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來越暗,周圍也越來越寂靜,所有的聲音都好似在這一刻漸漸地消逝,緊蹙的呼吸聲卻變得格外的響亮。昏暗的光線下,對方銀色的長髮卻顯得格外的刺眼,她熟悉的面孔上,卻是一對猩紅色而複雜的雙瞳。
「……你終於回來了呢,妹紅。」
被叫出了名字之後,她一臉震驚,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幾步,慌亂的眼神四處尋找著什麼。然後她很快便鎖定了旁邊的窗戶,一手撐在窗台上就要翻身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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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身子快要越過窗台的時候,妹紅感到面前紅光一閃,緊接著就好像撞在了一堵看不見的牆上。同時一股巨力從身前傳來,猛地就好像被一輛馬車狠狠地撞了過來一樣,毫無防備的妹紅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妹紅!」
「不要過來!」還未有站起來的妹紅以警告的口吻喊道,制止了正要過來扶她起來的千薈。
千薈的臉色一時間變得難看了許多,臉上充滿了悲傷,然而更多的確實疑惑與不解。但緊接著,臉上的表情便迅速的被驚愕所取代——她明顯的感受到了從妹紅身上無意間散發出來的殺氣,這是在背負著別人的生命所特有的氣息。
如果是作為人類的時候,往往這種帶有著強烈的窒息感會使一般人下意識的膽怯。但是作為妖怪之後,天生賦予的能力讓她對這種氣息有著一定的抵抗力,同時更容易分辨這種帶有著一絲微微的血腥的味道。
千薈靜靜地佇立在原地,默默地注視著妹紅撐著身體站了起來,沒有做出任何舉動。
「妹紅,我……」千薈忍不住出口,但話剛剛出口氣卻又卡在了喉嚨中,肚子裡沉積著的即將湧出的千言萬語卻在這一刻猶如凝固了一般被堵在了嘴中,「……你最近還好嗎?」
最後出口的卻是一句簡單的問候。
然而在這個時候,千薈卻感到萬分的後悔。從來不善於交流的她卻在這個時候說出了最不應該出口的話,然而除了在心中不斷地痛罵著自己外,一切都無濟於事。
果然,妹紅聽到了這句話後,眼中閃過了一絲嘲諷的光芒。
「還好嗎?」她反問著,話語中嘲笑一般的口氣毫無阻攔的衝了出來,「天天在生與死之間徘徊著,每天只能在深山野林裡吹著風、淋著雨,還要時時刻刻提防著那些流著口水的野獸和妖怪,只能靠著樹上的果子還有河裡那些滿是令人作惡的臭鹹魚過日子,你問我過得還好嗎?!」她一頓一頓的咆哮著,語調漸漸上揚。滿是怒容的面孔猙獰的瞪著千薈,一口一口的咆哮著,彷彿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中伴隨著尖利刺耳的磨牙聲如利箭一般射來。
「野獸也好,妖怪也好,只要在城鎮裡就會有陰陽師和巫女去退治。」她說著,這時她臉上緊繃的肌肉卻突然舒展開來,變成了笑容。但這笑容在千薈眼中卻十分的扎眼,「而現在,他們似乎也把我當做了它們的一員。」
說著,她抓起了自己身後白色的長髮,在千薈的面前展示般搖了搖。
「我站在城外的時候,迎接我的卻是大隊的士兵、陰陽師還有仇恨的目光,那樣子就好像恨不得把我吃掉一樣。」
「現在沒有地方可以接受我這樣的存在,而現在就連去死的權利都被剝奪了!而你現在卻問我:你最近還好嗎?!!……哈……哈……」
妹紅大喘著粗氣,幾乎要用一口氣將所有的痛苦和悲傷如洪水一般全數瀉出,面孔因為憤怒而變得通紅,但眼睛卻依然死死地盯著千薈。
「……」千薈痛苦的吞了一下口水,不知所措,眼神慌亂著躲閃著對方射來的視線,不知要放在哪裡,心臟好像被利爪緊緊地握著,不斷的抽搐著。
但這時,妹紅卻又好像意識到了什麼,臉上閃過悔恨的表情,狠狠把臉甩向一邊,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微微的顫抖著,沉默不語。
「……?!」突然,她感覺到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熟悉的溫度從身前傳來,熟悉的味道無意間鑽入了鼻腔中,似乎喚起了許久以前幾乎被時間所沖洗乾淨的一幕。猛烈跳動的心臟漸漸平緩,她緊握的雙拳漸漸的鬆開,無意識的伸向身前的人的身後。然而在以及意識過來的時候卻狠狠地將它們收了回來。
而千薈也被自己的行為嚇了一跳,在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將她抱在了懷裡,雙手撫摸著她柔順卻已經失去了顏色的長髮上——許久以前,在妹紅受到了委屈來找自己的時候,她就是這樣安慰著她。
那個時候的妹紅,性格雖然和男孩子一樣,也很堅強,即使是跌倒了也只是忍著痛笑一笑。母親的早逝使她從未有經歷過母愛,而父親嚴苛的要求著她絕對不准在任何情況下流下眼淚——貴族的女孩,從來都是被當做利益的工具。因此,她總是堅強的把所有的委屈都埋在心底,但即使如此她仍然是一個需要人疼愛女孩子。
而這一切都在千薈的到來改變了,在那一次被籐原不比等狠狠地訓斥之後,強忍著淚水的妹紅在面對千薈溫暖的懷抱後終於無法再抑制住,好似決堤一般大哭了出來。從那以後,每當她遇到心事或是受到委屈之後,都會來找千薈將心中的不快全部傾倒出來,而千薈一直是耐心的聽著、安慰著她。這終於讓妹紅品嚐到了如母愛一般的關懷。
可就在妹紅的意識從回憶中清醒過來時,眼前卻已經因為淚水而變得模糊。心中一驚,彷彿觸電一般連忙向後跳開,匆忙背過了身子,右手不經意間拭去了殘留在眼角的淚水。
「抱歉……」沉默了許久,妹紅的嘴巴微微動了動,一個簡單的詞語悄悄地從嘴中隨著顫抖的呼吸流出。
r/>千薈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睛,她認為自己聽錯了。
「對不起……」妹紅不經意的打破了千薈的幻想,向著千薈身後門外的寒冷和黑暗中走去。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隨手拍開了她想要挽留的手,同時切斷了兩人命運的羈絆。然後,她停在了門邊,背對著千薈用不帶有任何情感的聲音說道:「我現在已經對這個骯髒的世界絕望了……現在只有一件事在支撐我活著的希望。」
似乎是無意間安慰千薈的舉動,她加上了一句,但卻隱瞞了後面的內容。
千薈已經猜到了被刻意隱瞞的部分,在多年以後,她在日記中這樣寫道:「妹紅她已經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命運和她開了一個玩笑,已經失去了生存的目標的她盲目的踏上了難以回頭的道路……也許只有和她有著類似經歷的人才能讓她願意敞開心扉。」
當千薈回過神來的時候,夢子卻一臉擔心的望著自己,而向四周看去,妹紅的身影早已不見了。
「千薈大人,您沒事吧?」
「……沒事。」千薈笑著撒了個謊,「我有些累了,麻煩你幫我整理下臥室吧。」她指了指旁邊並不是特別亂的房間,說道。
「知道了。」夢子收起了好奇的目光,向著臥室走去。
……
◇◇◇
這一切都是從那個晚上開始改變的。
按照約定的,在神無月的滿月子時三刻,妖氣正盛之時,按照計劃中的實行。那所謂的計劃的具體內容我並不知情,就我所知只有紫大人、永琳大人和那只轆轤首才知道這個計劃的詳細內容。紫大人曾經告訴過我,這會是我們向目標所邁出的第一步。
……
◇◇◇
「宇品副將,咱來赴約了。」來到了林中的空地,這裡已經被安薈的天狗們佈置好了。周圍到處都是巡邏的妖怪,紫第一時間看到了站在其中的寺元。隨即走了過去,笑著對她說道。
「八雲大人!」寺元做出一臉驚喜的表情,同時伸手向裡請道,「在下恭候已久,現在關西其他的幾位大將已經就位了。」
「請。」
……
◇◇◇
所有都在紫大人的預料之中,那個海坊主並沒有任何的防備,我們和計劃中的一樣行事,一切都十分的順利。
……
◇◇◇
「……這次的瘟疫超出以往,它出乎意料的對妖怪也造成了影響。不過好在我們真是處在距離人口密集的京畿地區遙遠的關西地區,再加上八雲大人英明的決斷,我們的損失很快便控制住了。」
寺元站在坐在首席的轆轤紗唯的一旁,一臉得意的說道。
「反觀控制著京畿地區的鞍馬山妖怪們卻蒙受著巨大的損失,現在他們已經自顧不暇了……」
就在她滔滔不絕的講話時,坐在下面的紫拿起了案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同時坐在首席的總大將紗唯將目光投了過來。紫將茶杯放在面前,推到了桌子的一角。
……
◇◇◇
即使到了最後一刻,那些愚蠢的傢伙也只是被蒙在鼓中,僅僅是沉浸在自己的夢裡,自認為自己是最清醒的。然而只有讓那些真正清醒的人來「提醒」她們一下,才會突然醒悟,可這對於她們來說已經太晚了。
……
◇◇◇
「所以,在這一刻……」
「刺客!」
……
◇◇◇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當它從緊繃的弓弦上掙脫出來之後,命運的車輪便已經轉動了起來,除了向前,沒有任何選擇。
……
嗯,時間要來不及了……剛剛藍大人過來催我了,要趕緊參加那只轆轤首的宴會去了。不知道為什麼,我對這次宴會有著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