例。至於林老太和羅老太,因著一來沒有管理侯府的庶務,二來沒生什麼貴妃女兒,皇帝自然不會將兩個侯府的妾氏放在眼裡,所以從沒邀請過。
於是,一行人除了老爺子之外,齊老老、柳老太、李泰豪三兄弟以及嫡妻和嫡子嫡女,盡然也有十三人之多。這還包括那些同李文昔這些小輩的庶子庶女。
至於馬車的分派,除了老爺子和柳老太齊老太一輛車之外,李泰豪、李泰華、李泰強三兄弟帶著妻兒各自坐在一輛馬車之中。這樣的安排倒讓李文昔輕鬆不少,免得跟那幾個不熟的堂兄堂姐坐一起,儘是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