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我已經身處驛站了。在床上翻滾了兩圈,把頭擠進軟軟的枕頭裡。這枕頭還是我特意自帶的。
記得當初我睡不慣古代的陶瓷枕,來福按我說的方法,給我做了這個鵝毛枕頭。松蓬軟軟的,枕套面料還是有琴淵以前賞的高級錦緞,碧綠的底子,大朵大朵的艷麗牡丹,俗氣是俗氣了一點,但摸著手感非常好。
有琴淵睡過一次之後,大讚這枕頭好,還說改天讓織錦府的人給他也做一個。
往事如煙,不過就是前幾日的事,現在想來,卻恍如隔世。
掀開被子坐起身下床,稍稍整了整衣冠便往外走去。
已是黃昏時分,天邊燃起一片火燒雲。
房門外戳著兩個人,小六和小七。除了邱銘遠之外,我並不知道其他人的名字,他們的存在彷彿只是一個代號。
小六面冷,永遠是一副木然的表情,佩劍環抱在胸前,聲音平和的說:「王爺想去哪裡?」
我呆愣,倏然有種被軟禁的感覺。
淡淡瞟了他一眼,不冷不熱的說:「本王想四處走走。」
兩人沒有異議,默默的跟在我身後
往屋外走了兩步,我轉過身:「小六,我想吃核桃酥,你出去買點回來,記得多買點,我好帶著路上吃。」見他紋絲不動,我瞟了邱銘遠一眼,補充道,「這裡有小七在就行了。」
小六看看我,再看看邱銘遠,一拱手:「屬下遵命。」
小六走後,我的步履也顯得輕盈起來。
「其實……御六隻是嘴拙,他……並無意冒犯王爺。」邱銘遠跟在我身後,忍不住輕聲解釋道。
被邱銘遠這麼一說,我的腳步不由自主地緩了下來,好似負重般拖地前行。的確是很反常,這不是平日裡的我,我該是什麼都不在意,該是雲淡風輕,寵辱不驚才對。
我抬頭看向西邊,日落。一片寂寥。
「對不起……」我苦笑,「我並沒有生小六的氣,我在生自己的氣罷了。」
「王爺……」
我擺擺手:「我沒事。」
穿過迴廊後便到了庭院,這庭院自然無法跟御花園相比,但院內中央一顆參天大樹,樹幹之粗,三人方可環抱。
晉王一身素黑勁裝,正在樹下練著劍,八名護衛稻草人般的戳在他四周。
我停下了腳步,邱銘遠走至我斜前方,把我有意識的護在身後。
一招一式,漂亮奪目。
我伸長脖子,看的兩眼發直,就差拍手叫好了。
「哇!他好厲害……我剛剛還和他吵架,萬一剛才他打我一掌,我不是就要魂歸西天了?」我微冒冷汗,不知不覺中,剛剛的一星點憂鬱,也因為這場精彩的武術表演而蕩然無存了,只覺得老天對我真是太厚道了,讓我穿到了一個到處是俠客的世界!
邱銘遠只是靜靜站著,不發一言。
我又興奮了起來,,盡在用手肘碰碰邱銘遠,「小七,你有沒有他這麼厲害?能不能把劍耍的這麼漂亮?」
邱銘遠轉過頭憨笑:「還好。如果王爺喜歡,臣以後也可以舞劍給你看。」
「好啊好啊!」我猛點頭,「最好能把我也教成那麼厲害才好!」
邱銘遠看著我,認真地說:「學武是很辛苦的,王爺真的想學?」
「這個……」我猶豫了,「有沒有那種不怎麼辛苦,又能變得很厲害的學法?」
邱銘遠表情為難,我一抬手:「行了,你不用說了……我都明白……」
正當我們聊的開心之時,只覺一陣寒風向我迎面襲來。
晉王劍鋒一轉,腳下瞬步向我奔來,劍尖也直指向我,眼神凌厲。
我驚的瞪大眼睛,忘記了躲閃。
只聽『匡』的一聲,邱銘遠手上寶劍只是輕輕一抬,晉王便被震開三丈有餘,身後一群護衛忙上前扶住他。
邱銘遠皺起眉頭:「晉王,你這是為何?」
晉王推開扶著他的護衛,略帶點玩世不恭的味道笑了笑,看著我說道:「開個玩笑而已。」
我依然怔忡在原地,緩不過神來,只是那一瞬間,全身上下便出了一身的冷汗。
邱銘遠微慍道:「晉王,莫要太過分了。」
晉王冷冷瞟了邱銘遠一眼,沒說話。自顧自把手中長劍交給一旁的人,又從另一人手中接過帕子擦了擦汗。
邱銘遠明顯在壓制著憤怒,握著劍鞘的手背上,青筋條條爆出。
夕陽溫暖,一陣暮風吹來,我眨眨已經睜的有些酸疼的眼睛,終於緩過勁來。
方才發生的事在我腦子中又回放了一遍,我終於抓住了重點,微微顫抖的雙手,一把揪住了邱銘遠的衣袖,激動得大喊:「小七,我要拜你為師!」
眾人頓時啞然。
片刻後,驟然響起『匡鐺』一聲,晉王的寶劍落地,驚起院牆上停落的幾隻昏鴉,飛掠而過。
晉王冷冷道:「把劍撿起來。」
那位犯了錯誤的侍衛急忙撿起寶劍,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本王原以為瓊王你是臨危不懼,不想原來是瓊王看事出發點與常人不同,佩服佩服。」晉王譏誚道。
邱銘遠無視晉王,轉身微笑著對我說:「王爺怎可拜我為師,與禮不合。如果王爺是真想學功夫,屬下自會傾囊相授。」
我根本沒空理會晉王的諷刺,急切地說道:「要做到像你那樣,輕輕一揮,就能把人彈出去那麼遠,要花多少時間?」邊說邊比劃。
晉王臉色鐵青。
邱銘遠垂頭認真思考:「這個……可能短時間內做不到……」
我鬆開他的衣袖:「本王肚子餓了,咱們吃飯去。對了,要練很久嗎?」
「這不是招式的問題,內功並非一日兩日,一年兩年可成。」
我倆邊說邊走,權當晉王一干人等不存在。
「要這麼久啊……」
「嗯,屬下說過,練武是很辛苦的。」
「那……我還是再考慮考慮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