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歌。那個柔媚萬千,風情萬種的女子。那個,燕遼送來的歌姬。
堂堂大央國君竟然要娶別國的歌姬?這讓林蘇揚怎麼也想不明白,不過隨之又釋然,這玄歌可不是一般的歌姬,她既然是聖瀚帝親自送來給宏帝早就成為了一個暗示,燕遼有意與大央和平相處,如果當時秦皓拒絕將玄歌收下,兩國大戰或許就要爆發。現在秦皓讓玄歌參加選妃,其中因由恐怕與他在燕遼和瀚宇風的密談有關。
華燈初上,林蘇揚乘著馬車回到了尚書府門前。下了車,喬升忙不迭地過來迎接。
「公主呢?」林蘇揚一邊挽著袖子一邊問。
「夫人在房裡。」喬升回答道。
進了門,林呈和林子言正坐在大廳裡喝茶。林子言看見林蘇揚,高興地站了起來:「哥,回來啦。」
蘇揚朝他笑了笑,隨後叫過喬升說:「去叫夫人出來用晚膳吧。」接著走到林呈對面的椅上坐了下來。
「三日後的選妃大典,皇上任命你為主選官?」林呈放下了茶杯問道。
「嗯。戶部已經把名冊整理好,皇上會勾選出一部分人。」
「李家的小姐會去吧?」林呈看了看林蘇揚,不等她回答又繼續道:「李芙這孩子雖然看似性格溫婉不善爭鬥,實際卻極聰明,年方十六還雲英未嫁,等的就是這一天,她倒看得清楚這世上什麼才是生存之道。呵……李家的姑娘都是有眼光的啊!」
林蘇揚不知林呈是自言自語還是對自己說話,看了看子言,他低著頭把玩著手上的幾顆珠子,好像根本沒在聽。
「揚兒。」林呈突然叫了聲。「你是主選官。這一部分人地命運就掌握在你地手上。一後四妃如今只有一個祁妃。另外四人極有可能會是你選中地人。雖然皇上心中應該早已有人選。不過名冊要經你手。所以萬不可掉以輕心。稍有不慎恐怕就會帶來不小地麻煩。爹看了看。這些人當中。右散騎常侍之女楊稚蕭和兵部尚書陳克雲之女陳玉巧還有就是李芙這三人皇上定是不會放棄。至於最後一人……」林呈停了停。「那個燕遼來地歌姬。或許也在選妃之列。」
聽到這裡。林蘇揚不由感到震驚和疑惑。戶部這次整理地選妃名冊都不曾假借他手也不曾向外透露過名冊地內容。她爹是如何知曉裡面有這幾個人地?還有他提地這些名字除了兵部尚書之女陳玉巧和玄歌外。和自己想地幾乎完全一樣。而玄歌又是皇上特意加上地。不得不說她老爹地情報也太高效了吧?
壓下心中突然湧現地不安。她開口問道:「爹為什麼會認為這些人早就是皇上預定地人選?右散騎常侍和台院侍御史是至交好友。如果皇上要考慮拉攏他們怎會只選楊稚蕭一人?還有玄歌。她只是一名燕遼送來地歌姬。皇上如何又會選她為妃?」
呈嗤笑道。「如果我是皇帝。要地只會是她們中一人。這樣既不會妨礙得到兩家地支持。到了必要時候還能防止他們心存異想。」
林蘇揚暗忖。自己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若只選了她們二人中一個為妃。另一人定是心有芥蒂。兩家地關係雖不說會出現明顯地裂痕。但相互之間地猜忌難免。真要到了那個「必要時候」。宏帝只需一計離間便可輕而易舉地掌握這兩塊定基石。
「至於那玄歌……本就是燕遼放在我大央地一顆棋子。這顆棋子放得真是好啊……」
林蘇揚聽不懂林呈的這句話,只是覺得朝堂這個地方,並不像自己想的那樣簡單,這裡的水太深,深得即使被窒息得絕望也還是要奮不顧身地陷進去。
不過她有一點不明白,「那為什麼陳玉巧又會被選上?據我所知,陳克雲素來廉正,從沒有和誰走得近,拉得遠,他的背景也很清白,皇上選了他的女兒會有什麼用?」
林呈看著她搖了搖頭:「揚兒啊,做官兩三年你還是沒有看透。正因為陳克雲一向兩袖清風,所以皇上才需要這樣不偏不倚的人來平衡後宮的勢力。」
「如今祁妃有鳳湘太后支持,如果我提到的這幾人當真入選,則會增加楊趙、藩國一方,暫不提玄歌背後的燕遼,權勢也算是三分,而陳玉巧的加入就抑制了三方的肆無忌憚,畢竟,大央有三分之一的兵權還在兵部尚書手中。」這就意味著,以後朝中的血雨腥風,將會蔓延至深宮,屆時,這個皇城,這片土地,到底還有哪裡是平靜的地方?秦皓,應該是很累的了吧?
「公主來了,用膳吧。」林呈起身叫醒了暗自思考的林蘇揚。「別擔心,你按照自己的想法放心去做,天塌下來還有爹替你頂著。」林呈拍了拍她的肩然後往飯廳走去。
聽到自己老爹的這番話,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雖然以前他那樣對待她的娘,但他畢竟還是自己的親爹,不是嗎?血濃於水。不過林蘇揚現在想的卻不是這些,剛才那些話都是在外人隨時可進的大廳裡說的,並沒有像以前那樣到書房密談,要知道如此肆無忌憚地討論朝廷,如被不懷好意的人告發可是絕對的死罪。她的爹,真的就甘於做一個忠心的臣子了嗎?
吃過飯回到臥房,秦羽替林蘇揚脫下了外衣掛在牆上。「怎麼了,一回來就愁著眉,公務上遇到什麼困難了嗎?」秦羽沏了一杯茶端到她的手上。
「沒什麼,」林蘇揚搖頭,「三日後要舉行選妃大典,皇上要我當主選官,所以會比較忙。」
羽看她很疲憊的樣子,不由心疼地說:「看你,都瘦了一圈兒,明天我給你燉些雞湯補補。」說著伸手撫了撫林蘇揚蹙著的眉。
「謝謝。」林蘇揚笑笑,「很晚了,快歇息吧。」起身上了床。秦羽給她蓋好被子,轉過身,握在手裡很久的紅紙被輕輕放到了梳妝台的抽屜裡。吹了燈,摸黑掀了一角被子,輕輕地,和床上的人背貼著背,秦羽的嘴角翹了起來。
躺在床上,林蘇揚怎麼也睡不著,心裡總在為今天的談話困擾不已。對於秦皓,她始終看不明白他心裡所想,原以為他發現了自己以女兒身入朝為官,早已犯了欺君之罪,就算他再如何寬宏大量也總該懲罰自己,可結果卻不聞不問,就當這件事從沒發生過一樣,依舊讓自己位居高官,甚至還比以前多了不少俸祿,連交給自己的事情也多了。
現在朝中最有勢力和實力的只有林家,而自己的身份目前也算是林家的主流,莫非秦皓是打的這個目的?若真是這樣,林蘇揚必定要小心行事,決不可讓他得逞。但是,如果另有圖謀的不是秦皓,而是……林蘇揚不敢想下去,要是這種情況,恐怕自己就步入深淵了。不管怎麼想,這些都很有可能發生,自己能夠做什麼準備?最近言兒的態度她看在眼裡,不是找借口躲避就是見了面除了打招呼不會說上一句話。連自己身邊最親的人她也猜不到他們在想些什麼,她又能怎樣?
想到了司君行,那個為了她不顧一切的男子,不知他現在過得可好。林蘇揚很有一種衝動想要上歸乾山去找他,然後就此不問世事,什麼爭鬥,什麼名利,不過一堆糞土,要來何用?司君行的情,她深深記在了心裡,如果說最開始是因為感動,那現在就是單純的喜歡,而且還是那種見了面就再也不想分開的喜歡。
以往從未接觸過戀愛的林蘇揚,此刻心裡記掛了一個最重要的人,使得她原本古井無波的心不時泛起陣陣漣漪,就像初開的花感受到了陽光的溫暖,再也不願回歸冰冷的黑暗。
一心希望這裡的事可以早早結束,卻不知兩年之後的罷官歸隱,竟成了殘酷的遙遙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