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倪可打斷了何明的話,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掌心,臉上掛著甜甜的微笑,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他:「您若是喜歡那東西,我阿瑪那裡還有很多呢,等會兒讓阿瑪派人去取了來,您愛拿多少就拿多少!」
在一旁悠哉游哉看著戲的四阿哥胤,聞言悄然摸了摸袖子裡攏著的玉珮,眸子裡閃過幾絲疑惑。他們說的是這東西麼?這孩子這麼顛倒黑白,想掩飾的是什麼?為什麼這個何明突然變得這麼的自信?
何明沒有理會她,只是盯著布耶楚克,笑得一臉的高深莫測。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為什麼她這麼沒用,為什麼她一點忙也幫不上,為什麼她一直一直的只會成為別人的累贅!
倪可的腦子哄的一聲炸了開來,好不容易才積蓄起來的那丁點兒氣力頓時又被抽了個乾淨,整個人恍恍惚惚的,靈魂與身體仿若被分離了開來,漂浮在半空,無力的看著事態的展。
布耶楚克維持著那懶懶的笑容與何明對視了半晌,突的,眸子裡的寒冰瞬間融化成一汪春水,唇邊綻放出罌粟花般妖嬈致命的笑靨來,一雙桃花眼極為魅惑的瞅著何明,剎那間綻放開來的風情令何明的心仿若被狠狠揪了一把似的,目光開始癡迷起來。
「誒……當年何亮沒有教過你嗎?飯不能亂吃,這話兒,可更是不能亂說。」布耶楚克騰出一隻手挑起了何明的下頜,頗為惋惜的歎了一聲:「當年,他真不該為了你赴死,竟如此不珍惜他用命給你換來的機會。」
不待何明反應過來,布耶楚克往邊上退了幾步,抬手覆住倪可雙眼,輕輕喚了聲:「阿羽,替我送他一程。」
宇文羽不怎麼情願的「」了一聲。彎腰伸手往靴子裡一探,「噌」的一聲金屬之音,寒芒閃現,人迅速的騰起往猶自未回過神來的何明撲去。
看著那點點寒芒在眼底越來越放大,越來越放大,大喜之後的大悲。轉換過快,面臨死亡的極度恐懼令何明竟然呆立在了那兒,絲毫不知閃避。眼看著,人就要血濺當場。
「這光天化日地。」四阿哥胤突兀的動了身形,擋在了何明前頭,牢牢握住了宇文羽執著刀的手,扭頭沖布耶楚克笑得十分的雲淡風輕:「知法犯法,可是罪加一等。」
「四爺。這是奴才與他地一點兒私事兒。您能否高抬貴手。給個方便?日後。布耶楚克定然登門拜謝!」看著四阿哥胤。布耶楚克抱著倪可深深彎下腰去。
雖然。眼睛被蒙住了。倪可卻依然清晰地感應到了布耶楚克地舉止。不……別這樣……不值得。我不值得……黑暗裡大大睜著地眼睛。靜靜地淌著淚。身體。依然不受控制。無法動彈絲毫。
「瞧你這話兒說地。」四阿哥胤放開了宇文羽。半闔著眼簾。掏出帕子來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
宇文羽沖布耶楚克瞧了一眼。見他對自己微微一頷。悄然往邊上挪了幾步。
明明眼皮子都沒抬一下。胤不偏不倚地跟著宇文羽。也挪了幾步。
怎麼辦?宇文羽沖布耶楚克徵詢。對方好歹是皇子。若是傷了人。可不是好玩兒地。
何明終是回過神來,渾身若虛脫了似的,砰一下癱倒在地上。渾身顫抖不已。懊惱不已。為什麼,為什麼方才要那麼傻,還想著要威脅這位爺,為什麼方才不求他,以退為進,以當年那個天大的秘密來求得自己一條生路。他知道地,遠遠比他們認為他知道了的要多的多,那日,其實他從頭聽到了尾。而不是他們所想地那樣僅僅聽到了最後幾句。
抬眼看著那個抱著孩子。雙眸深邃得令人看不見底的男子,何明慘然一笑。到頭來。竟是他自己斷了自己的生路。不……還沒,還有線希望在這裡!
「四貝勒,您救我,您救我!求您救救我!」何明鼓起全身的力氣,一把抱住了胤的腿,哀求著:「貝勒爺,奴才有天大的事情要向您稟告,奴才手裡有亂黨的證據,奴才知道……」
身子一重,被撲倒在地。聲音戛然而止。何明張了張嘴,卻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脖子上一陣細微的刺痛,雙手捂上摸了摸,竟沾了滿手猩紅的液體。
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兒!何明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兩個不曾挪動過位置地男人,看著滿眼惋惜的四阿哥胤,誰……是誰殺的他!
眼睛往下望去,一身黃毛的狼犬,前腿正踏在他胸口之上,那雙冰藍色的眸子無情的盯著他,仿若隨時會撲上來噬人似的。竟然……是死於狼口嗎?何明渾身抽搐著,眼睛裡滿是不甘,最終卻只能無奈的被黑暗侵襲,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啪!啪啪!!」望著那個靜靜立在何明頭頂上方,臉上滿是血漬的孩子,四阿哥胤抬手極為讚賞地輕輕拍了幾拍:「爺原本以為,你不過是心善而已,現下看來,爺倒還真低估了你了。不錯兒,不錯兒……真的不錯兒……」
「多謝四貝勒稱讚!」倪可抬起頭來,面無表情的望著胤,淡然道:「天命之所歸那又如何,命運並不是不可逆轉的。貝勒爺,您要知道,兔子若是被逼急了,可也是會咬人的。你們愛怎麼玩兒,我管不著,但是……若是不知足的想要傷害到我愛的人……」
原本平靜無波的雙眸突的張狂起來,倪可仰頭指天厲聲道:「哪怕是這該死地老天爺!與天斗那又如何,我與它已經鬥了這麼多年,遊戲規則是它定地,但是怎麼選擇,那是我自己定的!」
看著眼前那突地變了氣場,一張沾滿血漬的醜臉猙獰無比的孩子,胤直覺著心裡被狠狠抨擊了一下,說不清那是什麼感覺。這個露出了尖銳利爪的孩子,看起來。好孤單。仿若被孤立在這個世界之外,一直一直地,一個人站到那地老天荒。
她們,是一樣的來歷吧,所以才會一直的水火不容,可她們卻又是如此的不一樣。該殺了她嗎?這個世界上不需要兩個知曉天命的人。可是……
胤摩挲著手上的翠玉扳指,不安定因素,就該在萌芽狀態就掐掉才是,可他好像,並不想讓她死了呢。與天斗嗎?聽起來,似乎很有趣兒地樣子。
倪可低下頭來,冷冷的盯著胤。雍正,雍正又如何!他現在不是還不是雍正麼!她為什麼要一直一直的為那麼多年後的事兒怕個不停,等到他從四貝勒成為雍正。她早跑到天涯海角去了,為什麼要怕他,根本就沒必要怕他!再說了……有了她和那大姐兩隻哥倫比亞蝴蝶。這翅膀一扇,誰知道命運會飄向何方,哪怕最後真的因此而導致時空崩塌,消失的也不過就她們兩人而已,死都死過一次了,還怕什麼消失。何況,還不一定真的會消失呢,如果這是個平行的空間,任憑歷史怎麼改寫。都與她原先的世界毫無瓜葛不是嗎。
這些年來地處處小心謹慎,處處退讓容忍,不過是怕牽連到她的小安玉,不過是怕她消失後她的小安玉承受不住。可如今,她地小安玉已經找到了新的支柱了,那麼……如果真被逼到了盡頭,不妨就讓這世界來個天翻地覆吧。
胤低頭瞧了眼猶自死不瞑目的何明,他臨死前想說的是什麼?亂黨嗎?不過,一個死了的布耶楚克可沒一個活著的布耶楚克有用。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可就是出風頭了。何況……
胤抬眼又瞥了瞥那冷然立在血泊之中的孩子,有這人人盡知的癡傻地孩子在,她身上又有那麼一身的傷痕,這次交鋒,他顯然討不到什麼便宜,不若,就賣個人情給布耶楚克,日後也好相見。
想著,他慢慢轉過身子。沖布耶楚克一頷:「瞧今兒這事兒鬧的。明兒個布大人若是有空,就在宇文老闆店中一聚如何?容向布大人敬上水酒一杯。聊表歉意。」
「豈敢豈敢!」布耶楚克緩緩低下腰去,行了個大禮,淡然的回道:「今兒令貝勒爺受驚,理應由奴才向貝勒爺賠罪才是,明日酉時,攬月樓,布耶楚克恭候貝勒爺大駕!」
「恕我先行一步,這善後之事,就煩勞布大人了,告辭!」
「送貝勒爺!」
聽著腳步聲漸漸消失,布耶楚克緩緩直起腰,轉過頭去瞧著那猶自立在血泊裡的孩子,那紋絲不動挺得筆直的小身板,看起來堅強無比,他卻清楚的知道,只需要一丁點兒的外力,便能輕易的擊碎那看似堅強地外殼,讓那小小的身子倒下。這孩子……真是……
走上前去,將人攬入懷裡,布耶楚克在她耳畔柔聲道:「已經足夠了,夠了!」
懷裡那僵硬的身子,顫抖了起來:「對不起,我又給你惹麻煩了!」
「別再勉強自己了,嗯?聽話,你不需要再勉強自己了!」
「匡當」一聲,華麗的小匕自手心裡滑落,跌在地板上,倪可癱倒在了布耶楚克懷裡。淚水洶湧而出,聲音細弱蚊蠅般不停的喃喃念著:「對不起,對不起……」
黑暗,若潮水般鋪天蓋地的湧了過來,倪可終是耗盡精力,暈厥了過去。銀狼從何明身上輕輕躍了下來,毛茸茸的大腦袋輕噌著她,喉嚨裡不住的低聲嗚咽著。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你做地已經足夠了!真地已經足夠了!」布耶楚克輕撫著懷裡孩子的,眼角,有些微地濕潤。傻孩子……真是個傻孩子……
拾起那血泊中的小匕,抱著倪可站起身,布耶楚克看了眼倒在地上,依然處於暈厥中的怡晴,雙眸刺骨的冰冷。性德兄,抱歉,您也瞧見了,實在,不是小弟不知留那情份兒。
「阿羽……」布耶楚克轉身瞧著宇文羽。
「知道了,知道了!」沖布耶楚克揮了揮手,宇文羽滿臉不耐的道:「你就安心走吧,我辦事兒,你還不放心麼!」
「多謝……」布耶楚克深深的看了眼宇文羽,轉身邁出門去。
抬腳踹了何明兩下,宇文羽啐了一口。都怪這不長眼的東西,當年真不該任小布一時心軟放過了他,瞧他惹下的這爛攤子。幸好,幸好那孩子出了手,不然,今兒個的事兒,還真不好收場,若不是那孩子出的手,四貝勒,怕是不會這麼輕易的罷了手的吧,好難得的可以抓住小布把柄的機會呢,大家算來算去,偏生就忘了將那孩子給算計了進去。
幸好……幸好……
這孩子,怎麼就讓人看不透她呢!瞧她的模樣,竟然是知道了些什麼,還真不簡單呢,小布可不會告訴她那些事兒的。就這麼個成天躲在角落裡,躲在別人羽翼之下的孩子,竟然能憑自己猜出些什麼來,還真是,小瞧了她了。
宇文羽斂起了臉上的表情,若有所思的望著已然空無一人的門外。明明那麼膽小怕事兒,明明只會躲在別人身後尋求庇佑,為什麼,為什麼今天竟然有勇氣動手殺人。明明,是很害怕的吧,儘管那小身板挺得筆直,心裡早就在顫抖了吧!是什麼支撐著她?
「若是不知足的想要傷害到我愛的人,與天鬥,那又如何!」那孩子的豪言壯志在耳畔迴響著。與天鬥!呵呵……宇文羽低低笑了起來。小布那小子,現在肯定是感動得稀里嘩啦的了吧。不過,今兒個讓那孩子的手沾了血,那小子怕是悔得腸子都要斷了,這些年,他所做的,不就是為了不讓那孩子被這些醃事兒給玷污了麼。
罷了罷了,想這些做什麼,該煩惱的是小布他自個兒才是,動手幹活兒罷!
宇文羽彎下腰,嫌惡的抱起了那一身男裝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