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和煦,鳥鳴啾啾,夏日的週末清早,樹是綠的,花是紅的,陽光,是金色的。
燕麥粥的香氣,在略顯凌亂的廚房裡飄到屋子裡來,香香甜甜。
穿著圍裙,洗盡鉛華為愛人洗手作羹湯的穆曉雲,一頭齊耳短髮柔柔順順地,貼服在小巧的耳朵後面。髮根齊整,頸脖雪白晶瑩。她杏眼彎彎,淺笑盈盈,晨光鍍在她絕美的側臉上,像古典油畫裡的女神。
雖然穆曉雲自己拒絕了秦卿的求婚,可是這兩天的舉動就實情而言,已經宛然是一對新婚夫婦了……
秦卿心底暗笑著,生怕道破了這一層反而提醒了穆曉雲,那自己現在的優厚待遇可就沒有了。便得了便宜賣乖地坐在餐桌旁等著開動早餐。
穆曉雲估計是看了《如何養豬》之類的節目,昨天晚上是豐盛大餐,今天又是琳琅滿目的早飯。
「不許吃剩哦!」
看著微笑的女翻譯官,秦卿嘴角抽搐:「曉雲,早餐不用這麼豪華吧……」
「難得休息嘛。」
穆曉雲一邊說一邊抓起手邊一本菜譜,興致勃勃地翻看:「這本菜譜我研究了很久了,一直沒有人陪我試吃。現在正好有你做白老鼠……」
新婚夫婦什麼的美好幻境,頓時被無情的錘子打破,隨即在秦卿身後碎裂……
這丫頭如此熱情地做飯,原來是為了找實驗白老鼠?
「咦?」穆曉雲忽然抬起頭來,「怎麼我好像聽到什麼東西碎掉的聲音?」
秦卿滿頭黑線地叉起桌子上的秘製吐司,往嘴巴裡塞。
他不能告訴穆曉雲,那是自己幻想破裂的聲音。
絕對不能!
否則他會死的很慘——奧運會還沒有開幕,外交部涉外安全事務司司長就死於非命這種事,可是可大可小的……
秦卿化悲憤為食量,憤然揮起手中的叉子,叉起最大的一塊吐司塞進嘴巴裡。
下一秒。
「啊——」
淒厲的男人尖叫聲,瞬間衝破這套一廳兩房,衝破這座s省政府機關宿舍,直衝雲霄,餘音裊裊……
秦卿覺得自己一定死了。
直到那清亮的女聲,滿懷擔憂地呼喚著他。
「秦卿、秦卿……你還好吧?」
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穆曉雲彷徨的臉。見到他睜開眼睛,穆曉雲仍然一臉納悶:「你怎麼了?」
「我……」秦卿只說了一個字,忽然摀住了嘴巴,「痛痛痛痛痛!」
穆曉雲見他臉色鐵青,果然不同平日,這時候才著了慌,連忙彎下腰來扳著他的臉說:「怎麼了?哪裡痛?」
「我——我的牙齒!」
前一陣子忙於工作應酬,原本就處於極度上火狀態的秦卿。在經過兩天一夜的暴飲暴食外加操勞過度(?)之後,他的免疫系統終於開始抗議,而首當其衝的,就是最容易出狀況的牙齒!
他牙痛了!
奧運會前夕,忙於工作應酬而處於極度上火狀態的秦卿,悍然休假千里投奔穆曉雲,不料住下來的第二天早上,就由於暴飲暴食而吃壞了牙齒。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樂極生悲……嗎?
於是,一個小時之後……
「秦卿,聽話!」
乒乒乓乓乒乒乓乓……
「我不!」
乒乒乓乓乒乒乓乓……
「你再不聽話,我以後都不理你了!」
「士可殺不可辱,曉雲,原諒我吧!」
又是一陣乒乒乓乓的巨響,醫院走廊裡由遠到近,出現兩道矯健的身影。
候診室裡,原本滿滿當當地坐著病人。如今的醫院人滿為患,候診的過程漫長而無聊,於是走廊那邊傳來的激烈行動,馬上就吸引了大批圍觀群眾的注意。
只見小擒拿高手秦卿,使出渾身解數來,都是小巧的擒拿動作,或挑或撥,或借力打力,一一化解眼前的攻勢。
而更令人吃驚的是他的對手,竟然是一個身形頎長,氣質端莊的美女。美女打的是一套漂亮的女子防身的獨特拳法,見招拆招之下,還不忘每每痛下殺手,小巧騰挪,動作異常靈活。
「哇,男女混合雙打啊。」
不知道誰說了一聲,正在酣戰的男人忽然一分神,被女子抓住了破綻,嬌叱一聲,女子已經揪住了男人的耳朵。
「你還不給我乖乖進去!醫生在裡面等著呢!」
穆曉雲怒道,真丟臉,堂堂國家副總理的公子,外交部涉外安全事務司司長,高大威猛堅強如鐵板的秦卿,居然會害怕看牙醫!
剛才出門的時候她就發覺秦卿黑臉透青的不對勁了,而且連四肢也僵硬無比,走路都順拐兒。當時她以為秦卿只是痛得厲害,也就沒往心裡去。
結果辛辛苦苦預約了專家號,他竟然從牙椅上一躍而起,奪門而出!
企圖逃跑的犯人,都是不良分子。
文質彬彬的醫生護士都不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身手一流的秦卿對手,只好由自己親自出馬抓他回來。()
在眾目睽睽的詫異目光注視下,穆曉雲恨不得把臉別到腳後跟裡去,她怒氣沖沖地喝道:「看個牙而已!都三十歲人了,怕什麼怕!」
一邊說著,一邊把奮力掙扎的秦卿倒拖回大門打開的診室裡去……
旁人的竊竊私語,紛紛傳入冷著臉的穆曉雲耳中。
「好厲害的身手,這對夫妻是體校的老師吧。」
「體校也沒這麼好身手啊,我看是不是部隊裡的軍官……」
「軍婚啊……那個女的好像更厲害一點,男人完全沒有還手之力呢。」
穆曉雲淑女的形象,就這樣碎了一地。
把秦卿捆得結結實實地丟上牙椅上去,他還是成蠕蟲狀不住扭動。
「不!不要!我會死的!真的!」
極度的恐懼,倉惶的呼叫,配合清冷的燈光和冰冷的器械,很容易讓人誤會,秦卿坐上去的不是牙椅而是老虎凳……
「張大嘴巴。」那個有著白皙面容和妖孽雙眼的醫生(穆曉雲想不懂這麼帥的冷帥哥為什麼會來當醫生,而且還是專家),聲音如斷金碎玉般好聽,命令秦卿。
秦卿瘋狂扭動著腦袋,嘴巴閉得緊緊的,發出絕望的嗚嗚聲。
下一秒,醫生伸出修長白皙,有著圓潤漂亮手指頭的右手,摸著秦卿的頜骨關節,卡噠一聲輕響,秦卿的嘴巴就被他輕輕鬆鬆地捏了開來。
原本捋起袖子活動著胳膊關節準備衝上前去幫忙的穆曉雲,瞬間迎風石化。
看來潛藏在民間的高手,是這位醫生才對吧……
吧……
秦卿閉著眼睛,兩行清淚滾滾而下。醫生把口腔鏡伸進他嘴巴裡,檢查一會,說:「是冠周炎。他有個牙齒沒有出完全,有一小塊肉覆蓋在上面。上火的時候就很容易牙肉腫痛。把那塊肉切掉就好了。」
帥哥醫生的語氣,波瀾不驚,彷彿在談論今晚晚飯吃什麼。
可秦卿聽到他的話後,瞬間雙腳一伸,就此去了——厥過去了。
穆曉雲目瞪口呆,她也沒想到事情嚴重到這種地步,原本斜斜依靠在柱子上的身子,差一點哧溜到地上,結結巴巴地說:「切!切掉!」
「沒錯。如果不徹底根治,以後會反覆發炎的。像今天這種情況還會發生。」
穆曉雲想不明白,這種聽到就疼的事情,為什麼這個醫生會說得如此輕描淡寫!
醫生真是世界上最無情的物種。
秦卿這時候算是醒過來了,因為被器械撐開了嘴巴,只能渾身顫抖。帥哥醫生歪著頭盯著穆曉云:「怎麼樣?你們自己決定好了。」
醫生的金絲眼鏡底下,閃出冷厲的寒光……
「還是切掉好了!」
一瞬間,穆曉雲下定了決心!她無視秦卿那哀怨求助的目光,毅然下了決定,「長痛不如短痛,他休假一次不容易。趁著現在有時間休養,給他徹底治好吧!」
醫生讚許地點點頭,身邊的護士就拿出一份知情說明來讓穆曉雲簽字。因為穆曉雲還不是秦卿的直系親屬,沒有簽字的權力,最後還是由穆曉雲硬拉著秦卿的手歪歪扭扭地簽下了他自己的名字了事。
「好了,你到外面等一下吧。切牙肉這個,屬於小型手術,看不慣血的人搞不好會暈倒的。」
那邊廂,醫生也做好了準備了,淡淡地吩咐穆曉雲,卻有一種不怒自威的威嚴感。
這個醫生太恐怖了……不愧是醫院口腔科的頭一把刀啊……
而牙椅上,見慣血的某個人,已經成了秋天的落葉,抖得厲害。
同情地看了一眼秦卿,穆曉雲在胸口畫了個十字:「秦卿,上帝保佑你。」
之後她就飄然出了診療室。
「啊呀——」
秦卿野獸頻死般的慘叫,隨之充滿了整個中心醫院口腔科喧鬧的大堂……
「壞了,嚇跑了病人,不知道要不要我們賠錢呢。」聽著秦卿的慘叫,穆曉雲放下手中的時尚雜誌,輕輕拍拍心口。
「你放心好了姑娘,我們已經習慣了。」旁邊一個路人大媽慈祥地說,「不過平時都是小孩子的哭鬧。這個聽起來挺像大人啊,是變聲期的男孩子嗎?」
不,是個三十多歲的准大叔……
穆曉雲嘴角抽搐著,額頭垂下三條黑線,然後決定把這個丟人的事實隱瞞到底。
掛號、交錢、抓藥。
等到穆曉雲忙活完所有事情後,手術完畢的秦卿,已經被那個帥哥醫生捆巴捆巴遺棄在診療室門口了。
看到穆曉雲那窈窕的身影,秦卿滿頭大汗,雙眸黯然失色,嘴角還帶著血絲的他,勉強露出一絲笑容,沖穆曉雲抖抖索索地伸出手去:「曉雲……你終於來了……我……我要不行了……」
穆曉雲真是火大,衝上前去一敲秦卿的腦袋:「才看個牙齒就不行了,你丟臉不丟臉啊!」說罷,彎腰就扛起了秦卿。
「回家啦!」
於是,今天兩個不知道誰比誰更丟臉的人,就這樣相互攙扶著,離開了中心醫院。
……
「於是,秦卿原本來休假,現在變成了來養病?」
依伊卡擦卡擦地啃著穆曉雲給她削的蘋果,再次坐在秦卿的床前,仔細打量著他,然後呵呵傻笑:「那不是挺好的嘛。長痛不如短痛啊。」
「嘰裡咕嚕嘰裡咕嚕!」秦卿嘴巴裡還塞著棉花,只能發出一連串不明用語來表達自己的悲慘遭遇。雖然聽不清楚他說什麼,但是從表情來看,多半不是什麼好話。
「都三十歲人了,還有牙齒沒有完全長出來嗎?」陳錦州把探病的果籃往地上一放,也搖起了頭,「早在十五歲開始就應該每年檢查一次牙齒啊。」
「我相信秦卿的家庭環境,絕對不會忽視個人健康的。只是之前在非洲嘛,就比較難保證了……」
似笑非笑,三分同情七分幸災樂禍的第三個聲音,在眾人頭頂響起。
穆曉雲額頭跳出一個十字:「孫景煬,為什麼你也來這裡了?」
「我來探病不行嗎?」孫景煬忽然邪魅一笑,「秦卿現在病了,我正好趁機而入……曉雲,趕快投入我的懷抱吧!」
孫景煬話未說完,臉上忽然多了一個大抱枕,然後他應聲倒在地上,彈了幾彈,不動了。
「啊呀,抱歉,手滑了。」
依伊無辜地張著手掌,一隻手還拿著蘋果啃著。
秦卿眼睛彎起,雙眼暴突,發出一長串聲音:「嘰裡咕嚕嘰裡咕嚕嘰裡咕嚕!」
「你這樣子笑,可是會被自己的血水嗆著的哦。」
穆曉雲雙眼變成橫線,斜斜地撇著秦卿。
結果下一秒,秦卿果然被自己的血水嗆著了,發出一連串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
「曉雲,秦卿這個樣子真好玩啊。」
直到兩個女孩子在廚房裡準備晚餐時,依伊還忍不住發笑。一邊擇菜,一邊時不時揉揉笑得生疼的肚子。
穆曉雲垂頭歎氣道:「真是拿他沒辦法,以前還有點兒鐵漢子的形象,沒想到全都是幻覺!」
「那不是很好嗎。」依伊雙眼波光盈盈,臉上滿是欣慰的笑容,「這樣說明,他在你面前最放鬆,最無拘無束啊!曉雲,你要好好珍惜秦卿呢。」
珍惜他?
自己貌似從來沒有浪費過他吧。
想起昨晚秦卿在床上的需索無度,予取予求,穆曉雲馬上又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是他從來沒有浪費過自己吧……
穆曉雲打開水龍頭,沖洗著手裡的茄子。
低頭,微笑。
「是啊。要好好珍惜呢。」
無論是朋友,還是愛人,今天所努力得到的一切一切,都必須要,好好地珍惜……
那是穆曉雲在重生之後的這兩年裡,看了很多很多書,思考了很多很多問題,才得出的結論。
晚飯的時候,孫景煬大模大樣地坐下來,等待開飯。
把晾好的稀粥送給秦卿——因為傷口還沒有癒合,所以秦卿只能吃涼了的流質食物,只餓得他雙眼放光,那光芒酷似某種草原上的大型肉食動物,汪星人的遠古祖先——穆曉雲走到客廳,發現還在這裡的孫景煬,好生納悶。
「我說孫總,你不是日理萬機應該很忙嗎?」
「再忙的時候也要吃飯啊。而且是跟曉雲在一起,怎麼會浪費時間呢!」孫景煬如今儼然無賴附身,即使穆曉雲和秦卿已經確定關係,他還是陰魂不散。
「我說,林若彤不是住在你家裡嗎。你不回去好好陪著她,她會哭的吧。」穆曉雲夾起一片油糊茄子塞進嘴巴裡,鄙視地瞥孫景煬。
孫景煬一愕:「林若彤沒有住在我們家啊。」
前一陣子,林家接連出事,從歌劇院食物中毒事件到市委要員被牽涉落馬,之後邱明芬忽然死亡、林默鋃鐺入獄……接二連三的變故,宛若最精彩的豪門大戲,成為s市乃至全國的大新聞。依伊和陳錦州也都知道,孫氏和林氏是世代交情,現在聽到話題引到這邊來了,也都關心起來。
依伊說:「對了,看報紙也說,林若彤小姐她涉嫌故意傷害罪被起訴。可卻因為劉律師為她辯護而無罪釋放了。孫總,是不是你叫劉律師幫她的呀?她實際上有沒有罪?」
「有沒有罪什麼的,我也不知道。因為派出劉律師的,是我母親。」
「誒?!」
是廖麗蓉仗義出手,去幫助林若彤?!
相比起震驚萬分的依伊和陳錦州,穆曉雲卻很快反應過來。
廖麗蓉一向跟邱明芬交好,又很喜歡林若彤。現在即使林家出了事,以廖麗蓉那種情感一向高於理智的頭腦,瞞著丈夫兒子派出劉律師去為林若彤辯護,也不出奇。
在廖麗蓉眼中看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林若彤畢竟姓林,林氏集團的林,當然值得幫忙!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想見。這也是無可厚非的道理。萬一林家以後再翻身,這次落難相幫,就是一次感情的投資。只是,這位老太太不知道到底想清楚沒有,林家這一次,是絕對無法再翻身的了……
說起母親的自把自為,孫景煬也很鬱悶:「最近三年我忙著公司的事,已經很少去涉足我們家上一代的交情了。而且林默還是因為這種惡劣的案件而犯事,恐怕他下半輩子都得在監獄裡度過。總算孫氏跟林氏的合作,也在林默出事之前都抽調回來,沒有造成什麼大的損失。但是林若彤,我母親要幫忙,也就由得她去吧。」
「那林若彤現在在哪裡了?還不是住在你家?」依伊壞笑起來,「除了你家也沒地方去了吧?」
倒不是依伊邪惡,只是她直覺地發現,說起林若彤來孫景煬的神情就不太自然,她只是單純出於喜歡看自家老闆窘迫模樣的惡趣味而已……
「原本我媽要接她來家裡住的。我覺得不太合適,就讓她另外找地方安置了。」孫景煬聳聳肩,「說起來,我們家對她也就這樣了。自己犯下的錯誤,總得自己去承擔才是。總是生活在爸爸媽媽庇護的羽翼下,那就是廢柴。」
「美色當前而不心動,真男人啊孫總!」陳錦州一拍大腿。
「美色?」孫景煬神情驀然深沉起來,「我算是想明白了,紅粉骷髏,白髮滄桑,再漂亮的外表,如果沒有靈魂的交融,始終還是無法長久。那種事兒,做多了也就那樣,就算跟再多的女人發生關係,也抵不過跟心愛的人一塊睡醒來得幸福。人一輩子啊,總是要愛上一個刻骨銘心的人吧。」
孫景煬忽然發起這種議論,在場的人不由得都尷尬起來。
依伊吐槽道:「喂喂,孫景煬,請注意你說話的內容。現在才傍晚七點鐘,不到午夜場時間啊……」
純情的依伊,現在可還沒有跟陳錦州上本壘。孫總的話對於她來說確實有點不宜了。
「這麼說,林若彤現在真的是失蹤了?」陳錦州問道。
依伊說:「算不上失蹤吧,她那麼大個人了,難道去哪裡都要跟你報備不行。」
「不過她好像跟雲靜敏的死有關吧。這樣算不算畏罪潛逃?」
關於林若彤的案子,孫景煬也從李書那裡聽說過了。對於青梅竹馬的墮落,他除了痛心之外,也只能萬般無奈。
說到她,孫景煬俊逸瀟灑的臉,也不自覺地蒙上一絲陰影。
「其實,有件事我想不明白。為什麼林若彤總是死纏著穆曉雲不放呢。聽說當初雲靜敏,其實是林若彤的媽媽,收買過來放在曉雲身邊,準備對付你的。結果雲靜敏反而成了小三……」不愧是政治敏感度極高的陳錦州,在外事處裡不聲不響,暗地裡卻已經收集到不少情報。
孫景煬黝黑的瞳孔,驀然緊縮。
「那不是明擺著嗎。陳錦州。」依伊在孫氏裡,也聽到了頗多傳言。林若彤喜歡孫景煬,早就已經天下皆聞,而很多在孫氏工作多年的老員工,更親眼目睹過林若彤如何仗著孫家二老以及自己家裡的勢力,去謀害孫景煬身邊的女人的事,所以說起林若彤,依伊頗不以為然,她沖孫景煬撇撇嘴說,「那全是因為你啊。孫總。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孫總你跟曉雲早就認識了吧,林若彤嫉妒曉雲,把曉雲視作是她的威脅,才玩出那麼多花樣。」
依伊冷哼一聲道:「也是我們曉雲運氣好,這次是老天爺也看不過眼去,全部報應回林家身上了。不然的話,天曉得曉雲會被林若彤母女害成怎麼樣呢?」
「這……」孫景煬薄薄的唇囁嚅著,想要說什麼,最終低下頭去,「是嗎……」
這時,談話中途因為秦卿召喚而走開的穆曉雲又回轉過來了,她丟下那句林若彤的話引起話題後跑掉,現在回來卻發現餐桌旁邊氣氛沉重,不由得奇怪起來:「咦?你們在說什麼呢?」
她轉過頭去對孫景煬笑笑說:「孫景煬,其實我覺得你們家跟林家都兩代的交情了,如果是你媽媽的決定的話,也無可厚非啦。何況,她老人家在做好事,是為你們家積陰德呢!如果林若彤真的有什麼好歹的話,也是她自己不懂得珍惜孫家對她的這份情意吧。」
燈光下,穆曉雲在微笑,她標緻的鵝蛋臉上,肌膚晶瑩若雪。她眉如遠山,齒若含貝,黑白分明的杏眼中,波光柔和。
孫景煬不是傻子,經過最近一系列事件聯繫起來,他已經知道林若彤對穆曉雲,是懷著敵意的。但是,這麼正直而善良,聰明而能幹的穆曉雲,僅僅因為自己對她的情意,林若彤就不惜要毀掉她嗎?
而且,看依伊她們所知道的,應該遠遠不止這樣一件事而已,難道受到這種遭遇的,不光是穆曉雲一個女孩子嗎?
孫景煬忽然想起,前年這個時候,在公司年會上自己曾經邀請過一個新入職的女職員一起跳舞。
那時候,還是花花公子的自己,只是純粹看上了這個女職員面貌清純,身材惹火而已……郎情妾意,不上三天就打得火熱。然而,在短短一個星期之後,這個女職員因為在上班路上被疾馳而過的車子撞傷,劃破了半邊臉蛋,從此毀容,自己也就對她情淡愛馳,棄之如敝帚了……
想起來,那次年會,林若彤也隨著父母一塊出席。
在女職員出事之後,他有過那麼兩三天處於淡淡的失落中,是林若彤在自己身邊,安慰他,逗他笑,又陪他到日本滑雪散心,自己這才慢慢地好起來的。
難道……這一切都是她事先安排好?
想起了一個,馬上就串葫蘆似的,想起了更多。
還有那個模特兒,自己在米蘭時裝周上認識後,兩個人在意大利度過了異常美好的十天。回國之後,孫景煬一度邀請她到自己家裡作客。結果原本前一天還高高興興地在廖麗蓉款待下喝茶聊天的模特兒,過了三天就被狗仔隊抓拍到深夜在某著名導演房間內過夜,事情曝光後,孫景煬自然不能忍受這樣的背叛,憤然分手。而那模特兒,也聲名掃地,從此在娛樂圈中消失。
此外,還有自己在s大求學時,關係曖昧的學姐;還有那原本有著錦繡前程,才華橫溢的女設計師;那有著長長卷髮和明媚笑容的新晉歌手……
「還有我去年新請的女秘書、女寫手、女編輯、女銷售……」
——遠處依伊和陳錦州吐槽:「孫景煬,你還真飢不擇食啊。」
細細想來,遠在林若彤和自己,還在高中時,同校在一起開始。那時候孫景煬高三,林若彤才高一,她就已經開始按部就班地,一個一個地,剪除自己身邊,她認為有威脅的「對手」了。
只是林若彤的這些手段,因為當時的自己忙於學習如何成為一個優秀的商界中人,再加上廖麗蓉、邱明芬兩位母親有意無意的聯手放煙幕彈,自己竟然一無所知。
直到今天,依伊說出來,原來穆曉雲也是受害者之一,孫景煬這才如夢方醒。
聽到穆曉雲還在為林若彤說話,孫景煬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感激,他劍眉深鎖,臉上,卻現出含義不明的微笑。
「曉雲,你真是好人過頭了。你不怪林若彤嗎?」
「老實說,她又傷不了我分毫。之前我都撐下來了,以後難道她還能鬧什麼ど蛾子不成。」穆曉雲滿不在乎地笑,她的笑容像天上明朗的星光,又像有春風吹至,綠了一岸枝頭。
「你說得對。」
孫景煬翻過手腕看看表:「我差不多該回去了,進去跟秦卿說句話就走。」
「嗯嗯,好的。他的紗布剛才拿下來了,你現在去剛好呢——好歹能夠說句囫圇話。」
於是孫景煬站起身來,他高大的身影直接進了秦卿的房間,隨手一推,關上了門。
「秦卿,好點兒了吧?」
已經吃完了稀飯的秦卿,把枕頭靠床頭立起來,自己則坐了起來,斜斜地依在上面。見到孫景煬進來了,秦卿點點頭說:「好一些了。」
然後他又訴起苦來:「你們吃飯也就算了,幹嘛還弄這麼多菜,還這麼香,聞得我好餓!」
「哼,餓死你最好,到時候曉雲就跟我過活了……」孫景煬呲牙冷笑,像某種犬科動物。
秦卿大聲抗議:「你特意進來跟我這個病人就是說這話嗎?!」
「其實是來告辭啦!我要先回去了,你安心養病。你放心,明天我會繼續來看你然後叫上東江海鮮酒家的豪華宴席外賣的……」
秦卿一咕嚕從床上滾起來,右手已經抄了枕頭在手上,白森森的牙齒在燈光下閃閃發亮:「我知道了,孫景煬你特意進來是來找我打架的!太好了,正好哥在這兒躺著也悶,有個人來鬆鬆骨頭也不錯!」
「曉雲真是個好女孩。在她的照顧下你居然這麼快就生龍活虎的了。」
孫景煬的笑容……不對勁。
秦卿猛然一驚。
孫景煬卻已經轉身去扭門把手:「好好愛她……不然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喂,你不是賊心不死的嗎!」
秦卿手持枕頭大聲說。
孫景煬的聲音,卻很輕,很惆悵:「我呀……我突然發現,我是最不配愛她的一個人呢……」
說完這句話之後,孫景煬拉開門,高聲說:「走了!明天我請大家吃海鮮大餐哦!」
乒乓一聲,原木清漆的木板門,被孫景煬拉開之後,撞上了門框,隨即又彈回來。
門聲吱呀。
好像……有點寂寞。
……
悠遠的室外,不知道哪裡有大叔在放京劇。小花旦依依呀呀地唱:「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心易變呀——」
------題外話------
忽然發現我寫搞笑文也蠻順手的,要麼本文下半部分剩下的50萬字都寫成搞笑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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