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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二章 避無可避 文 / 三千若水

    天色,漸漸黯淡了下來,月牙兒高高的懸在窗外樹梢上,點點星光灑落在那個倚著窗,拎著酒壺不住的往嘴裡灌的男子身上。書俊逸的臉上,滿是頹廢之色。

    「不……不要……」寂靜的房間裡,突的響起一聲驚叫。

    男子倏的回過頭來,手中酒壺一拋,三兩步就邁到了床前,緊緊摟住那個睜大了眼,雙目無焦,一臉惶恐的女孩子。

    「別怕!靜靜別怕!阿瑪在這裡,別怕!過去了,都過去了!」柔軟的唇不住的親吻著孩子的額,親吻著孩子的,輕柔得若蜻蜓點水,若春風拂面。

    身子接觸到那熟悉的溫暖的懷抱,倪可止住了渾身的顫慄,漸漸的閉上眼,重又深深的陷入了黑暗之中。

    對不起,對不起!布耶楚克看著那即使睡夢之中,依然眉頭深鎖著的孩子,雙眸浮上痛楚之色。都怪他,都怪他,靜兒掙脫他的時候,他明明知道她心裡想的是什麼,可他卻猶豫了。就因那一瞬的猶豫,讓這孩子受了如此大的苦楚。

    當年在草原上,這孩子不過殺了一頭狼,卻連著做噩夢做了好幾個月,醒來後卻強撐著逼迫自己要一直微笑著。這孩子,這回竟然為了他而動了手殺人,他該拿什麼來補償她?說什麼會護她一生一世,讓她受苦的卻偏偏是自己。該死,真是該死!

    該拿你怎麼辦才好!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布耶楚克痛苦的闔上眼簾,心疼得無以復加,淚水,悄然墜落。

    冰涼的小手覆上了他的臉頰,抹去他眼角的淚珠。心下一驚,布耶楚克睜開了眼睛,對上了一雙滿是歉疚的眼。

    「對不起,又讓你擔心了。」倪可收回了手,心裡若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滋味萬千,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感覺。

    她竟然出手殺了人,不管是因著什麼原因,這個殺人的認知足就夠打破她的心防,讓她無所適從。驚惶不安。當她暈迷之時,她在那冰冷的黑暗中不停地一個人狂奔著,一直一直的一個人,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奔跑,只知道不能停下來。絕對不能停下來。

    身子。很冷。很痛苦。黑暗之中。她聽見了有誰在溫柔地呼喚她地名字。有什麼灼熱地液體灼痛了她地心。眼睛倏地睜開。瞧見地卻是這個向來與柔弱無緣地男人。眼角有可疑地水光盈盈。手。就那麼不受控制地撫了上去。

    這男人竟然落淚了?是為了她嗎?明明是她惹出地禍端。為什麼他地眼裡會那麼地痛苦內疚。明明是她地錯不是嗎?

    「該說對不起地是我。對不起。要你替我受過。」布耶楚克拉住了倪可地手。攏在自己掌心:「我不該讓你去……」

    「怎麼會是你地錯呢。」原來。是因為這個而內疚嗎?倪可忍著手腕上隱約傳來地痛楚。抬起放置在身畔地手掩住了他地唇瓣:「這是最好地選擇。你不想讓我受到傷害。可是。我地心情與你是一樣地。我也不想你們任何一個人受到傷害!」

    不。不是這樣地!布耶楚克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不是這樣地。當時地情況之下。由這孩子殺了那該千刀萬剮地下作東西。地確是最好地選擇。可那並不是唯一地選擇。為什麼。為什麼一涉及到了那事兒。他就總是不夠冷靜。他那時候怎麼可以猶豫。他應該牢牢抱緊她才是。怎麼可以就那樣放開了手去。他怎麼可以……

    「咚……咚咚……」

    門被重重敲響,門板上傳來一陣熟悉的爪子撓木頭的噪音。

    門外傳來宇文羽頗為不悅的聲音:「小布,你家的這狗……」話才說一半。就頓住了。爪子撓門板地噪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低低的幾聲咆哮。

    房內二人迅速斂起了各自的情緒。布耶楚克揚聲道:「阿羽,怎麼了?」

    「快來,把你家這煞星給拉開,啊……別扯我衣服,啊……鬆開鬆開,被你咬破了我還怎麼穿啊我!」宇文羽在外頭不住的喊著,邊又是叫又是跳的,邊砰砰的拍的門板。

    想也能得知他此時的狼狽樣兒,室內原本壓抑至極地氣氛平和了起來。

    「開門啊,開門啊!」宇文羽繼續使勁地拍著門板,只聽得「吱呀」「匡當」「砰」「誒喲」一連串的噪音,宇文羽跌進了房裡,頂著身黃色長毛地破殺威風凜凜的踏在他胸口之上。

    看著一人一狼那獨特的造型,倪可咬了咬唇,終是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布耶楚克微微搖了搖頭,歎息一聲,半闔下眼簾掩去眸中濕意。

    宇文羽狼狽的爬了起來,眼角餘光瞥見那一地的酒瓶子,眼神黯了黯,又即刻斂了起來,不滿的瞪著床榻上的二人:「真是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呃……狼,整日的就知道欺負人,真當我好欺負呢!」

    「你還是不是男人,破殺又沒咬你,你叫什麼叫!」倪可惡意的沖宇文羽輕輕拋過去一句挑釁的話。

    果不其然,一點就炸,宇文羽氣得直跳腳,沖倪可大吼:「你說誰呢,誰不是男人了。」

    「誰答應,就誰是咯。」倪可忍著笑,又拋了句過去。

    「你……」宇文羽袖子一擼,就待衝上來。

    布耶楚克看了眼笑得眉眼彎彎的倪可,唇邊終是微微上揚了起來,有這樣朋友和……女兒,他真幸福呢。起身擋住了宇文羽,語帶笑意的道:「阿羽,你老跟靜靜計較做什麼,她不過是個孩子,你怎麼一遇上她就也成了個孩子了。」

    「哈!」倪可終是沒能忍住,大笑了出來。老狐狸,果然是老狐狸,瞧這話說的可真夠狠的。

    倪可笑了,宇文羽的臉綠了。他們多少年的交情,竟然就被這麼個一肚子壞水的小丫頭片子給比了過去了。

    「既然人已經醒了,你給我吃飯去。吃完了就回來,人在這裡又不會丟,你什麼你!」宇文羽扯著布耶楚克就往門外走,邊扯邊指著地上那堆空酒罈子憤憤然道:「我告訴你,喝了我這麼多酒,今兒個你甭想再白喝。你說你,有事兒沒事兒就來我這裡騙吃騙喝的,還連拿帶揣的,你好不好意思啊你,你的銀票呢,藏哪兒了,今兒個非要把這些年的帳跟你算清楚了不可!」

    「銀票?呶,給你!」

    「拿來!」

    「別搶啊!小心扯破了!」

    「拿來吧你!十兩??!!!」

    「我就這麼點兒了,全給你了啊!」

    「你……你……你當打叫花子呢你!!!」

    「阿羽,不帶你這麼冤枉人的,地主家還有沒餘糧的時候呢「你……」

    聽著兩個男人的聲音漸行漸遠,倪可眸子裡的笑意漸漸斂去,臉上的笑容就那麼僵在了那裡。喉嚨裡的笑聲漸漸變了調兒,終至成了泣聲,人緊緊縮成一小團。

    一直靜靜立在門口的破殺走上前來,輕輕一躍,在倪可身邊蜷縮起來,將毛茸茸的大腦袋拱進了她懷裡,輕蹭著。

    以後的路,該怎麼走呢?那位日後的雍正爺既然知曉了她的秘密,定是不會輕易放過她的。如果不能被掌控,那就摧毀,這才是那樣的人會有的正常想法吧。

    那個變態,莫名其妙的會跑到怡晴房裡去,大概就是他的授意了,是為了給予不聽話的貓咪一點懲罰嗎?還真是夠狠的呢。

    以後的路,該怎麼走呢?布耶楚克再怎麼護著她,也會有護不周全的時刻,人,還是得靠自己。可是,她該拿什麼來做憑借?她壓根沒有任何可以與之相抗衡的力量,那時的壯志豪言,不過是魚死網破,無可奈何的做法罷了。

    那玉珮,落在了他手裡,不知會被他生出什麼事端來。不能再裝什麼都不知道了呢,不能再逃避那些往事了呢,雖然與她無關,可別人卻不會這麼認為。

    布耶楚克,你想讓我知道什麼,我不會再拒絕了。逃避,總不是辦法。這樣的運氣,不是每次都能遇到的。不想,再讓雙手沾染上鮮血了,親手奪去他人性命的滋味兒,不好,一丁點兒也不好,太不好了。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背後貼上來一個熟悉的懷抱,氣息清爽而溫暖。

    「是你先說,還是我先說?」倪可沙啞著嗓音,仰頭向後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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