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後,我與邱銘遠之間少了很多話,彷彿是在刻意互相躲避,偶爾的眼神交匯也會迅速挪開。我知道,有些事情本就不該說出口,一旦出口就再難挽回。
而厚臉皮的上官瑞無端出現之後就再不肯離開了,硬是要跟著我們一同上路。
晉王原本是不願意的,但不知上官瑞與他說了什麼,他竟也欣然同意了。
自此之後,話嘮上官瑞就纏上了我,整一個查戶口的戶籍警。
我算是知道他這江湖是如何練成的了。
馬車內,我與上官瑞並排坐著。
一日復一日的趕路,失去了新鮮感之後是索然無味。
道路顛簸,車內光線暗的令人產生昏昏欲睡之感,雖然我以前也愛睡懶覺,但也覺出了自從出皇城之後,嗜睡的症狀似乎與以往的貪睡有些不同。
邱銘遠雖說沒事,卻還是要帶我去御劍山莊,說是讓他師傅瞧瞧。
他師傅武功雖已不及他,但畢竟見多識廣,年紀也代表著閱歷。
我曾想過也許自己是中毒了,畢竟有琴淵只是扣下了來福,以他為人的謹慎來說,似乎是太輕易,也太冒險了。如果真是他給我下了毒,站在男人的角度上,他覺得他做的對。當皇帝原本就該絕情絕義,必要時弒父殺兄不過是小菜,又何況一個小小的我。
他是皇帝,更是一位聖明君主。
他的心很大,可以裝下整個江山;卻也很小,小的裝不下一個我。
對於有琴淵的所作所為,我失落,卻不曾生過恨意。他終究是帝王,他有他的無奈,他有他的責任。而我,只是權利鬥爭下的一小挫炮灰,早晚是會被犧牲掉的。
有琴淵說,我的弱點就是太善良。
的確,我太善良,太為人考慮。有時我也希望自己能自私一點,拋開來福的性命不管,拐著小七帶我去笑傲江湖,無視他人的生死與幸福。
可我,始終是狠不下心的。
上官瑞的白紙扇一刻不停的悠著,忍受了兩天後,我終於爆發:「你老那麼扇扇扇,就不嫌累?!」
他緩緩收起扇子,笑嘻嘻的側頭看我:「王姑娘,在下知你心中煩躁,如若拿我出氣能讓你心情好轉,本人自是義不容辭。」
我恨恨瞪了他一眼:「跟你說了多少遍,別叫我王姑娘!」
上官瑞躺下,頭枕著手臂,高翹起二郎腿,懶懶的開口:「王姑娘不好嗎?」
我用力推開他的腿,惡狠狠的出言威脅:「本王可不是姑娘!小心我上報皇兄,讓他砍你的頭!」
上官瑞拍拍胸口,眼中滿是促狹的笑意:「小生怕怕。王爺饒命啊!」
「你!」我咬牙,把頭扭向另一側,眼不見為淨。「你無事可做了嗎?幹嗎死乞白賴的跟著我們?」
感情當我們是旅遊觀光團呢——
上官瑞好脾氣的說:「我只是久未見秋兄,想念的緊,有此機會自是要多相處些時日了。凌風,你說是不是?」他提高音量,問著趕車的邱銘遠。
邱銘遠撩開馬車竹簾,與我對視一眼,又轉而看向上官瑞,濃眉微蹙起苛責道:「你就少說兩句,別老欺負我家王爺。」說完放下簾子,繼續認真趕車。
我隔著竹簾,望著他的背影發怔。
上官瑞坐起身,用扇子敲敲我的肩膀,壓低聲音在我耳畔說:「他對你很好啊,連兄弟都不顧,只知一味的維護與你……」
我回過神,揮開他的扇子,沉下臉來。
上官瑞嘀咕:「兩個彆扭的人,這又是何必。」
我轉頭看向他:「你懂什麼!」
他不以為然的打開扇子,又開始扇起來,「我的確不懂你們的大仁大義,但我活的瀟灑。人活一世不過短短幾十年,何必讓自己背負那麼沉重的負擔。想做不敢做,想要不敢要,活的如此辛勞,又有誰會來感謝你們?」
我啞然,看著他良久才說:「很多事……不是想放就能放下的。」
「真想放下,就沒有所謂放不下的事。」他似是說的輕飄飄,表情卻格外認真。
我一下噎住,忽然想起時下,當然,是沒穿之前的的時下很流行的一句話:男人無所謂正派,正派是因為受到的引誘不夠;女人無所謂忠誠,忠誠是因為背叛的籌碼太低。
而我不是放不下,只是邱銘遠還未重要到讓我放下一切。對於他來說也是相同,他放不下,也只是因為我未重要到讓他為我放下一切,捨棄一切的地步。他畢竟是有家的人,這短短幾天,我們倆頂多算是生出些曖昧情愫罷了,根本還不足以昇華至那種所謂生死相隨的境界。
我看了眼上官瑞,慘淡的笑了笑,再次把目光移向趕車的邱銘遠,不再說話。
日落時分,我們到達兗州城,汲取之前的經驗教訓,晉王這次只挑了家普通客棧住下。一行人逃命似的日夜兼程奔波三日有餘,這晚總算是有處正經住地,得以喘息。
是夜,我入桶沐浴,自出生以來頭一回感到洗澡真是件無比快樂的事情。
這三日來基本算是餐風露宿,臭汗出了一身又一身,不是沒有機會洗澡,而是當我想學他們一眾人脫衣跳入溪中時,每每都會被邱銘遠阻止。第一次我覺得他很奇怪,都是男人有什麼關係,雖然心中是不樂意,卻也沒說什麼。第二次被他攔住我便惱了,但經他一提醒,發現那些個男人的眼神的確是不對頭,火熱的就像是在等看脫衣舞孃表演似的——
我唯有苦笑,都要怪玲瓏的這身皮囊長的太過出色,是男是女似乎都顯得不再重要。
燭火幽幽再加上氤氳熱氣,我感到頭似乎是越來越沉,眼皮也忍不住耷拉下來。
感覺只是小瞇了片刻,便有人開始不識趣的搖晃起我,「玲瓏,玲瓏,快醒醒。」兼伴著輕喚聲在耳畔響起。
我半抬起依然很沉的眼皮,看到面前的臉孔,不確定的出聲詢問:「凌風?」
他似是鬆了口氣,「你總算是醒來了。」
我揉揉惺忪的眼,問道:「我睡著了?」
「是啊,你沐浴了整整一個多時辰,我不放心就進來看看,沒想到你居然在木桶中睡著了,水早就涼了——」
我這才想起剛剛我在洗澡,視線往下移去,褻衣褻褲都已穿上。
邱銘遠也隨著我的視線下移,這才意識到目前是何種情況,他臉上出現兩片可疑的紅雲,清咳一聲,支支吾吾的解釋道:「我……方才把你從桶中撈出,之後……就……」
「沒關係,我明白,我都明白。」我抬手打斷他,臉上也是一片火燙。
都是男人,看了便是看了,我有的他一樣不少,他有的,我也是一樣不多,我們這兩個大老爺們這是在害的哪門子羞……心中懊惱不已,卻仍是忍不住的火燒火燎。
之後是令人無法忍受的靜默,我坐起身,試圖打破這份尷尬,「有……有事嗎?」
他這才想起來意,「他們都已睡下了,今晚,我帶你去我師傅那裡。」
「御——」我激動的驚呼。
他忙摀住我的嘴,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爾後低聲笑道:「是的,我們去御劍山莊。」
作者有話要說:伏筆埋太多,自己都有點暈了……
如若有人覺得玲瓏像女人,請努力催眠自己,跟著我念,「他是男人他是男人……」如此循環一百遍,那會好許多,偶就素這樣做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