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子有些重量,原本就是薄木板外鑲上錦絮,用紅線織花邊成。中間『請帖』兩個大字,早就被水漫染的只剩下『占』,勉勉強強還算能入眼。
見管家遲遲沒個反應,齊昭月拎著請帖就想看看,可看著請帖就微微犯難,這東西放在水裡過,再拿起來,大部分都是濕噠噠的還帶著墨水。
更別說棉絮含水,表面上的字,浸在水裡半刻鐘,整整墨黑了紅棉中間的色澤。用手拿著還不能用力,似乎稍微用點力都可以碰出一堆墨汁來……
齊昭月正在猶豫著怎麼,自己衣袖長,怎麼避開染上墨水,打開比較好。可還沒反應過來,手中的請帖就被挪走了,只見江知佑拿著請帖,從容緩然的道,「請帖上都是墨水,你方才整理書籍,如今手也是有些使不上勁兒,不知輕緩。還是我來打開看看,免得將你的衣裳弄髒了。」
「好。」齊昭月剛好應著,暖笑著就點頭道,「你比我心細些,應該比我小心,看看上面都寫了些什麼。」
江知佑點頭,打開請帖。上面的字幾乎都被水染黑,見不仔細內容。單單下面拜訪的名諱上,上官幾個字,隱約的看得清晰,字形很是蒼勁。
字寫的很好看,江知佑心下肯定著。可要看清墨開的請帖內容,就有些難度了。平拿著的請帖緩豎起來,原本還在上面字體的水,瞬間全澆而下,一瞬就模糊融合了請帖下面的名字。
然後,什麼都看不清晰了……
江知佑剛想著,這樣一不小心的失手,似乎有些可惜這請帖了。可隨即,蘊在錦絮中的水也隨著頓然的擺動,傾斜而下,瞬間染黑了他的衣袍袖子。
動作有些快,齊昭月只瞬間看到江知佑身上,方纔還白衣裳裳,潔淨無瑕的衣袖上染出大片的濃墨來。心下微訝,隨即就對著江知佑道,「這帖子還是放在一旁吧,裡面都是水,等干了再看,也急於一時。」
待會還看?江知佑手微頓,錦絮裡含著的水墨也被頓出些墨來,瞬間髒了衣袖。袖子本就垂下,墨水一路暢行無阻,在寬敞的袖面上染出片片點點。
一連兩回,看的齊昭月連忙走近,將江知佑的袖子扯扯,別又髒了衣袍。卻怎知輕撫上他的衣袖,才發現他的內襟濕的透徹,可能是放在找圖冊的時候浸濕的。
濕著內襟還在這裡陪著她吹風,他是覺得天氣太熱了麼?齊昭月心下微躁,可卻看著江知佑手中還拿著請帖,又惱又氣。
他的衣裳一開始就濕了,怎麼還陪著她在院子裡找什麼有墨開的書籍,受著粘濕,看什麼帖子,這不是比她還胡鬧麼。
「這個東西真是…我就不該拿出來。」齊昭月說著,隨即就奪過江知佑手上的請帖,嫌煩的丟到地上,「都將你的衣裳染成這樣,你還一直拿著做什麼的。」
「那帖子看上去挺新的…」江知佑一番不覺的樣子,好似一點都不在乎衣袖的慘狀,緩言道,「總歸要看看裡面寫了些什麼……」
「不就是個帖子麼,都墨染成那個樣子,有什麼好看的。」齊昭月看了看江知佑一身,袖子濕去了大半,當下就著急的催促道「如今這天氣,還是要防著著涼,先回去換身衣服吧。」
見江知佑沒有動靜,齊昭月更是強硬的拉起他,就往臥房中走,念著道,「你方才就在水中走著濕了鞋,如今衣裳袖口染成這個模樣,還去看什麼帖子……」
王管家在一旁,有些呆愣的看著兩人離開的身影。請帖就被甩在地上,更加的殘缺不全,不忍睹視。
再看看公子跟在公主後面,緩笑著說些什麼,公主卻拉著公子走的更快了。長廊裡很快就沒了兩人的影子……
「總歸都是些不打緊的事情,圖冊找到了,我就不該同你較勁的。」齊昭月邊走,邊自己埋怨著,「卻也沒想到你的衣裳除了那墨潑的,內襟都濕成這樣,不早些回去換衣裳,還隨著我鬧性子……」
「的確是我沒告訴你找出圖冊的法子。」江知佑隨在後面道,「再說那帖子……」
聽到這裡,齊昭月回頭道:「那帖子那副模樣,估計也不曉得是多少年前都不用的墨研出來的,有什麼一直惦記的。你就不想想自己的衣裳濕了,趕著走快些?」
「嗯…」江知佑聽罷,抬眸輕點,「筆墨用的實在太差,還不如府上倉庫堆積都沒人動的存紙。」
完全就沒注意重點,她說的是他的衣裳濕了會著涼!齊昭月微微懊心,隨後不再言說,只是拉著江知佑的手走的更快。
穿過長廊小宛,進了臥房裡。齊昭月才鬆開江知佑的手,將他推倒屏風後面,「你先把衣裳脫下來,我幫你找到衣服遞過來。」
東翻西找,總算是勉強找出一全套衣服。嗯,裡衣、中衣、外衣、玉寶飾的蹀躞帶、下褥衣袍……
明明東西遞進去,應該不缺什麼的。可江知佑出來的時候,卻有些衣裳不整。齊昭月還沒開口問,江知佑就道,「阿月…我的衣物還是我自己打理吧。」
「缺什麼嗎?」齊昭月疑惑的問著,江知佑道:「你還是先在外屋坐會兒吧,我整理好就出來。」
看著江知佑的樣子,像是有不好言說的事情,齊昭月也只當自己沒有伺候男子穿衣的經驗,想著以後再請教管家。走到簾幕外,看著茶几上擱著的圖冊,想了想也覺得無事,隨即就翻了起來。
「對了。」翻了幾頁圖冊,齊昭月就突然想起明日的事情,道:「父皇說五日後出征,明日丞相府就是征前宴。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早提前,可還好事情萬變,趕的上有事阻止。我想同你說說,就不
用擔憂了……」
「阿月,能阻止大軍出征的事情……」屏風後傳來江知佑思略的聲音,道:「是想拖著群臣,暗指東北在這時間裡,有開始震動的跡象?」
「有震動的跡象,消息傳到京都,最起碼要三五天。」齊昭月說著,算了算時候,「說起來,丞相家千金的壽宴,明天還真是趕的巧。」
「怎麼說?」江知佑整理衣襟的手微頓。
「當日,皇太后崩。」
齊昭月說這話的時候,很是平靜。卻聽的江知佑一陣頓然,遂後緩下心境,皺眉思慮著得失。
齊昭月細想著,皇太后在前世,若是安心在佛塔裡念佛,也是安渡餘生沒什麼不好。可卻偏偏要摻合新帝謀亂的政亂,更是在新帝登基兩年後不務政事、飲酒作樂,趁機握權。真正說起來,前世趕盡殺絕皇室一脈,下狠手的人,是皇太后!
折磨人的手段狠絕,於史冊封號上,卻又大肆渲染自己昔年受佛祖庇佑,冥冥之中就有握權,指點江山的命。當時的傳言流傳了個遍:皇太后在缺漏的佛寺山亭裡,亭柱滑倒的將其壓倒。佛光輻照,傳夢給宮裡人,三日後趕到將其救起。因順應天命,固然命大沒死。
所以後來的獨權,被說的那是一個名正言順!
自然,這大肆渲染的都不屬實,皇太后被柱子壓倒,後來若不是宮裡頭派人正好去慰問,發現的早,皇太后就活活被壓死在亭柱下。
三日不死等著人來救,魂都飄走了,何況是人?
而現在,她疏通吳輔國。若是宮裡頭這個時段,沒派人去問懷,又是如何一番光景呢?想想也只有,就讓皇太后塌死在裡面吧。看看三日沒人去,這人是不是當真就受佛光庇佑,活的下來!
怪不得她心狠,只是皇太后不死,便是滿族全陷。
若是此番皇太后沒塌死,同樣躲過一劫。真的命大活下來,她也斷然留有後手,不會讓錦國再存在勞什子的皇太后。
再說回來,佛塔角塌,乃皇太后斃命原因,是怎麼都不能在這個關頭往外說,那就只能是:
皇太后念佛顧民,為天下百姓祈安。可身子本來就病著,更是因為顧念先皇之恩。先皇去世多年心生憂愁——誰讓皇太后是先皇最寵愛的皇貴妃?
拖著病重的身子。更是因為東北一再生事,心懷錦國百姓安危,憔悴黯傷而亡。
多好的結果!
出征大軍又大都是武將世家,為臣,便要替君主服喪三年。就算災情再刻不容緩,最起碼也要披麻袋桑,待超度魂靈三日,服十日之顧祭。更不要說她本是皇室人,雖下嫁,卻更要緊守禮法。
半月是如何都延遲的出來,只要大臣在朝堂上爭論不休個幾日,便又是空閒的時間,再待到大軍籌備出發,兩三日的準備時間……
就算再怎麼出意外,東北也該震完了!想到這裡,齊昭月鬆了一口氣。
這時,門外響起了景藍的聲音,「公主,景藍把王御醫請出宮了。如今在正廳坐著……」
「是母后出了什麼事麼?」齊昭月順然站了起來問道。
「王御醫只說是有其相關,並不願透露太多。」景藍道著。齊昭月順然就放下手中的圖冊,隨著江知佑的方向道,「書我暫且不翻了,我先去前廳看看,你慢慢整理好衣裳。」
「阿月。」隔著簾幕傳來江知佑安撫的聲音,「不急,皇后娘娘會沒事的。」
當下遲疑的點頭,齊昭月就開門,隨著景藍去前廳會見。
「公主安福。」王御醫見齊昭月來了,當下就起身禮拜。
齊昭月點頭,就問道,「原本只是讓景藍去宮裡頭,問問母后身恙安好,可王御醫卻出宮……」
「微臣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前來將軍府,給公主通個信。」王御醫倒也直接,「也是給公主陪個不是,微臣之前隱瞞之事,實有隱情,還望既往不咎。」
「通什麼信?」齊昭月抬眸問著,就聽王御醫道,「皇后娘娘只說西門家的二公子,近日返京,明日會去丞相府參加征前宴。而西門世家西門二公子一脈,前幾年遷移雲夢之縣,如今剛回京都,怕是不清楚京都近年的變化,還望公主到時候關看一二。」
「西門家的二公子?」齊昭月愣住了:母后跟著這麼一個『美人兒』的世家裡,又是怎麼扯上的關係?
只是想起方才發生的事情,她連江知佑一個似乎都照看不好,還讓她照看一二其他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相信我,江大人就是看那個請帖不太順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