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玥這才回神看了看桃花一眼,忽地想起翡翠,眸光一沉,目光轉而落向盤中的橘瓣,伸手又捻起一片置於口中。半晌後方緩緩地說道:「沒事,繼續剝橘子吧!」
「是,娘娘!」
桃花忙回話,手中依然忙活著。目光微微側向鳳和殿的方向,眉頭微微一皺後,又將擔憂的目光落向身旁淡漠無比的主子,嘴巴張了張,似想說什麼,忽地又緊緊閉上,一副為難十足的模樣。
本已拿起書的蘇曉玥自然注意到她的不對勁,埋在書後的臉微微露出一點後,又重新遮了回去,低沉的聲音自書本後傳了出來。
「有什麼話便說吧!憋在心裡可不好受!」她的聲音微帶清冷。
聞言,桃花這才微微歎了口氣,「娘娘,您不去看看皇上麼?聽說皇上傷得很重,原本皇上早上氣色還好些,只是從娘娘您這裡回去之後,只見了太尉大人一面,便立刻傳了太醫,如今才……」
「太尉大人?」
桃花的一段話中,蘇曉玥卻只抓住了四個字,而且讓她的眉頭順利地皺起來,書本又重新移下來了。
正滔滔不絕的話被打斷,桃花微有些錯亂感,茫然地看著蘇曉玥,似不知她在問什麼。
蘇曉玥很有耐心地看著她,「你說,太尉大人見過皇上?」蘇曉玥放低了聲音,似帶著輕喃。
蘇世彥這隻老狐狸?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進宮?
聽到蘇曉玥重複的問話,桃花這才眨了眨眼,點頭回道:「嗯,正是太尉大人!」
「可知都說了些什麼?」雖知知曉內容的可能不大,蘇曉玥卻難免一問。
桃花聞言亮起疑惑的眼,「回娘娘,不知!娘娘您想知道麼?」
最後這一句問話,似無心又似有意。頓時讓蘇曉玥的眸光中閃現了幾分凝重。然而,下一刻,她又恢復了原狀,將臉繼續埋入書本後,淡淡的聲音揚起。()
「不,沒什麼,本宮要看書了!」
說完,便真不再說些什麼。
見了主子這副態度,桃花便也不敢再多說什麼,目光在蘇曉玥面前的書本上多停留了幾秒鐘,而後又低頭做自己的事情。
在她的這個角度,見不到書本後的蘇曉玥正露著怎樣的神情。
犀利的眸光有神地閃動著,她的臉上卻是一派肅殺般的冷凝,此時的蘇曉玥是二十一世紀時欲待嗜血前的神態。
卻說司徒漠,雖有想過直接搬回至眉殿中的打算,但轉念思及若他真如此做了,蘇曉玥必定會不顧他的反對搬回到她的玥妃殿中,逾時,便又是一番不快的糾纏。再來,如今他的身體狀況,也不宜多與她動怒。想著,於是他便吩咐搬到了鳳和殿中。
毗鄰而居,司徒漠亦不急著見她,他深知,自己的此番舉動必定會引起她的猜想,這未嘗不是件好事。
「皇上,奏折……」
看著小太監手中搬著的一摞奏折,柯平有些為難地看向滿臉深思的皇上。
司徒漠黑眸輕略一轉,淡淡地開口道:「擱到朕的面前來!」此時的他正斜躺在一個鬆軟的竹製長椅上,面前恰有一個與他斜躺時微持平的小書案,上頭擺著兩盤水果。
「可是,皇上您……」柯平一臉的緊張。
司徒漠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見他低頭不敢多言後,方沉聲道:「朕不過是受了些輕傷而已,不礙事!撤了果盤,放上去吧!」
柯平無奈地歎口氣,「是,皇上!」
說著,衝著身側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將果盤撤下,一堆的奏折便擺了上去。
司徒漠隨手便拿起了最上頭的一本奏折翻開來閱覽。
一旁的柯平見皇上又開始勞累不禁又是擔憂地皺眉,只是,司徒漠卻比他更早地開口說話了。
「好了,都下去吧!」司徒漠單手一揮,表現出微微的不耐煩。
金口既已開,柯平自無言以說,只得福身領著眾人離開了。寢殿內,只餘了司徒漠不時翻開奏折和執筆批閱的聲音。
二人皆是互不相擾地安心養傷,轉眼,便又是幾天過去了。
有了太醫的專心治療,有好的藥物,又有了蘇曉玥本人的配合,她身上的傷似乎已好了差不多了,除了兩隻手臂上的傷依舊微泛疼意之外,並無大礙,如今已能在浣月湖邊四處遊走了。
至於司徒漠,傷原就比她要重許多,不過,也源於他習武之身,本就強健的身體,傷勢亦是好了許多,早朝也終於可以恢復了。
幾日來,他除了安心地養傷,不忘的自然也是他的朝政,故而,當再次上朝時,所有積在手頭的奏折均已批閱回了各位大臣的手中。見皇上於「生病」中竟亦能將朝政處理好,各位大臣除了讚歎地恭維外,不禁對這位即位沒多久的年輕皇帝多生了幾分敬畏。
將該吩咐下去的事情都交代完畢,司徒漠凌厲的目光往下面淡淡一掃。
「各位愛卿可還有疑問?」
問題一出,堂下的各位大臣們皆是一律地搖頭稱「無」,少時,司徒漠便冷冷地抿了抿嘴。
「既是如此,」說完這四個字,司徒漠便立刻轉頭偏向一旁立著的人,「柯平!」
早已知曉該如何行事的柯平立刻回了聲「是」,而後回身面對眾朝臣,揚聲喊道:「退——」
「皇上,臣有話要說!」
一個「朝」字沒有吐出來,柯平硬生生地被一個沉冷的聲音打斷了,僵在原處看著說話之人。自然,突兀的一句話,自也不免地引來眾朝臣的關注。
冷淡的目光一掠,司徒漠將目光落定在一身端正朝服的年輕男子身上,微微扯起嘴角。
「莫將軍?」司徒漠笑著,「不知莫愛卿所要奏稟者所謂何事?」
「皇上!」清朗的聲音響起,地上單膝跪地之人一襲淺色青衣,胸前印有豹頭圖案,中系黑色粗緞,長髮自所縛之處便隨意披散,映襯得說話之人張狂。「臣有一事想請皇上開惑!」
「哦?」司徒漠淡笑道,「這倒是新奇了,莫將軍問來試試,興許朕真能解答!」
莫司塵微微抬眼看向他,眼底是不卑不亢。
「謝皇上!」道完謝,莫司塵亦是沒有拖泥帶水地問開了,「聽聞皇上冊封了我朝最醜的女子為妃,不知此事當真與否?」
聞言,司徒漠嘴角的笑微微一僵,旋即又鬆開,撐大的雙眸輕輕地瞇了起來,直剌剌地釘在莫司塵那雙毫無畏懼的眼眸上。
「莫將軍不覺得自個兒的事管得太寬了麼?此乃朕後宮之事,如何竟拿到這朝堂上來說了?」司徒漠的聲音冷得足以掉出冰渣子來。
原本莫司塵一問,眾人便是一陣驚奇皺眉,再聽司徒漠的一番話,不禁亦對著莫司塵露出了責備的眼神,煞是對司徒漠的話贊同不已。
莫司塵才懶得管那些目光,笑了笑,沒有閃躲地對上司徒漠那雙犀利的眼。
「皇上此言差矣!」莫司塵朗聲說道。
司徒漠冷笑起來,「莫將軍倒是說說朕的話差在哪兒了?」
「皇上!」莫司塵微微低了低頭,而後又直了起來,雙目直視朝堂之上的司徒漠,「臣聽聞,近日皇上無法上朝皆與此女子有關,不知是與不是?」
一言激起千層浪,如此驚駭之話瞬間讓朝堂上眾朝臣們炸開了鍋,議論之言毫無阻礙地響起。
「這、這是真的嗎?」
「天哪,實在是太不成體統了!」
「是啊!是啊!皇上怎麼會……」
此起彼伏的聲音讓司徒漠狠狠地擰起了眉頭,怒火如隨時準備爆炸的火山,雙目如火炬,死死地釘在莫司塵那雙只寫著正直的眼中。
好一個莫司塵!
瞇起眼眸,司徒漠硬是將心頭的怒火一點點地壓抑下去,目光微微側掠向莫司塵右側的蘇世彥,卻見他是滿臉的沉吟。
微微停頓了半晌,目光重新落回到莫司塵的身上,司徒漠忽地揚起了嘴角。
「莫將軍對朕後宮之事倒是上心得很!」司徒漠淡淡地說著,語氣涼得彷彿是那秋風掃過滿地的落葉。「這後宮之事連朕都不曾分個十二分清楚,莫將軍卻是表現得比朕還瞭解。你們說,朕該對莫將軍說什麼呢?」
森冷的聲音立刻讓紛擾的議論聲戛然而止,方纔還處於熱烈討論中的人無不低下了頭。能站在這朝堂上的官員自然不會是傻子,又怎會不清楚皇上語中含義。一個對皇上後宮無比關心的臣下能對後宮之事如此清楚,其原因和目的必是不簡單。皇上的語中亦滿是無情的警告。他們自然不敢再多言了。
聽完司徒漠的話,本該是主動認錯的莫司塵卻仍是笑臉盈盈。
「皇上誤會臣下了!」莫司塵朗聲回著,完全沒有被警告後該有的自覺。
司徒漠冷笑地揚了揚唇,「哦?朕如何誤會莫將軍了?朕很想知道!」
「事情是這樣的!」莫司塵笑著緩緩地回道,「前幾日,原本聽聞太后所言,皇上感染風寒無法上朝,臣便想入宮探望皇上,只是走到半路時,卻聽聞有幾個宮女太監在一起議論著皇上您的病情。臣想,既是與皇上的病情有關,作為臣下的我自當需瞭解才是。卻不想,再往下聽去,臣卻不禁被他們所說的內容駭到了!」
司徒漠死死地盯著莫司塵那張笑臉,不動聲色地問著:「不知莫將軍聽到了什麼駭人聽聞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