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門外的禁衛侍衛們不知禁軍統領究竟跟皇上說了什麼,只是,自他從上書房出來之後,便又帶出了一道聖旨——為保玥妃娘娘安心養傷,不再在宮中進行搜查刺客。
聖旨一出,眾人無不嘩然,疑雲滿佈。昨夜最該是不能驚擾的卻依舊搜查了,連一個小小的地方都未放過,此時卻改了旨意,卻又是為哪般?
雖有疑惑,卻因是聖旨,自無人敢有二言。一場規模甚大的刺客搜查行動便在寂靜中停止了。
皇宮似乎又恢復了以往的寧靜。
不過,這也只是「似乎」而已。
「娘娘!」
一早的驚呼聲最是能引人矚目,而這聲音不大不小、恰恰巧巧自天啟宮的正寢殿中傳出。
「娘娘,您還不能起來!」
前面加現在這聲驚呼都源於同一個人。
蘇曉玥皺眉瞪向眼前的人,「桃花,你的聲音可以再大一點沒關係,本宮的手正好癢得很!」可以將她拔高的聲音生生掐斷,阻止它發出讓她的耳朵嗡鳴的聲音。
沒有聽桃花的話,蘇曉玥仍是堅持著要從床上坐起來。
一旁的桃花急得額頭冒汗,卻又懼於主子那狠狠的眼神,恁是半句話也不敢多說,只緊張地看著主子艱難的動作。
目光覷到一旁她呆呆的神情,蘇曉玥不禁皺眉。
「愣著做什麼?還不扶本宮起來?」
蘇曉玥冷冷地說著,側頭看了看自己被白布纏繞的手臂,不禁想起被刀砍傷時的情況,又是狠狠地攏起了眉,眼中有著深深的疑惑。
聽主子的語氣不善,本想開口再次勸諫的桃花終於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而後苦著一張臉走到蘇曉玥的跟前,小心地攙著她的手臂,慢慢地扶了起來。
有了桃花的幫助,蘇曉玥總算是不必那麼費勁了,不消片刻,她已安穩地坐靠在床頭,輕輕地吁著氣。桃花自然是很盡責抽出手絹為她擦拭額頭上冒出的涔涔汗跡。
「娘娘,您還好吧?」一邊擦著汗,桃花一邊皺著一張臉問著。
蘇曉玥淡淡地看了看她,旋即低聲回道:「沒事!不過是一些小傷而已!」
如此平淡地不將自己的傷勢放在心上的語氣,頓時讓一旁擔心不已的桃花大叫了起來。
「娘娘,您這哪裡是小傷?」桃花撐大了眼睛,「您可、可是被人……」
似乎覺得後面「刺殺」二字說出來也覺心悸,桃花愣是沮喪地沒有將那兩個字說出來,只拿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瞅著蘇曉玥那張顯著蒼白的臉。
而蘇曉玥卻將她的目光視若無物,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之後,又繼續說自己的。
「本宮想出去走走!」蘇曉玥的聲音清冷。
按照桃花的說法,從被天牢裡帶出來,她已經睡去一天兩夜了,雖然身上的傷口還有些痛,但是她自己的身子她自己知道,根本無甚大礙。若是再不起來活動一下,她怕全身都萎縮了。逾時,孱弱的她要如何從這皇宮中出去?
「娘娘,這……」
面對蘇曉玥的說法,桃花正想提出反對意見,卻在身體感覺到一陣冷意後轉頭看向身後,而後驚慌地「噗通」一聲跪地。
「皇上!「驚慌的模樣竟忘了要自稱「奴婢」。
目光淡淡地掃過跪地的桃花,司徒漠大手一揮,沉聲說道:「下去吧!」
「是,皇上!」
說著,桃花便顫抖地起身,躬著身子往門外走去,當然,臨走時,自不忘將大門關緊。
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門口幾秒鐘,後聽得床上的輕笑聲,司徒漠才緩緩轉身看向滿身是傷的蘇曉玥,眸光一沉,臉色微凜。
「愛妃如此模樣竟還想出去散步?」司徒漠冷冷地說著,步步朝著床前靠近,最後終於在她的跟前坐了下去,面對面緊緊地盯著她失去血色的臉。
蘇曉玥淡笑地看著他,卻是答非所問,「皇上看上了臣妾的貼身侍婢了?」笑中帶著方纔的諷刺之意。
聞言,司徒漠似笑非笑地揚起唇角,「怎麼?朕的愛妃莫不是吃味了?」
吃醋?
蘇曉玥冷嗤一聲,「皇上認為呢?」說話之間,她的眼底只有漠然和森冷。
對於她的態度,司徒漠自是清楚,知她不會吃味,可是,見她不在意的神色,心中卻仍是一惱。
「愛妃莫要忘記自個兒身上還帶著傷!」司徒漠的聲音驟然壓低,帶著顯而易見的怒氣。
蘇曉玥自然不會天真地以為他是關心自己的傷勢,無非就是在變相地威脅她而已。
「臣妾自然不敢忘記。」蘇曉玥冷笑著說著,「皇上若是想為臣妾添上新的傷口,臣妾當然也無力反駁。」
司徒漠倏然冷眸寒光一閃,「愛妃認為朕在威脅愛妃?」
抿唇冷笑地揚起下巴,蘇曉玥淡淡地回著:「難道不是麼?」
司徒漠猛然攥緊了拳頭,這個人總是這般愛惹怒他。
「朕需要威脅愛妃麼?」
司徒漠冷冷地瞅著她略顯乾燥的唇,眼底又是一陣惱怒劃過,卻不是對她,而是對守在門外的宮婢,她們居然不知要給她潤唇!
見了他眼底的光芒詭譎,蘇曉玥亦不在意,只是冷聲回應他的話。
「皇上確是不需,一道聖旨,臣妾又怎可逃出生天?」只怕是會成為他手上被捏碎的棋子而已,連報備一聲也是免了。
看著她冷沉而無所謂的神情,司徒漠憤怒的氣泡一個個擴大。
「蘇曉玥,你就如此希望朕將你親手殺了?」總是說這些會讓他止不住怒氣的話來,卻從來不考慮後果。「無人見識朕真正發怒的神情,你也許會成為第一個!」
此言一出,蘇曉玥怔愣一會兒後竟笑了。
「若是如此,臣妾必當是覺得榮幸之至!」揚起的臉,嘴角是挑釁的輕笑。
「你……」司徒漠有那麼一剎那真想將她掐死的衝動,可是見著她手上和腳上被纏縛的傷口,愣是狠狠咬了咬牙將自己的手止住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他又恢復一臉的平靜。
「朕不想此時再與你爭執!」再氣下去,只怕他好不容易稍有癒合的傷口便瞬間又得裂開了。「朕走了,愛妃好生休養!」
說著,起身拂袖準備離開。
看著他忽然變了的神色,蘇曉玥一時微微閃神,再眨眼,見他高大的身影竟已大步邁開。
「司徒漠,等一下!」
一句呼聲,在她還未來得及阻止之前便從口中溢出了。
太過突兀的聲音讓司徒漠不得不轉頭看向她,卻見她眼底劃過一瞬而過的懊惱。司徒漠心頭旋即閃過瞭然,下一秒,他轉身站定,立在她兩米開外,淡然地看著她。
「何事?」此時的司徒漠聲音清冷得與方才怒氣縈身的他判若兩人。
如此淡漠的聲音頓時讓蘇曉玥愈加惱,狠狠地瞪著他看了許久,才緩緩地說道:「沒事!皇上慢走!」
說完,不想見他眼底的神色,蘇曉玥乾脆閉上眼睛,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只是,身為攬月皇朝高高在上的皇帝,如此讓一個妃子說停步便停步,說走便走,豈非顏面無存?
於是乎,司徒漠當下有了決定。
大步往前邁去,司徒漠業已重新坐回到自己坐的地方去,淡笑地看著蘇曉玥緊閉雙眼的模樣。據實而言,此時的她原本貼上的薄薄一層面具醜陋不堪,再加之她毫無血色和神采的臉,根本毫無看頭。只是那緊合的眼皮之下的那雙眼睛卻將她整個人都點亮了。
呆呆地看著她,司徒漠心中忽地湧起思潮。整個女人即便沒有好看的容貌,光是這份有內而外散發的氣息,便足夠讓男人為她停步了。無怪乎莫司塵和司徒燁會對她……
「你在看什麼?」
一聲冷冽的呵斥聲打斷了司徒漠的思緒,眨眼之間,一雙令世間所有女子都汗顏,令黑夜下地夜明珠都折服的漂亮眸子映入司徒漠的眼簾,一瞬間將他的心情照得轉好了幾分。
輕笑一聲,司徒漠淡淡地回道:「自然是在看愛妃,若不然呢?」他的眼裡似乎自第一眼見到她起,便只容得下她一個女子了。
蘇曉玥的眼裡仍是一派清淡冷靜,「皇上不是該走了麼?」
司徒漠冷冷地揚起唇角,一手扣住她的下顎,熱氣撲在她的微冷的臉頰上。
「敢對朕下逐客令,愛妃過真是第一人!」
司徒漠看進她的眼底,想從她的眼裡搜尋出除冰冷外的其他情緒,然而,他失望了。
蘇曉玥想也未曾多想地伸手將他的手揮開,「皇、皇上過獎了!」她的回話有些磕絆,只因揮手之後才記起自己的手已是受傷,未曾多想的使勁是她微微扯到了傷口。
聽她微帶尖酸的語氣,又見她吃痛的神情,司徒漠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怒。
一把拉住她的手,司徒漠斂起了唇角的笑,微帶惱意地瞪著她。
「你真是!從來不將自己當成傷患來看麼?」
司徒漠的語氣帶著清晰無比的關心,頓時讓蘇曉玥微微怔住了,低頭看著他輕柔地為自己看傷的動作,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來反駁他。
她應該說,她從來就不是傷患,這些小傷小痛根本就不足掛齒,若是換在二十一世紀,這樣的傷更是搬不上檯面。
她應該這樣說,可是,她卻說不出口。
腦子,也許當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