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晌午,宜和宮中萬籟清靜。惠妃正欲躺在貴妃椅上小憩,便聽到采薇的容稟聲,「娘娘,王貴妃在殿外想要探問娘娘。」
王貴妃?想起前日晚上梅嬪和敬嬪的事,惠妃想也沒想,便道:「打發了,就說本宮歇著,見不得外人。」
采薇剛領命出去,門口便傳來一陣突兀的聲音,「瞧惠妃妹妹這話說的,姐姐聽你這聲音;打發人打發的極好,一點都不像歇著的樣子。」
采薇轉眼便見到王貴妃在一群侍女的擁簇下,大大方方的走了進來,當下便行禮道:「貴妃娘娘安康。」
「起來吧。」王貴妃笑道,「今兒個天氣宜佳,本宮看惠妃妹妹殿外的紫荊還沒謝,這些個奴才平日侍奉主子也是兢兢戰戰的,惠妃妹妹不妨讓他們歇息一番,打個賞?」
惠妃對著采薇示意,後者領會的將殿中人揮退了出去。惠妃才道:「姐姐很久沒到妹妹這兒坐坐了…不,是自從妹妹進宮,姐姐就不曾來過。」
「姐姐倒是想到惠妃妹妹這兒坐坐,可惠妃妹妹平日既無恩寵,又安分守己。」王貴妃道:「實屬讓姐姐,很難有個由頭來惠妃妹妹這兒走一趟。」
「那姐姐今日還不請自來?」惠妃不客氣道:「直接闖進宜和宮,足夠妹妹在皇后娘娘面前參一本擾亂宮闈!」
「惠妃妹妹這是在唬本宮?」王貴妃笑意瞬斂,連稱呼都變了,「惠妃妹妹可不要忘了,本宮協助皇后娘娘掌管後宮。惠妃妹妹參一本子,是要在本宮這參本宮麼?」
「姐姐闖進妹妹的寢宮,不通報不靜候,以為自己是皇上,可以任意為之?!」惠妃說道此處,一改之前的慵懶,睜起雙眼直視道,「且不說姐姐這話還真是健忘!妹妹當年初次入宮,皇后娘娘都參過,更何況是貴妃?!」
當年惠妃入宮,被敬事房安排好侍寢,卻連皇上的影子都沒見到一個。就在後宮中的眾人都覺得;這新晉的娘娘怕是要備受冷落了。可惠妃娘娘第二日卻一本子參了皇后娘娘,句句意指皇后娘娘不該在那晚請走了皇上。而且竟還進言;讓皇后娘娘有母儀天下之風範,莫要同後宮中的妃嬪搶皇上!
這大膽之及的言詞傳到皇上耳裡,直接就要把惠妃娘娘打入冷宮。還是皇后娘娘求的情,才免了下來。只是所居的宜和宮卻挪偏了不少,惠妃娘娘也就一直,是個說直話的倔性子。
王貴妃剛想動怒,卻又想起自己的來意,緩道:「當年惠妃妹妹進宮初次侍寢,機會便被皇后娘娘奪了去,皇上還未來得及見你,便去了皇后娘娘的鳳朝宮,惠妃妹妹當真不曾怨過?」
「姐姐想要妹妹怎麼怨?」惠妃不冷不熱道:「是怨皇上薄情殺了皇上,還是怨皇后娘娘的囂張跋扈,同姐姐聯手對付皇后娘娘?」
還未等王貴妃言語,惠妃便道:「皇上和皇后娘娘可謂說是同甘共苦的患難夫妻,皇上若是對妹妹多情,那對皇后娘娘不就更薄情?且不說妹妹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同姐姐一樣看中的是整個後宮!」
「哼!」王貴妃冷哼一身,才道:「惠妃妹妹的嘴皮子不饒人的厲害,姐姐同惠妃妹妹你講理是講不過了。不過有件事情,姐姐不得不提醒惠妃妹妹;凡事插手,還是適可而止為好。」
「妹妹不懂姐姐的意思。」惠妃如此說道,王貴妃卻道:「惠妃妹妹每每言語都不顧及,皇后娘娘和各宮,又都不是傻子任惠妃妹妹戲耍。惠妃妹妹嘴上多事不饒人,卻處處偏向梅嬪……」
「姐姐這話就是來問罪了?」惠妃望著王貴妃,道:「梅嬪和敬嬪的事情,因著姐姐是敬嬪的表姐,故而姐姐沒見到梅嬪那楚楚可憐的樣子。那梨花帶雨的妹妹實在是後怕姐姐會心中會擱不下!誠然,妹妹多言幾句又怎的了?說的她難堪些,像是妹妹動了很大的心思似的。且不說妹妹就算是偏向她,她最後不都被皇上打發到了冷宮,賜了一碗落子湯,一了百了?」
「惠妃妹妹也不想想;敬嬪也是被打入冷宮。兩人連對錯都不曾分清楚,便被皇上這樣厭棄!」王貴妃道:「皇上是討厭後宮奇爭鬥艷的花樣百出,任何栽贓陷害,結果處置的卻是一成片的人,卻獨獨皇后娘娘無事。梅嬪敬嬪這樣的例子不是頭一回了,隔三差五的上一出。惠妃妹妹也見皇上下手的輕重,可曾有那一次留過情?」
「皇上下手留不留情,關妹妹什麼事?」惠妃有些乏了,便對王貴妃道:「姐姐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妹妹就不送了。妹妹晌午要睡一覺,實在是沒空陪著姐姐閒嘮叨!」
「姐姐這次來,便只想問惠妃妹妹一句;當真甘心在後宮裡待一輩子,直到皇上死去,還要為其陪葬抑或是守陵?」王貴妃盯著惠妃,一字一句的問著。
還未等惠妃開口,王貴妃就繼續道:「不過惠妃妹妹進宮前的事,倒是真心將姐姐感動到了。不察不知曉,一查嚇卻驚的姐姐好生為惠妃妹妹擔憂。姐姐以前還從來不曉得,惠妃妹妹如此深情,竟會為了府中的一個侍衛,替自家的親姐姐進宮?」
「這侍奉自己不喜愛的男人,是怎的都有隔閡。」王貴妃道,「也難怪惠妃妹妹從進宮到現在都八、九年了,侍寢的次數寥寥可數。這性子,怕也是知曉皇上不鍾意,才特意如此不討喜吧?」
「妹妹以前也這麼覺得。」惠妃沉下眼眸,斜眼道:「覺得自己言語太過刁鑽刻薄,可如今與姐姐交談,妹妹才發現自己,竟還是有點口德的!」
「惠妃妹妹這話見外了。」這一次王貴妃沒有動怒,反道:「不是一家人,姐姐又怎會進這個門?作為一家人,姐姐很有必要再提醒惠妃妹妹一句;凡事留點餘地。」
「不過。」王貴妃不經意的道:「也不知曉,萬一姐姐清楚的;惠
妃妹妹的背後所隱藏的,被皇上知曉了,皇上會不會越發的不放過你?將妹妹囚在冷宮,終身不得出?畢竟皇家的醜聞…姐姐實屬是感慨,難不成這便是惠妃妹妹的至終?」
「姐姐難得來宜和宮一趟,繞了一圈子,到底想要說些什麼,妹妹洗耳恭聽!」惠妃實在是有些忍受不了,王貴妃那張旁擊側敲的噁心面容。
「惠妃妹妹可曾有聽說過太尉府的事情?」王貴妃問的不經意。惠妃卻道:「今日早晨聽說了;皇上賜了兩名美女給太尉大人,而太尉大人公務纏身不曾回太尉府,哪知公孫夫人以死抗絕聖旨。後來皇上便讓人賜酒過去了,哪曉得吃的是醋!這啼笑皆非的,一場鬧劇罷了!」
「惠妃妹妹覺得是鬧劇,可天下百姓人的想法,卻與妹妹有著天壤之別。」王貴妃道:「更不說姐姐的看法,更是玩味。」
「姐姐不妨同惠妃妹妹說個明白。」王貴妃道:「難道皇上是不知道太尉府中;太尉只有一位正妻,育有三個兒子,而且下一任太尉還在擔任國子監司業?如此珠聯璧合,皇上又怎會在麼這個時候,賜兩名美人?而且這美人賜的,還都是恰好在太尉外出不在的時候?而且公孫夫人的反應…不是更有意思麼?當下就以命反抗!」
「姐姐這話什麼意思?」惠妃聽罷,嚴謹的抬眸。
「這一切…姐姐也就是在皇上面前嘮叨多了。道是後宮中美人氾濫,佔用了後宮一大筆開銷。然後讓皇上知曉美人的用度,美人的多餘,以及美人在後宮中的各種尋歡作樂……」王貴妃緩緩道:「所以惠妃妹妹,有些事情是不好說的。你見;姐姐不過是拐彎抹角的暗示,皇上便不經意的脫口而出御賜美人。」
「不過話說回來;這御賜都是半個月前的事情了。由頭還是太尉府在朝堂上表公孫家,公孫通史須受嚴懲。這種恪盡職守的態度讓皇上褒獎不已,才有的這麼一番御賜。」王貴妃說罷,頓了頓道:「不過為何這御賜之物會遲了半個月才送到,還要待公孫大人出府,而刁鑽公孫夫人,這一切不是都太名目了麼?」
「姐姐不妨更加坦白的告訴惠妃妹妹。」王貴妃道:「公孫夫人心中擱不下的這兩名美人,是姐姐精心挑選送過去的禮。」
「姐姐將這些事講與妹妹聽,想說明什麼?」惠妃側眸問著。
王貴妃挑眉,才道:「說明,姐姐有這個能力,能讓惠妃妹妹脫離苦海!不知曉這個理由夠是不夠?」
「姐姐欲要妹妹怎麼做?」惠妃道,「便直說了吧!」
王貴妃笑意緩和的從袖子中拿出一個錦繡盒子,道:「這個便交由惠妃妹妹保管,屆時,惠妃妹妹會知曉如何行事!」
「屆時是多久?」惠妃有些警惕的望著王貴妃,王貴妃卻道:「皇公主笄禮。」
惠妃聽罷手一頓,才接過王貴妃手上錦繡盒。盒子上繡著竹木蔥蔥;萬葉颯爽,卻頗具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