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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章 他贏 文 / 雨下下雨

    玉簾遮陽下的柳色淒涼,金錦香囊擱置在斑駁的湘妃竹上暗淡憂傷。銅鏡中的峨髻印著憔悴的膚色,墜著鎏金杏葉步搖,襯出一絲精神的摸樣。

    齊昭月坐在梳妝台前,指尖輕撫著一支蘭簪。跟一旁的金玉瑪瑙比起來,它格格不入的可以說的上是粗俗不堪。所以在新婚之夜,江知佑把這個送給她的時候,她就厭惡的丟到地上,然後惡言相告,奪門而出!

    之後更是異床異夢,夫妻之間連相敬如賓都算不上。

    自古為人.妻,做到她這種地步,夫君還能一直忍著不休妻不納妾,大概也只有她安黎公主一人。

    她婚後依然與相府大公子往來交好,各種傳言數不盡數,他卻也一直都可以當做沒聽到。

    照理來說,她厭惡他,從沒出生就注定了姻緣,奪了她的自由。

    他應該也厭惡她,人前溫端莊的摸樣,人後惡語相向的脾性。

    可如今,這支簪子從千里迢迢的戰場被送回到將軍府裡,是個什麼意思?齊昭月止不住從心底生出的懸疑,深深吸了一口氣。

    邊界來犯,這場戰,似乎也打的太久了。

    江知佑不會上戰場,因為他的身體不允許。他是大將軍的獨子,雖然不會舞刀弄槍,卻精通戰中謀略。就算是主軍全軍覆沒了,他應該也不會有事。

    雖然,她曾經很希望他有事過。但如今看到這支簪子,回想起江知佑,她思緒雜亂的已無從追尋,從前的那些人和事。

    幾天後的禪房裡,婢女冒冒失失的推門而入:「公,公主……」

    她記得明明吩咐過,這幾天靜靜,不要打擾她。斜眼望著奪門而入的不速之客,後者自動請纓的跪下,「奴婢冒失,公主恕罪。」

    婢女急急的哆嗦道:「上官公子來訪。」

    上官又不是第一次來將軍府,江知佑的不聞不問,讓一切似乎理所應當。齊昭月望了婢女一眼,淡淡道:「自己去管家那兒領罰,抄錄《佛經*梵》一百遍,調養生息,規矩些。」

    出門末了,她還補了一句,「識不得字,就照葫蘆畫瓢。」

    放在平時,她是不會說這麼多的。頂多對這個婢女不喜,跟嬤嬤說一聲,調的遠些眼不見為淨。

    只是,她的心突然有些靜不下來。

    堂裡站著一位翩翩如玉的公子,就憑那英姿的背影,齊昭月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上官。

    「不知道上官公子拜訪,所謂何事?」她曾經傾心過這個男人,且不說他英俊不凡才華橫溢,更因為比於江知佑來說,他們的相遇似是個天作之合的意外。

    可不管怎麼都沒有辦法抹去,這個男人早在與她相識之前,就已經有三房妾室的事實。滿嘴失言的隱瞞,更是讓她無不深惡厭覺!

    「昭月。」上官一見到齊昭月,就激動的上前一步,握住佳人的手。

    掙脫開他緊握的手掌,齊昭月拉開兩人的距離,「還請上官公子好好說話,這裡是將軍府!」

    「昭月。」上官無奈的呼喚著,見齊昭月的疏離辯解道:「昭月,你也知道我三年前娶禮部尚書的女兒非我本意。你這樣對我又是何苦?你跟我斷絕來往三年,這次我們終於有機會能在一起,你就不能試著努力一下嗎?」

    「在一起?」齊昭月驚然的望著上官,她實在是不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是不是醉了還沒清醒!

    她齊昭月是錦國公主!是江知佑之妻!

    「對!」上官喜悅道:「你沒想到吧?江知佑謀略不力,拖累全軍,被敵軍追殺致死!」

    「追殺致死?」齊昭月怔了。

    就算是不堪重病病死!疲勞度過瘁死!也不該是這麼狼狽的被敵軍追殺至死!!

    不,不不!

    江知佑死了?怎麼…可能?!

    「是啊!」上官壓抑著激動的情緒,道:「昭月,你自由了!你是當朝公主,也是江知佑唯一的正妻!我朝的將士對江將軍敬仰頗深!兵隊對你也應該是絕對的擁護。就憑這點,當今聖上也會同意我們……」

    「你可以走了!」齊昭月打斷上官的話,多年的禮教沒讓她直接叫他滾!徹底冷下聲來趕人。默然的望著堂牌匾下,錦瓷瓶中的綠蘭,果然枯了。她從未照顧過,所以連什麼時候謝了,都不知道。

    「好、好!」上官還以為齊昭月還沒反應過來,便忽視了她聲音的異樣,離開讓她緩緩,臨走還不忘囑咐,「昭月你好好想想!」

    她的夫君去世了,滿城皆知。可笑她,卻是從一個,她名義上姘夫的口中知道,還是以一種勸嫁的方式!

    偌大的將軍府,沒有一個人來稟告。這一切似乎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她似乎不後悔,只是有些遺憾沒能見江知佑最後一面。

    可,見到了又怎麼樣?她似乎都不知道怎麼跟他開口,他們之間從未和睦過。

    三月後,幽幽的長綾高高掛起,染白了將軍府每一處角落。明明她才是將軍府的女主人,但將軍府裡的一切,似乎都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守靈三日,她跪著不曾起來。她從來沒有對不起江知佑,卻依然愧疚。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骨子裡被滲透的思想,如今似乎卻成為了她陪他最後一程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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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出棺那天,蠻人會到將軍府祭拜。他們害死了江知佑,卻敢出現在將軍府。府裡的人蠢蠢欲動,齊昭月卻想,錦國和西嵐,多年敵對開戰,如今看來,應該是議和了。

    其中一個蠻人上下打量她,「早就聽說錦國安黎公主才貌無雙,現在看來倒也不盡然。」

    「不過今非昔比,安黎公主如今二十好幾,早就不同於二八芳華的女子。不過也難怪當今錦國皇帝說要拿你和親,這氣度倒也過的去!」

    這話激怒了不少將軍府的人,雖然她名聲不好,但始終掛著江知佑的正妻之名。看在百姓得以和睦些年的份兒上,能容忍這些蠻人來祭拜,已經是將軍府最大的禮讓!

    三個蠻人瞬間被家丁護衛團團圍住,眼見就要動手。

    將軍府年長的老管家卻出面,讓眾人讓出一條道來:「來將軍府祭拜公子的,無不是錦國忠心愛國之士。三位尊客應該是走錯地方了,還請回吧。」

    三個蠻人絲毫沒有離開的打算,氣氛也越來越僵硬,齊昭月緩緩垂下眸子,喝退道:「都退下!」

    府中人雖然都遲疑了下,卻幾乎沒有人聽她的話。齊昭月望著肆無忌憚的三人,揚聲道:「要是本宮會改嫁出塞,等到的,可就不是三位閣下,而是聖旨了!」

    領頭的蠻人開懷的笑了起來,「難怪江公子放不下公主,公主果然是位實務的佳人!」

    「我們西嵐和你們錦國重歸於好,不是沒有代價。雖然公主你頗得我心,但我們西嵐也不是個不守信的蠻族!」那人從皮衣中拿出一封整潔的信封遞給齊昭月,「這是江公子給公主的信,送信的人已經死在了沙場。西嵐敬佩江公子,將信歸還。也會遵守與江公子的承諾,庇佑公主餘生無憂。公主若是想不通,我們西嵐絕對歡迎公主隨時賞光!」

    齊昭月一陣晃神,盯著信直直的問:「江…知佑,是怎麼死的?」

    那人有些詫異齊昭月的問題,挑眉回道:「雖然很想說他是敗在我們郎兒刀下,但江公子實在精明。自知時日不多,與西嵐打下一賭,贏後保你。本來就活不長的身子,結果自然是他贏,他死。」

    齊昭月的耳邊似乎聽到了呼呼的扎耳風聲,來自邊塞的沙場。而素白的信封上折舊破損,她僵硬的抽出信紙,入目的字跡依舊清如風:

    當年贈之蘭多怨,如今可成公主所願。

    看上去好像是毫無頭緒可言的一句話,卻讓齊昭月瞬間慌了神。平時的端莊禮儀,連勉強都勉強不了,提起裙擺就向西廂房跑去。

    她一直,端著公主的架子咄咄逼人。一直,敗壞著她自己的名聲。一直,都不讓他安生。為的不過就是他一份休書,她天真時所想的自由!

    成親七年,不論她如何取鬧,他都不曾鬆口。

    如今成她所願?!

    急急忙忙的抽出梳妝盒中的暗格,一層層的找出那個不遠千里,送回的蘭簪。

    簪盒上鏤空著葉紋栩栩如生,齊昭月卻一手丟掉蓋子,尋找裡面的暗層,被折疊起來的三張宣紙!

    拆開入目,錦國自新帝即位,已大不如前。軍餉剋扣,無銳之器,蕭條無景。西嵐蠻人皆猛,好在多勇缺謀。吾國內憂之患多也,相府、太尉、御史三公鼎立,新帝殘忍,貪美溺酒。運勢如此,國定不保。

    新帝與公主非一母所生,遠親疏離,願公主慎行小心。

    公主若信,便遠離京都,自請守城。鳶城雖小,五臟俱全。又有鄰國相嵌,足以安泰一生。

    若不願,便在三公之內尋位安足。御劍乃先皇所賜,願公主慎之所用。

    和離書應公主所求,還公主半生自由。

    還有一張宣紙,上面撰寫的是奇門陣法的布軍之道!僅僅百字,卻幾乎是江知佑的畢生所成。

    宣紙後面還有一行小字,安黎,萬不得已,這是最後的通牒,莫要輕易示人。

    與西嵐相戰四年,如今怕是不歸來,讓我最後念一句,願你得心所願。

    錦國內亂不堪,他一願她謹行小心。

    御劍非比尋常,他二願她慎之所用。

    陣法予她護命,他三願她得心所願。

    她這樣對他,自始至終嚥不下去的,無非是自幼頗受寵愛,幾乎目空一切卻決定不了自己姻緣的心高氣傲!可如今拖的生死兩茫,這一步步謀略,一步步退路,他江知佑不欠她齊昭月的啊!

    望著最後一張和離書,齊昭月笑哭了起來,

    他江知佑多可笑?!他怎麼知道她現在想要的是這個?!他憑什麼就篤定這是在得她所願?…她現在只想看到他,站在她面前安好的摸樣,他能成她所願麼?!

    他若是在她面前…

    她一定不會冷眼以對,她一定……

    再多的一定,都遲了。手上的信紙無力的滑落在地,齊昭月呆滯的坐在地上,

    這一生,她被自己逼的有多累?

    齊昭月沒有個答案。

    自幼光芒萬丈、清冷孤芳的一國公主,終是在這一刻,將自己身上的菱角磨平。

    可一切,都為時已晚。

    安黎公主要為亡夫江知佑出家祈福?!這個消息震驚了京都不少人,尤其是一些以為,安黎公主絕對會改嫁的人!

    br/>

    大街小巷上的人無不議論紛紛,

    「安黎公主不是和相府的大公子相交甚好嗎?那種傷風敗俗的女人,要去為江公子出家?!」

    「相府大公子早就有妻有妾,安黎公主貴為一國公主,自然不會降了自己的身份去做妾!」

    「還公主呢!就是平常百姓家的閨女,也比她知道什麼叫做為人之妻!」

    「這種話也敢說,瘋了吧你!」

    「……」

    齊昭月此時,卻正在祠堂裡,燒和離書。

    「江知佑,我不走你給我準備的任何一條路。跟我和離,你想也別想。」清淚緩緩落下,輕言細語,也不知道是在說給誰聽。齊昭月總算明白了些什麼,最後卻只能用這樣的方法,去記惦一生。

    「公主。」門外的婢女請聲道:「都準備好了。」

    馬車停在側門,還有一個不速之客,上官!

    「昭月!」上官沒想到讓齊昭月靜個幾天,最後竟然傳出她決定出家的消息,「這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聖上逼你如此?你一國公主,難不成害怕這種要挾?」

    「上官。」齊昭月突然覺得很累,「你省省吧!我齊昭月不是傻子,可以任你擺佈。你不就是看中了江家那把御劍嗎?我早就送給左驍大將軍了。」連帶著佈陣之法一起,給了需要的人。

    新帝登基後,手段殘忍,將皇后一脈連根拔起的只剩她一個遺女。之後卻沉迷酒色,不問政事。現今雖然與西嵐議和,但唯一與之周旋四年的江知佑死去,錦國更是內憂外患。將有用的東西放在合適的人手上,應該是最正確不過的。可江知佑偏偏用它來給她保命,可見江知佑也笨的可以……

    想到這裡,齊昭月的心頭一空,冷聲繼續道:「如今,我身上空無一物,只剩下安黎公主一個名頭。再無上官公子所需,上官公子不用糾纏了。」

    看著上官怔在原地,齊昭月上了馬車。緩緩離開將軍府,她還聽到了回過神來的上官的呼喊聲,「昭月!我是真心心悅與你!娶李惠惠非我所願,你怎麼能為了這個,隔閡的寧願去為了江天祐出家,也不願意相信我!」

    相信他?信什麼?齊昭月笑了,上官一直介懷的,不過就是沒得到過罷了。

    跪在佛前,四面皆空。可方丈,不論如何,都不肯讓她剃度。一直說她凡塵心未斷,進了佛門也勉強。

    三年後錦國政變,左驍大將軍擁立新王繼位,與西嵐再次開戰。

    聽到這個消息,齊昭月悠悠的閉上眼,聽著佛塔上隨風搖曳的風鈴叮叮作響,好似邊塞戰旗上的兵戈之聲。

    她似乎隱約的看到了江知佑,騎在馬背上溫爾的摸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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