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張愛琳知道了自己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會不會恨他,會不會太過驚訝,會不會埋怨為什麼不早告訴她,林嘉昊在回家的路上反覆思考這些問題。
可是另一方面,他也切實知道,一個人臨終的願望有多麼重要,自己這些顧慮有多麼微不足道,而且父親還虧欠了張母那麼多,怎麼也要見上一面。
自從知道父親和張母的關係後,林嘉昊已經很少回父母的家了,更談不上和父親見面,父親也知道,他在躲著他,所以也給他足夠的時間去淡忘,並不強求。
林嘉昊硬著頭門敲了敲父親的書房門,然後走了進去。
林父乍見兒子,臉上抑制不住漾出笑容,他放下手中的書,指著近旁的沙發:「來,坐這兒」,又揚聲吩咐傭人:「蔣媽,把我的好茶給少爺沏一蓋碗!」
「不用了,我說幾句就走!」林嘉昊落座。
林父見兒子神情比較冷漠,剛才的高興勁兒也消失了不少,他點著火,吸了口雪茄。
「您知道張淑媛現在的情況嗎?」
林父沉下了臉:「你怎麼還提那個人,這個問題我們以前討論完了!」
「她現在病危,已經意識不清醒,但是一直嘴裡念叨您的名字!」
林父震驚:「什麼病!」
「尿毒症,換腎後排斥反應嚴重!」林嘉昊緊緊盯著父親的反應。
林父低下頭,長時間沉默不語,一口接一口地吸著雪茄,保養很好的臉上出現痛苦的皺紋。
「您去見最後一面嗎?」
林父長歎一聲,眼角流下眼淚:「已經這麼久,何必又多此一舉,再說,她已意識不清!」
「意識不清,還念著您的名字,不正說明問題嗎?」林嘉昊沒想到父親會拒絕。
「我答應過你的爺爺奶奶,也答應過你媽,不會再和她聯繫!」
「她已經快死了,不會有什麼影響,而且這是她最後的心願!」林嘉昊聲音提高。
林父搖搖頭:「這不是光她一個人的事,她還有兩個女兒,如果她們要求名分,要分家產怎麼辦!」
林嘉昊大失所望,他沒想到父親竟然是這麼自私的人,還顧忌到家產,他蹭地站起來:「她們也是您的女兒,不是張伯母一個人的,如果她們要分家產,我把我那一份平均分成三份!」
「林嘉昊,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如果這些醜聞鬧到社會上,弄得林家名聲掃地,你的面上有光嗎?如果我們林氏集團被拆分,股票會是什麼影響!」
「張伯母終生未婚,她們母女三人吃了很多苦,現在人都快死了,只是要求你去見一面,很簡單的事情,她們根本就不會想到那麼多,什麼分家產,什麼鬧到社會上,她們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
林父板起面孔:「這麼大的人了,不要那麼感情用事,我們林家傳下來的祖業,我有責任維護它的完整,林家的名聲,我也有責任維護它的榮譽,不光我是這樣做,你也要這樣做,對,我是虧欠她們母女,以後我會以其他匿名的方式給她們金錢補償!」
「她們要的不是錢,是完成她們母親最後的心願!」
「年輕人,你處世還太淺,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關係,她們窮怕了的人,什麼招都想得出來!」
「張伯母當初跟您在一起,也是為了錢嗎?你們在一起那麼久,您還不瞭解她的為人嗎?」
「她後來找我要過一次錢,而且我也給了不少!」
林嘉昊冷笑:「我相信,她是走投無路,您想想她是一個單身女人,養著兩個孩子!」
「嘉昊,這件事你別管了,我會處理的,我不希望它影響我們父子之間的關係!」
「我真懷疑是我爺爺奶奶不同意您和張伯母在一起嗎?也許您從最開始就沒想過認真對待吧!」
「林嘉昊!」林父惱羞成怒:「你別以為你是林家的獨子,就可以有恃無恐,目無尊長,把我逼急了,我一樣可以取消你的繼承權!」
林嘉昊算是看透了父親徹頭徹尾的冷漠和自私,他冷哼了一聲:「至少我可以活得心安理得!」,他轉身憤怒地離開了父親的書房。()
張母陷入昏迷已經有好幾天,張愛琳姐妹守了幾天幾夜沒有合眼,張愛萱怕姐姐胃病復發,強迫她回家休息,等明天再來替她。
張愛琳在家裡哪能睡得著,她在母親的臥室,東摸摸西看看,對著母親使用過的東西淚流不止。
後來不經意間發現母親的枕頭旁邊,藏著一個鐵盒子,她疑惑地打開它,原來裡面都是一些舊報紙、舊雜誌的剪貼。
而張張報紙裡面的內容從年代很久遠,二十年前的過去,到離現在最近,幾個月前的報道,收集的都是同一個人,那就是林亞軒。
報紙上的林亞軒也從三十多歲風流倜儻的貴公子漸漸生了白髮,變成了六十歲風度翩翩的老者,這就是母親愛慕的男人嗎?不得不說,僅憑外貌,他也有讓女人神魂顛倒的本錢。
而且這個男人就是自己陌生的父親,她說不上來是什麼感受,這個紙片上的,跟自己毫不相關的人,竟然跟自己有著最親密的血緣關係,她的身上竟然會流著他的血,這讓人感覺怪怪的。
張愛琳一張接一張報紙的翻看,總覺得林亞軒年輕時像一個人,有熟悉之感,像誰,一時又想不起來,後來在近幾年,一篇林氏父子的報道中配了一老一少兩個人的合影照片,她才明白他像誰,而且不只是明白,簡直是驚訝得目瞪口呆。
她喘息著放下報紙,一時消化不了這個信息,照片中林亞軒和林嘉昊站在一起,而題目是「虎父無犬子」,她不相信,又重新看了一遍,是的,林亞軒和林嘉昊的名字連在一起;是的,他們是親生父子;是的,現在林嘉昊和父親共同掌管林氏集團。
如果林嘉昊是林亞軒的兒子,那自己呢?豈不是和林嘉昊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嘔」,張愛琳一陣反胃,天啊!他們竟然還做過男女朋友。雖然沒有上過床,沒有結過吻,但是……,但是,已經讓人很噁心了,她乾嘔出聲。
林嘉昊知道這個事實嗎?伴隨著這個疑問,張愛琳馬上意識到,她當時請求林嘉昊幫忙查找林亞軒,而他竟然沒有異議,一個人對自己父親的名字怎麼會不敏感呢?這說明什麼?
張愛琳心痛地抓住自己胸前的衣服,感覺胃汁在裡面翻攪,林嘉昊是知道他父親和自己母親的關係的,要不然當時怎麼會沒有疑問,他是故意要隱瞞吧!所以這幾天才沒有露面,也沒有任何音信。
雖然從沒有想到要和林亞軒相認,但是被拒絕承認,還是讓她深深受傷,並且強烈地替母親痛心。
第二天,張愛琳到醫院替換妹妹張愛萱回家休息,醫生通知張愛琳進icu,張母時而清醒時而迷糊,清醒的時候,張母向張愛琳淌眼淚:「我想閉眼之前,看見你們父女相認!」
「媽」,張愛琳心痛地無以復加,她不在乎是不是真的和那個男人相認,她在乎的是母親的最後一點心願,總不能讓母親死不瞑目吧!哪怕只是在她老人家面前演一場戲呢?也一定要完成,而且媽媽為了那個男人苦了一輩子,那個男人這點總該做到吧!
張愛琳去找林亞軒,但是有錢人哪兒那麼容易見,想各種辦法均不能進入他的辦公室,而他的家那更是不得其門而入。
越挫越勇的張愛琳發誓,為了母親,她一定要完成這個艱巨的任務,林亞軒找不到,林嘉昊總能找到吧!
事實上,林嘉昊這幾天心裡一直非常難受,父親的工作做不通,他沒有顏面見張愛琳,他在辦公室接待了張愛琳,面有愧色。
張愛琳沒有坐下,她直視他,直接切入主題:「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我母親和你父親以前的事!」
「是!」林嘉昊知道早晚有這麼一天會遭此質問。
張愛琳冷笑,自已猜的果然沒錯:「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提分手後的不久,我去找伯母,伯母的一些話讓我起疑,後來我問了我父親,他承認了,如果不是因為真相如此,你知道我是不會放棄你的!」林嘉昊自嘲。
「既然如此,我讓你找林亞軒的下落,你為什麼不直說!」
「我已經找過我父親,但是他有他的考慮,沒有答應!」
「他有什麼考慮,為什麼不答應,我想要知道他在哪兒!」張愛琳深受其傷,抿緊嘴。
「愛琳,你知道我始終是站在你這邊的,但是,我父親那裡!」林嘉昊停頓了一下:「他考慮得很多,也許是有一些誤會,我們可以慢慢……」
「我不能慢慢,我根本就不在乎他是誰,但是我母親不行,她不能再等!」張愛琳蹦出眼淚,大聲哭喊。
「好,我告訴你他現在在哪兒,我親自帶你去!」林嘉昊率先走出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