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夜晚,雖沒有白日那般酷熱,但睡在雕花木床上也是一種煎熬,讓人著實有些不好受。
馮宇飛爬上自家屋頂,身體仰臥,雙手枕頭,望著天穹那密佈的繁星,似乎也是一種享受。
遠處,白天還熱鬧非凡的街市,此刻彷彿也已經開始沉睡。
一切都沉浸在睡夢裡,就連那夏日晚上,喜愛歌唱的蟲兒,鳥兒們此時,也沒了聲氣,進入了甜美的夢鄉之中。
放耳聽去,似乎可以聆聽整個世界的寂寥。
過不多久,忽然一陣凜冽的狂風吹過,將馮宇飛從沉靜中喚醒了過來。
他趕緊回過神來,卻見天空忽然有一大鳥飛過,此鳥身形巨大,四翼兩尾,週身有粉光圍繞,實屬罕見。
不料,那巨鳥飛到此處,卻停了下來,緩緩將身體變小,落在屋頂。
那巨鳥的鳥背上似乎還站有一人,待巨鳥身體落定後,鳥背上的那人,慢慢從上面走下。
見這人,竟是一位身著粉衣,雙肩披髮,肌膚勝雪的年輕女子;那女子翹著嘴巴,手中拿著一支玉笛般大小的口哨,極是可愛動人。
年輕女子,緩緩從鳥背上走下。
晚風吹動她的發角,週身衣物隨風飄灑,在這明月當空的夜色中,竟如九天仙女步入凡塵,是那麼的優越婉轉,美艷動人。
女子邁步向馮宇飛走來,似有些欣喜,也有些激動……
「是你?」馮宇飛趕緊起身,訝道。
女子有些驚訝,有些茫然,似乎也有些羞澀。
女子將頭轉向一旁,露出臉上的半邊輪廓,散發出動人心魄的美麗。
她似有些害羞,兩玉手玩弄著發角,微微諾諾道:「當然是我啦!」
馮宇飛很是不解,怎麼偌大的一個豪天國公主,夜晚獨自一人出來遊蕩,還騎著一隻不知名的巨鳥,真讓人有點匪夷所思,隨即問道:「你不是在皇宮裡嗎,現在怎麼獨自一人出來了,你父皇知道嗎?」
寧馨更顯羞澀,面部微紅,轉過頭來,兩人目光,不覺間,竟在空中相接了。頓時,她面部比先前又紅了一層。
「你是在關心我麼?」寧馨嘟著小嘴問道。
馮宇飛一窒,頓時語塞,心中忽地翻江倒海般地澎湃,他有些不知所措,瞬間將相接的目光移開,硬聲道:「我關心你做什麼,只是……只是你現在在我家房頂,我當然要問一下。」
寧馨微一沉吟,眼有迷茫之色,抿嘴道:「原來是這個樣子呀……」,隨即又問道:「那你這麼晚在屋頂做什麼?」
馮宇飛不屑道:「我問你的問題你都沒有回答,我為什麼要回答你。」
寧馨見馮宇飛架子不小,卻沒有發怒。要是放在平日,有人膽敢這樣與她說話,早就不知道死了幾回了。
她伸出蔥花般的玉指,指向那只巨鳥道:「這是國師送給我的靈獸,叫『嘲諷』(注一),很可愛吧?不要小看它哦!它可是四階靈獸呢。」
馮宇飛下意識的看向嘲諷,見它全身羽毛現粉色,與寧馨相映成趣,卻是有那麼幾分逗人喜愛之感,他道:「那你為什麼這麼晚還出來?」
寧馨暗自偷笑,有些欣喜,偷眼向對面少年瞧去,卻發現那少年正目不轉睛的注視著自己……
兩人的目光竟再一次的在空中相接了。
兩人瞬間會意,各自將目光收回,寧馨溫聲道:「父皇這些日都在和大臣們商量與周邊戰役之事,沒閒情來管轄我,我平日和你差不多,也是很少出來走動,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機會,你說我能放過麼?」說完,小嘴一嘟,似有些得意。
馮宇飛見寧馨為了不被管轄,連覺都不睡,趁著夜色偷出來玩耍。不禁,想起了那些遠在地球上的高中同學,他們也是每每趁著夜色偷出去上網,雖然平時並不與他們有過多的接觸交流,但還是對那些活力四射,青春激昂的同學們多少有點懷念。馮宇飛眼露懷念之色,道:「原來是這樣啊!」
寧馨抬眼趕緊追問道:「那你為什麼不去睡覺,卻在這裡呢?」
馮宇飛舉頭望天,天際皓月當空;皓月旁,繁星密佈,閃爍著微弱的光芒,襯托著這寧靜的月夜星際圖。
「你知道城東的菩提廟怎麼走嗎?」馮宇飛正色道。
寧馨明眸中迷茫之色再起,問道:「知道呀!你問這做什麼呀?」
馮宇飛沉吟片刻,緩緩地道:「我想明天去菩提廟裡上上香」。
「我也跟你一起去……」寧馨迫不及待搶道。
馮宇飛沒有回答,寧馨也在期待著面前少年的答語,兩人相繼沉默。
整個世界彷彿又恢復了先前的寧靜。不遠處那只嘲諷現在也收起兩對雙翅,瞇著眼睛,打著盹。
半響,馮宇飛道:「你為什麼與我走得這麼近,你父皇不是將你許配給錢良才了嗎?我們以後還是保持點距離吧!這樣對你我都好。」
說到此處,寧馨明眸中早已眼波流動,她皺起了柳眉,將身體蹲下,兩手將雙膝緊緊抱住,小腦袋放在膝上,獨自抽泣。
她獨自抽泣,卻泣不成聲……
不遠處的嘲諷被這微弱的哭聲驚醒了,口中大聲呼喚鳴叫著,似在為自己主人打抱不平。
馮宇飛知是自己話語傷到了她,但他終究沒有做過多解釋,任由那捲縮著身體地柔弱女子哭泣著……
片刻後,寧馨緩緩立起了身,朝著正在咆哮地嘲諷處走去,她慢慢用手將臉龐處淚痕擦拭,但那早已哭得紅腫的雙眸又怎麼能夠擦拭得掉?
「喻……」
一聲哨響,緊握在寧馨手中的哨子已然吹響。
正在為主人咆哮地嘲諷,得此信號,瞬間,身體緩緩變大,展開四翼,發出清脆的鳴叫……
寧馨步履瞞桑地走上嘲諷背上,望著遠方,她沒有再回頭看那少年一眼。
哪怕就一眼……她也沒因此而回首。
狂風掠過,嘲諷載著主人徐徐向高空駛去。
她婀娜的身姿,立於高空之上,晚風掀起了她的服飾,隨風飄動,如仙女飛天,竟那麼地動人心魄。她已徐徐遠去,雖相隔甚遠,但彷彿也阻隔不了她那絕世的容顏所煥發出來的哀傷……
「含情淚,為誰揮,
癡情步,為誰挪?
真情卻因癡人破……
帝王女,一身許,
帝女命,不由己,
情許他人心不甘,
只望卿能回眸顧,
不料……」哽咽的聲音從天際傳來,帶了些許哭腔,到了最後,終於是不忍再說些什麼了。
這裡,又恢復了夏晚本應有的寧靜。
馮宇飛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望向那巨鳥曾飛去的方向,心道:「我這樣,傷到她了嗎?那什麼時候又能再見到她呢?……」
他終於不再多想,收回目光,朝屋下走去。
這是他在華夏靈壤的第一天,竟這般度過了。
有誰能知道這一天?
大概,只有永垂高空的日月才能知道吧!
第二天一早,太陽初升,韻兒已是來到了馮宇飛的房間,她似有些急迫,暗道:「這兩天怎地找少爺的人這多?」
「少爺,大廳中有一女子找你,你就不要睡了,快起來吧!」馮韻喚道。
馮宇飛聽到此話又驚又喜,趕忙穿起衣物,也不洗刷,朝大廳中飛奔而去。
馮韻搖頭,示意無耐。
馮宇飛來到大廳,見一位身著粉衣的女子,正自顧自的品味著手中的濃茶。
「寧馨」馮宇飛激動地叫道。
寧馨媚眼微抬,有些慌張,她強自壓住情緒,抿嘴道:「我今天來,沒別的意思,你昨天晚上不是問我菩提廟的位置麼?我是來帶你去的。」
提到昨天晚上,馮宇飛有些羞愧,強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
馮宇飛帶上昨天在街頭遇見的秦虎,嚴豹,和寧馨三人一起朝城東走去了。
一路上,寧馨東指指,西指指,讓馮宇飛他們三人走了不少彎路。秦虎,嚴豹兩人昨日便知寧馨乃豪天公主,雖走了不少的彎路,卻是敢怒不敢言。
馮宇飛見走的路程已是不遠,隨意道:「沒想到這去菩提廟的路程還真夠遠的。」
嚴豹性子向來生猛,見自家少爺為這走彎路的事,算吃了不少的苦,失口說道:「少爺,你怎麼讓這小妮子帶路?其實這菩提廟就在城東離馮府不遠處,這小妮子卻硬……」
一句話還沒說完,卻是比嚴豹沉穩些的秦虎給他使了個眼色,嚴豹會意,所以他的話語就此打住。
聽到這裡,馮宇飛與寧馨多少知道了些什麼,寧馨緊咬嘴唇,表露尷尬之色。
馮宇飛見她表情這般可愛,心中不覺間,對這女孩竟有了種莫名之感。
寧馨見馮宇飛目不轉睛的望著自己,更顯尷尬,如白玉般的臉龐,瞬間大紅。
嚴豹驚道:「哥,你快看啊,這小妮子的臉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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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嘲諷,《光林筆記》有載:神獸,屬鳥。全身粉紅,四翼兩尾,展翅飛天,週身有粉光裹身。其體可大能小,大有鯤鵬之軀,小有凡鳥之體,非倪泉不飲,非豐谷不食,乃上古蠻荒遺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