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相信我。」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顧千依步履蹣跚,走到風月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現在這個受盡慕非萬千*愛,冠絕後宮的皇后。
她和風華長得,真的是很像啊!
昨日在皇城之外,驚鴻一瞥,她險些就要以為她就是風華了!
「相反,我很相信你,我不相信的是你對風華的感情。」
顧千依扯起嘴角來一笑,對待風月也算是十分恭敬。
「當日泛舟遊湖,我與風華公子一見鍾情,要不然,也不會幫著他,幫著你對付二皇子。」
顯然,她口中的二皇子無非就是她姐姐的夫君,慕彥。
「有些東西,不是你想當然的,興許,你也沒有看清你的本心,就像當初我也一度以為我是憎恨慕非的,可是現在呢?」
若不是如此的話,方纔她稱呼風華,也不會加上「公子」二字,卻用「沐清」來如此親暱的稱呼喚已然回旬國的那位……
顧千依微微一愣,那種赫然便出現了李沐清那一張決絕的臉,禁不住有些心疼。
「那麼,皇后的意思是?」
「我沒有其他意思,若是你願意,大可以喚我一聲姐姐,咱們姐們相稱,到時即便你改變了主意,和風華,也算的上是兄妹,你意下如何?」
雖然,說起實際的年齡來,風月還沒有她年長……
「姐姐放心,我想,我和風華公子不會有兄妹相稱的那一日。」
她信誓旦旦,彷彿出了風華,她心中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只是苦了如今遠在途中的李沐清,黑著一張臉,好似從地獄來的惡魔一般,馬兒所過之處,草木傾塌,一片狼藉。
「二皇子,歇息一下吧,您已經跑死了三匹馬了……」
身邊的侍衛驅趕著馬兒來到他的身邊,一股寒氣上湧,觸及他犀利的眼神,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他怎麼就這麼笨?
明知道這位爺剛剛賠了夫人又折兵,如今正忙著回去處理大事,他偏偏好死不死地往他的刀口上撞!
「吁……」
馬兒突然嘶聲鳴叫起來,李沐清一時不查,翻身摔下了馬背。
健碩的身子在地上翻滾了兩下,才驚覺這馬兒同他一般,側翻在了地上。
它吐著舌頭,兩隻後腳一蹬……
嚥氣了……
「沒用的東西!」
李沐清陡然咆哮起來,如此情緒失控,已經是許久沒有過的事情了。
說到底,還是心中積怨已久,在這長途跋涉當中終於爆發。
索性也不再從地上站起,他躺在地上,一襲乾淨的紫色長袍上早就沾滿了雜草和泥土,饒是連他的髮絲當中,也夾雜著些許的茅草。
頭頂是藍藍的天空,身後就是一灣清澈的湖水……
腦中不斷浮現出那日泛舟遊湖,坐在隔壁船上低首含眉,輕輕吟哦的動人女子。
他李沐清終其一生,只為得到旬國皇帝的寶座,將李沐陽那個不成器的東西拉下皇位來,朝堂之上,勾心鬥角,自是不乏大臣之女對他搔首弄姿,只可惜,他統統不為所動。
那日陽光正好,照得他身心暖和,翩然就是這樣一個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神仙似的女子闖入了他的眼中。
彼時慕彥正坐在他的身側,看見他盯著那女子一動不動,輕笑出聲,告訴他,這女子就是他將來妃子的妹妹。
若非慕彥告知,興許他也不會起意要將顧千依帶在身邊,畢竟,他自覺自己滿手血腥與骯髒,如何都是配不上她的。
「看來,李兄和千依十分有緣。」
有緣麼?
也就是這一句話,讓他執意將她帶在身邊。
她沒有反抗,甚至沒有一句怨言就跟著自己回了旬國,並且依照自己的計劃,化身天機老人的弟子,逼走了李沐陽。
白日裡,她是冰清玉潔的神女,可夜裡,她是冷血無情的妖姬。
她可以聽他的話,為他撫琴,為他起舞,卻也不容許他動她一根頭髮。
有時,她也會一個人坐在窗邊,嘴角含笑的和外頭枝頭上的鳥兒說話,他甚至恨不得自己就是那隻鳥,能得她一笑。
後來,她告訴他,她心裡有人,只要等李沐陽一走,她便即刻回封國。
李沐清更是惡劣地想過,索性就被李沐陽踩在腳下一輩子,只要她能留在他身邊……
「啟程……」
躺在地上的李沐清一雙眸子陡然一亮,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面若冰霜,忍不住讓人敬畏。
「去封國!」
他李沐清豈是聽之任之之人?
反正如今回到旬國也是為時已晚,與其被李沐陽冠上亂黨之名,囚禁在牢房當中了此殘生,倒不如回去將他應該得到的奪回來。
他不相信,
,數月來他對顧千依的百般呵護和忍讓統統都是白費!
即便是死,他也要死在她面前!
想到此處,李沐清嘴角卻是勾出了一抹微笑。
江山何用?
到自己死了之後,不過也就是一坯黃土,倒不如尋得一生良配,安安穩穩了此餘生!
夜間微風蕩漾,牢房當中,慕彥滿心不甘,抓著顧千尋的頭髮,不斷地抬起手來,向她的臉上打去。
「看看你的好妹妹幹的好事!」
又是一巴掌下去,顧千尋口中湧出一口鮮血來,腥甜的味道在她的口中蔓延,臉上酥酥麻麻地一片,又有些疼,不用拿鏡子看,她已然知道自己這一張臉是毀了。
卻沒想到當初這個溫潤如玉的男子會有如此惡劣和駭人的一面。
她對上他的眼睛,「被慕非奪取了帝位,你當我是願意的嗎?千依自小對我百依百順,誰能知道她居然這麼恬不知恥地勾搭風華?」
呵呵一笑,口中有粘稠的紅色汁液順著她的下巴流到了地上,拉出長長的一條血絲來。
「再說了,若不是相公你沉迷風月那踐人,又怎會被她算計!」
顧千尋不提還好,一提慕彥就氣從中來,原以為風月是真的愛他的,卻沒想到,居然是一個美人計!
她是料定了自己會對她百依百順啊!
否則,早在回國的路上,慕非就已經以弄月的身份死去了!
「不准你說她是踐人!」
慕彥拽著顧千尋的大手一揮,只感覺有什麼東西脫離了自己的掌控,顧千尋已經發出撕心裂肺的叫喊聲向後倒去,而他的手上,則是握著一塊連帶著皮肉,血糊里拉的頭髮……
「慕……慕彥!你想我死?沒這麼容易,別忘了,我肚子裡還有你的孩子!」
眼中不斷落下眼淚來,顧千尋倔強地看著這個凶狠殘暴的男人。
沒錯,她還懷了他的孩子,她還沒有輸,還不能死!
「呵,都已經落得這般田地,便是有孩子,又如何?」
甩掉手中那腌臢的東西,慕彥順著牆壁做了下來,靠在牆壁上,背上是一片冰冷。
他不甘,當真不甘!
顧千尋呵呵一笑,隨即貓著身子朝慕彥的方向爬了過來。
他一定想不到,她就是怕會有今日這般結局,所以,一早就做好了準備吧?
莫要說是這肚子裡的一個孩子了,即便就是沒有這個孩子,她也一樣能幫他將皇位奪回來!
那女人笑得陰森,彷彿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鬼魅,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潰爛得不成樣子。
渾身的骨頭軟趴趴的,如同一條蛇一般……
厭煩地將自己的視線轉開,慕彥忍住自己心底不斷湧出的嘔吐的意味,「你這是做什麼?還嫌自己命不夠長麼!」
若是換做別人,遭到這般對待,定然要對他避而遠之,退避三舍的吧,可她卻不知死活地迎了上來!
「慕彥,你可還記得當日慕非凱旋宴上,那個被砍了手腕的女人?」
凱旋宴?
斷手的女人?
慕彥的眉頭陡然皺了起來,拂優?
他自是記得的!
可是……
「無原無故,你提她做什麼?」
一個廢人,一個傻女人,還妄想她能奪回慕非的心,離間慕非和風月麼?
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你一定想不到,我把她藏在什麼地方了……」
不僅如此,便是風月或者慕非見到了,也絕對認不出她來!
「你什麼意思?」
慕彥皺著眉頭,不想再聽這個女人廢話!
「我的意思是,說不定,過兩天,她就能爬上慕非的chuang,所以……你要是再敢動我一下,就不要妄想還能得到風月!」
顧千尋笑得張揚,笑得陰森,只怕,如今這副模樣,就連她那個剛剛被砍了頭的死鬼的老爹都認不出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