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五年,春末夏初。紫禁城,御花園。
一個十來歲大的小丫鬟不斷的在花枝間穿梭翻找著什麼,精緻的小臉上滿是無奈。「姑娘,姑娘。靜靜……小靜靜……」小丫鬟邊走邊停,不斷柔聲呼喚著。
過了會兒,又換了副臉色,假怒道:「再不出來,被抓到了,就打屁屁。」
在離小丫鬟遠遠的花園一角,大片的木芙蓉開得正盛,一個小小的身影被淹沒在那浩瀚的花海之中。嫩綠色旗裝,一頭烏黑柔軟的自上分紮了兩條小辮子,又在腦後歸總成一條,僅用了條與衣服同色系的緞帶緊緊縛住,打了個小小的蝴蝶結。此外頭上再無一件飾品。
小女娃仰著臉,似乎看到了什麼,半晌,終是踮起腳尖,伸出黑呼呼的小爪子夠了夠枝頭那一朵半開的芙蓉。整朵花在淡淡的粉色之中又透出絲絲的血紅來,顯得分外妖嬈。
可惜,小女娃身高不夠,只能眼巴巴的看著芙蓉掠過指間溜走。小女娃雙手插腰,氣鼓鼓的瞠目怒視,顯然和那朵花峁上勁了。我跳,我再跳,我跳跳跳!一不留神,吧唧一下,左腳拌右腳摔了個大馬趴。
倪可正懊惱著,怎麼這麼衰,這樣也能摔倒。視線裡出現了雙絲緞面,月白色的男式鞋子。
「是想摘這朵麼?」
珠圓玉潤的聲音,肯定是個儒雅之人,倪可評價。一隻修長圓潤潔白如玉般少年的手向倪可伸了過來,伸向她黑呼呼的小爪子。真是天生彈鋼琴的手啊!可惜了,這年頭鋼琴還沒傳過來。倪可感慨!
微微昂起頭,望向面前之人,倪可促不及防的撞進了一幕春風裡。
十四五歲的少年,微微彎了彎身子,一手持著朵嬌艷的芙蓉,一手伸向倪可。不由自主的將手放上那溫暖乾燥的手掌心,少年微微一用力,倪可順勢站了起來。
少年掏出手帕,仔細的給倪可擦了擦同樣黑呼呼的小臉。倪可只怔怔的望著眼前的少年,心跳不受控制的亂了。
「八阿哥,八阿哥吉祥!」小太監跑得氣喘吁吁的,行了個禮便急急道:「八阿哥怎麼在這裡,惠妃娘娘正等著呢。」
少年將芙蓉插在倪可衣襟上,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下次小心些。」帶著微笑轉身離去。
小太監不屑的看了眼仍處於怔狀態的倪可,疾步向八阿哥追去。
倪可喃喃念道:
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想見的人
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無涯的荒野裡
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
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
惟有輕輕問一句:哦,原來你也在這裡嗎?
「我的小祖宗,你怎麼跑這裡來了,叫奴婢好找。」淡菊氣急敗壞的一把抱起倪可。
原來,這就是史上的八阿哥,那個僅娶了一妻的八賢王,康熙三十五年,他們快成親了吧。望著少年消失的方向,倪可笑得微微有些苦澀。
在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是一種幸福;在對的時間,遇見錯的人,是一種悲傷;
在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是一聲歎息;在錯的時間,遇見錯的人,是一種無奈。
倪可輕歎了一聲!
「姑娘,您這是怎麼了?」淡菊終於現自己的小主子有些不對勁兒。
「沒什麼,回去吧。」倪可將頭埋在淡菊肩上,悶悶的說。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那不過是一個十四五的少年不是麼?小了她足足一倍的年紀呢。人家不就是稍微溫柔了點麼,不就是沒有對她這副難看的模樣眼帶異樣麼。這麼溫柔的一個人,對誰都會伸出援手的吧,有什麼好多想的。
御花園,湖畔。
宜妃望著靠在淡菊身上昏昏欲睡的倪可微微蹙眉:「就沒法兒治了嗎?」
「都這麼些年了,也不見什麼起色。」布耶楚克低頭微微嘬了口茶。
「早年我也沒能見著這孩子,只聽人說起那明珠府那六姑娘可是連靜兒五分的姿色也不及。」
「那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豈能當真。」布耶楚克看著自己那又黑又小的女兒,微微扯了扯嘴角。瞟了眼畢恭畢敬,低頭端坐著眼觀鼻鼻關心的兒子,嘴角又抽了抽。
「真是,哎……」宜妃輕輕歎了口氣:「前幾日皇上賞賜了幾瓶精油給我,據說最是能生肌活膚的,你且拿了去給靜兒試試。」
「如此貴重的東西,豈敢……」
「說什麼貴不貴重的。」宜妃俏眼一瞪,把布耶楚克的話瞪了回去。「這些年,咱姐弟倆一直也沒能好好聚聚,這宮中除了主子便是奴才的,可不許連你也跟我這般生分了。」
布耶楚克微微一笑:「娘娘這說的哪兒話,這些年承蒙娘娘暗中多有照顧,尼布楚克一直不敢忘記。只是,這情越眼看越欠越多,布耶楚克恨不能結草啣環,以報娘娘大恩大德。」
「你就這嘴甜。」宜妃笑著伸手直戳布耶楚克額頭:「用這嘴騙了多少姑娘家了,恩?那心碎得怕是都能將整個北京城鋪上一層了吧。」
「娘娘豈可如此編排布耶楚克,布耶楚克可是一直老實本分得連側室都不曾納過一房。」布耶楚克裝出一付委屈的樣,眨著他的桃花眼。
「你就裝吧你。」宜妃笑罵。笑了半天,宜妃舉起帕子抹了抹眼角道:「今兒個蒙皇上恩典,讓你我姐弟兩能聚上一聚,做姐姐的心裡真是高興。」
宜妃頓了頓,正了正神色緩緩道:「你們男人之間的事姐姐不懂,可皇上畢竟是皇上……」
布耶楚克突的喊了聲:「姐……」
宜妃站起了身,握著帕子的手重重的搭在布耶楚克肩上,輕聲道:「你既然還能喚我一聲姐,便聽姐姐一句。這些年你先是在外不願回來,前幾年好歹回來了又托病再不願入朝。你,也得給他留個台階下不是?」
布耶楚克抬手緩緩覆上肩膀上的手,神情有些頹然,低聲道:「姐,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再陷入那些是非裡去。」
「這回你竟能為著我的病進宮來,為姐的這心裡……」宜妃微微哽咽著:「那位的脾氣你不是不清楚,他都做到這份上了,你若還是執意……不為你自己,就為著孩子們。萬一那位真的惱了,你讓孩子們怎麼辦。靜兒如今這模樣,若沒個人照料……」
布耶楚克微微一顫,良久,悶聲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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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