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府的門人見杜蓉跑出府,與皇公主糾纏在一起,見機不好!便立馬急沖沖的折回去報信。而太尉府中,公孫夫人眼見杜蓉跑出府,對著老夫人就擔憂道,「弟妹她……」
「弟妹?」老夫人看著沒有絲毫禮儀舉止,提起衣裳便蒼慌跑走的杜蓉,不順眼道,「哼!待通史的事兒一平息,老三若是不休了她!以後便都別進公孫家的門!」
「母親。」公孫夫人知曉老夫人正在氣頭上,在一旁寬慰著,「通史好歹是弟妹所生,一手帶大。如今有難,指不定就白髮人送黑髮人,弟妹心裡怕也是不好過的。」
老夫人聽罷緩下面來,半響才歎道,「杜蓉這性子,也難怪會將通史,教成如今這麼萬劫不復的摸樣!」
「母親。」公孫夫人在一旁想起方纔的事情,「皇公主似乎……」
「怕也是在宮裡頭沒少吃苦頭。」老夫人應著,回想起齊昭月端莊得體的樣子道:「皇公主這事兒便這樣了,也是我這人老了,想的事兒太雜。」
「兒媳不是這個意思。」公孫夫人挑明道,「有些事兒,兒媳還沒有來得及跟母親說清楚。其實兒媳當時帶著琳兒赴茶宴,剛進宮盤查時,便收到了景藍送來的糕點解饞。」
「景藍?」公孫夫人一怔。
「是的。」公孫夫人繼續道,「景藍母親送進宮給皇后娘娘的人,可也不知道怎麼又轉給皇公主。這事兒主要是,茶宴前兒媳是吃了幾塊糕點的。而飲茶後的不適,太醫卻說兒媳是胃虛體弱,茶中有瀉藥才禁不住折騰。糕點是皇公主派人送來的,兒媳的病因皇公主也清楚,卻特意去抓了補胃虛的藥膳,還提醒兒媳要注意身子,敲打下人。這意思可是要兒媳防著身邊人?」
老夫人思緒著,剛想開口。卻被跌跌撞撞報信的奴才打住,「老夫人,不好了,不好了!杜夫人衝出門攔住了皇公主,衝撞御駕……」
「簡直荒唐!」老夫人還沒聽完,一口氣差點兒提不上來。但事態緊急,連忙帶著人出府門。
當時,齊昭月站在太尉府門外,遙望著大路上稀稀疏疏的人群。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麼,卻是有些挪不動步子。景藍在一旁勸著提醒,「皇公主,該回宮了。」
垂下眸踏上轎凳,看著御駕馬伕剛把簾子掀起來。她剛想進車,就覺得身子突然被一抓,一個不穩。若不是景藍眼尖的在一旁攙著,怕是要硬生生的從這兒跌下車去。
還沒待齊昭月呵斥緣由,裙擺就被猛然一扯,身子更加恍惚,耳邊還傳來女子的啜泣聲,「皇公主!皇公主!!」
齊昭月焦急中扶著馬車側壁,轉頭就看到一位滿發金墜的婦人,抓著自己的衣擺緊緊不放,邊喚著她的尊名,邊扯衣物。眼見著這裙擺被猛力拉扯,都受不住這胡攪蠻纏力道。
齊昭月微微皺眉,被人連拉帶扯的走下轎凳,杜蓉也順著跪在她長擺下啜泣不止,「皇公主你要為民婦做主啊!」
馬車後的侍衛也聽到了動靜,見這景象瞬間將整個馬車圍了起來,拔刀相對。卻又顧忌著皇公主被拉扯著不明形勢,也不能動手的僵持著。
聽見做主二字,齊昭月在身子依舊晃蕩中,揮手讓一旁的侍衛收刀。此時多事之秋,不管何事,天子腳下有民請命,便需慎重。
「這位……」待走到平坦的地上,齊昭月剛開口詢問,就被杜蓉急忙忙的話打斷了,「皇公主,您要為民婦做主啊!我兒冤枉啊!!」
「這位夫人……」齊昭月再一次開口,可整句話還沒說完,杜蓉就又嚷嚷了起來,「皇公主聖明!您一定要為我兒做主啊!我兒為國操勞忠心耿耿,一片赤心可鑒!我兒實屬冤枉!實屬冤枉啊!!」
「民婦早就聽說皇公主淑德,似皇后娘娘一樣孝廉公正。如今朝中有歹人作梗,皇公主您要昭雪明鑒,以正朝綱啊!皇公主!!」
只眼見著身下的裙擺一直被拉扯著,用力拉長的不見往日柔舒的摸樣。齊昭月索性也放開手不跟杜蓉扯衣服,由她拉扯去。
侍衛在一旁不敢鬆懈,找著個機會便將杜蓉拉開。可杜蓉卻一直抓著齊昭月的裙擺不放,侍衛也不好用蠻力,只得將人架至一旁,待後發落。
景藍這時也從馬車上,不顧儀態的跳了下來。方纔那被拉扯,形勢凶險的樣子真是將她嚇了一跳。還好如今皇公主沒什麼好歹,景藍瞬間就跪下請罪,「皇公主貴體有失,是景藍疏忽出了差錯,望皇公主恕罪。」
這話便像是領頭,旁邊一圈的人,除了架著杜蓉的侍衛,皆跪下請罪。齊昭月還沒免起,杜蓉便又開始反覆叫冤,「皇公主,民婦要為我兒請命!皇公主您要為民婦做主啊!!」
景藍一直聽著杜蓉叫喚著,聽到這裡終是忍不住了,冷臉斥道:「夫人,您要告狀伸冤便去衙門擊鼓!這當街衝撞皇公主的御駕,皇公主若是有個閃失。這可別說請命了,你便是要命都要不得!」
杜蓉聽罷身子一軟,可隨即卻又撐了起來,直視齊昭月道:「攔聖上的御駕,乃衝撞天子!若是如此,民婦必會備著殺頭的風險伸冤。可皇公主賢淑溫良,又怎會跟我個婦道人家計較?」
「皇公主!」杜蓉說道最後也沒了那個心虛,雙腿軟跪的直接叫喚道:「民婦有冤!皇公主您若是不答應為民婦伸冤,民婦就不起來!!」
齊昭月見杜蓉被侍衛架跪在地上,微微側眉;都這個形勢了,她若不讓侍衛鬆手,這人可不就要這樣一直跪著?還談什麼起不起來?她一開始可從來就沒過開口,說要讓她起來。
「這位夫人。」齊昭月理順裙擺,「你一上
上來便叫冤,至本宮於險境。婦道人家若是循規守矩,略懂儀養也定然知道,攔人在前,可不是在人上馬車之際,就不顧禮道的扯著旁人的衣物不放的。」
從杜蓉的話中,齊昭月便得知了杜蓉的身份,也隱約的猜出這樣鬧的目的;杜蓉若是以臣婦的名義來求情,她自己大可道說;不言廟堂之高而推的乾乾淨淨。可為民請命,她卻不能不妥善處理。想到這裡,齊昭月緩緩的冷下臉來。
景藍在一旁皺著眉頭就沒舒緩過;杜夫人分明就是在拿捏皇公主,想以這種形勢在大街上胡攪蠻纏,誇耀皇公主一番,然後威逼似的,讓皇公主在百姓面前將這事兒應承下來。可她這腦子也不想想;太尉府若是真的出了什麼大事兒,皇后娘娘都阻止不了。如今再來為難皇公主,多此一舉的鬧心豈不是給自家人添堵?這旁系也還真是不讓人省心!
「你聲聲道說你兒有冤,要本宮為你做主。可本宮卻連你是誰都不知曉,更不知你這般莽撞所謂何事。就算是百姓攔御駕,也是要三鼓一鑼的跪前請命!」齊昭月冷然道,「且不說告御狀伸冤,一般都是由男子去府衙擊鼓呈御狀!而攔駕,若不是天大的罪狀等同於貪官污吏,便要受到極刑以示正聽。再且本宮怎麼說,都還是未笄禮的女子。夫人若真是有冤,本宮也定會相助。可夫人一位婦人,本應該在家中相夫教子。如今這樣攔下本宮的御駕,可是有了一番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心意和準備?」
杜蓉身子一軟,耳邊傳來齊昭月冷冽的聲音,「夫人可是想好了!夫人所言,必是達到告御狀所求!而且本宮,也絕不會姑息無事生非!按錦國律法,八十仗的板子也不輕!」
杜蓉一陣語塞,抓著自己的衣物,掙扎的吐出實情,「民婦是太尉府三老爺的髮妻,與皇公主側算起來,也是一家啊!」
「既是貴族之身,來本宮駕前跪著,又為何自稱民婦?」齊昭月冷意衡然,「欺君之罪便是死罪!本宮雖不是父皇,但於夫人來說,卻也是君!」
「皇公主!!」杜蓉只覺得身後一陣涼意,隨後哭道:「婦人這一番欺瞞也是為了我兒啊!皇公主崇貴,出身皇室。可身上也流著公孫家的血!哥兒他,不,通史他可是皇公主的表哥,你們是宗親啊!皇公主您怎麼能看著您的表哥被賜死?你們是親人啊,難不成皇公主要弒兄滅親嗎?!皇公主?!」
「再且,再且通史只不過是燒了錄冊房而已。一堆平日裡都沒人管舊書,難不成還比得上一條人命?!」杜蓉越說越動容,「皇公主明鑒吶!」
「放肆!」齊昭月徹底冷然下來,「天子腳下,若是真有這樣的冤情被隱,那要朝堂尚書何用?!這事兒又怎會由你一個婦人說道朝堂?你如今越矩請命,可是要說父皇為政不公?顛倒黑白?!」
老夫人和公孫夫人一出府,聽到的便是這一聲呵斥。老夫人對一旁的西荷使了個眼色,便連忙的下樓階。西荷是太尉府裡有經驗的姑姑,領著幾個壯點的家丁,便接手了侍衛的動作。杜蓉剛想掙扎,西荷隨後就用手中的帕子將杜蓉熏暈過去。
而老夫人下步台階繞到前方,對著齊昭月一禮拜道:「皇公主息怒,這事是太尉府管教不周,望皇公主責罰。」
「外祖母。」有人求情,可她卻也不會輕易放過這樣給她擺心思的人,「攔御駕之失,輕則最少杖責八十。昭月念此次無心之失,三十仗足矣。」
「謝皇公主洪恩。」老夫人和公孫夫人敬謝著。
景藍望著天邊,盯著這事兒終是告終,提醒道:「皇公主,已經酉時了。」
遠方便傳來隱隱約約馬蹄聲,齊昭月剛踏上轎凳,一騎紅塵隨之而來的熟悉聲,便止住了輕盈的步子,「皇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