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電梯門打開,見習審判員克裡蒙梭舉起胳膊揮動兩下,海姆達爾快步走出電梯。國際威森加摩一如既往地以沉寂為主旋律。海姆達爾進入國際巫師聯合會大樓後發現前廳內人來人往,好像所有巫師都趕在同一個時間點上班,他第一次發現在國際巫師聯合會內上班的巫師人數遠比想像得還要多。
發生了什麼?海姆達爾感到某種情緒一觸即發。
二人完成簡單的寒暄,立刻進入主題。
「大家都在?」海姆達爾問。
克裡蒙梭點頭,「霍林沃斯法官讓我把這個交給您。」
海姆達爾從克裡蒙梭從不離手的黑色文件夾裡拿到一份約有50公分長的羊皮紙,密密麻麻寫滿了字,重點內容謹慎地用紅色墨水圈出。
「這是……」海姆達爾訝異道。
「您接下來需要完成的任務。」克裡蒙梭簡單解釋完,轉頭叫住與他倆擦肩而過的另一位審判員,並快步向那人走去。「還有件事,」走動中的克裡蒙梭回頭補充道,「霍林沃斯法官那裡您就不用去了,利茲法官在他的辦公室等您。」
審判監督辦公室的史米格裡.利茲?
意識到三級召集令可能比預想得更加緊迫,海姆達爾正了正面容,來到審判監督辦公室,敲響利茲**官的房門。
他走進房中,房間內除了利茲法官本人,阿黛莉亞.菲林也在。她略微遲疑後向海姆達爾點點頭,主動和海姆達爾打招呼不是她的一貫作風,所以動作做起來比較僵硬,笑容也不夠真摯從容。
不過對阿黛莉亞.菲林來說,絕對可以載入史冊。
海姆達爾也點了點頭。
二人均無意加深友誼,「點到為止」剛好。
菲林把手中的一疊文件放在一旁的置物架上,面無表情地離開了利茲法官的辦公室。
等到房間裡只剩下倆人,利茲抬起手,「坐吧。」
海姆達爾依言而行,坐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
「國際威森加摩如今人手不夠,希望你能夠理解,即使不能,也請盡量嘗試理解。」利茲開篇直奔中心思想。
海姆達爾馬上誠惶誠恐地表示為組織排憂解難義不容辭。
「從現在開始需要你配合我的工作,作為我的助手,與我一起行動。你不介意吧?」利茲最後那句實在意味深長。
斯圖魯松主席心裡苦笑,他還有別的選擇嗎?
「巫師世界多地發生巨怪暴動事件,我們已經派人前往出事各地與對方魔法部的威森加摩進行交涉,查探事發地點的巫師監獄是否受到影響……看你的表情,似乎是第一次聽說。」利茲話鋒轉變之快讓人措手不及。
海姆達爾猛地回過神來,努力措辭,「在學校裡難免孤陋寡聞……」
學生會主席先生近段時間兩耳不聞窗外事,全心全意爭傑出,與瞬息萬變的世界局勢幾乎脫節。
利茲**官不置可否。
海姆達爾忽然道,「拉脫維亞原本將舉行一場希臘對威爾士的魁地奇世界盃預選賽,在門票銷售一空的前提下,魁地奇聯盟突然決定改變比賽地點。」
利茲**官看了他一眼。
海姆達爾又道,「拉脫維亞是這次巨怪暴動的源頭?」
利茲放鬆面部表情:「拉脫維亞是幾個巨怪暴動的地點之一。」
如果不是威克多,他不會關注魁地奇世界盃,自然無法得知這個驚人的「內幕」——主席先生再次在心中高唱世上只有老爺好。
利茲**官拿出懷表,「斯圖魯松審判員,我們十分鐘以後出發。」
「目的地是哪兒?」海姆達爾連忙問。
「拉脫維亞,那裡是巨怪暴動的第二個出事地點。」
拉脫維亞境內有一座收押犯人的刑期多在150年以上的巫師監獄,東南歐地區的巫師國家大多取消了死刑,數罪並罰後刑期又長得令人咋舌,反正沒有死刑,唯有牢底坐穿這一個可能性了。
海姆達爾琢磨那裡應該就是利茲此行的目的,與此同時,海姆達爾還參透了一個讓他淚流滿面的事實,他在iw中鮮為人知的「監獄慰問」工作的頂頭上司貌似已由霍林沃斯變成了眼前這位。
從面癱到面癱,斯圖魯松主席表示壓力山大。
二、
十分鐘以後二人未能成行,利茲被臨時召喚到了國際巫師交通指揮中心協調由巨怪騷動引起的國際巫師聯合會的內部爭端,海姆達爾沒有跟隨,他在國際巫師交通指揮中心所在的樓層遇見了匆匆而來的阿不思.鄧布利多。
老校長在與他還有十來米的時候忽然放慢腳步,錯綜複雜的幾何圖案的巫師斗篷繽紛亮麗,顯得鄧布利多教授精神奕奕,眼鏡遮擋的雙眼卻透出幾許倦意。
真相總是稍縱即逝,海姆達爾剛準備進一步確認,玻璃鏡片完美地掩飾住一切。
「斯圖魯松先生。」鄧布利多來到他面前。
「您好,鄧布利多教授。」海姆達爾畢恭畢敬地與他道好。
鄧布利多的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圈,「國際威森加摩?」
海姆達爾愣了一下,「對。」
鄧布利多微微一笑,「又要開始忙了。」
「可不是。」
「你的課業怎麼樣?」
海姆達爾聳聳肩,「還行吧,盡量考好些,畢業證書會好看不少。」
「湯姆和我說了你的事。」鄧布利多的表情看上去並不為此欣喜。
「我很吃驚。」海姆達爾說。
「老實說我也很吃驚。」鄧布利多沒有為「他的湯姆」爭取好感——他的湯姆,海姆達爾還記得老菜皮說這話時的生動表情。
「我跟您直說吧,」海姆達爾開門見山。「恐怕要讓湯姆失望了,我們可以嘗試保持友好的關係,在這基礎上的深入發展……很抱歉,我目前不打算與他建立友誼。姑且不論湯姆那匪夷所思的行為所指向的目的,單就他與神秘人密不可分的關係就足夠讓我退避三舍,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不能拿我和我的親朋好友冒險。這麼說也許會顯得我很狹隘,在這件事上我不介意做一個自私自利的人。」
鄧布利多表情未變,目光依然溫和。
海姆達爾慢慢放鬆下來,「當然,如果國際威森加摩需要我執行命令,我不會拒絕,因為這是我的工作和職責所在。」
「謝謝,你已經說得非常清楚了,」鄧布利多和氣的說。「我也聽明白了你絕非意氣用事才對我說這些話,我不會強迫你做什麼,同時也請你放心,我也不會鼓勵湯姆做些什麼。湯姆始終是湯姆……」
鄧布利多最後的話耐人尋味,海姆達爾發現鄧布利多對湯姆的判斷很有可能不像格林德沃以為的那麼樂見其成。他對湯姆有所保留,但他同時也確實願意再給湯姆機會,可惜這樣的機會與信賴關係不大。
海姆達爾由這對讓人唏噓的師生聯想到另一對徒留遺憾的師徒——卡雷爾.迪呂波與路德維格.布朗……老菜皮的臉忽然從眼前一閃而過,海姆達爾怔了怔,他好像抓到了什麼,又錯過了什麼。
他低下頭,試圖再次嘗試抓牢那轉瞬即逝的光芒。
鄧布利多沒有打斷他突如其來的溜號,好笑地挑起一邊眉毛,如果不是還有事情在等著他,鄧布利多教授很願意留下來看他到底什麼時候回神。
鄧布利多轉身離去,海姆達爾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保重,教授。」
鄧布利多回頭向他眨眨眼,「謝謝我的孩子,我會的。哦,對了對了……年紀大了,記憶力不行了……」鄧布利多重新站定,轉身對他說:「也許巫師們總以為除自己以外的生物對自己都不友好,表面看起來確實如此,可如果我們自己不嘗試改變,為什麼還要拿更高的標準來要求對方?」
海姆達爾雲裡霧裡,不明就裡,「您能說得再具體些嗎?」
鄧布利多沉默片刻,「保重,親愛的。」頭也不回的走了。
留主席先生在原地一臉茫然。
三、
海姆達爾在休息室等了將近一個小時,利茲一臉疲憊地出現在門口。
利茲坐下後隨口道,「在看什麼?」
海姆達爾一直表現得很專注。
「天文學筆記。」海姆達爾把筆記本的封面翻出來給新老闆看。
若是霍林沃斯,說不定會趁此機會像征性地問兩句課業情況,利茲好像根本不在乎這些,轉眼陷入了自己的思考。海姆達爾都不敢把翻頁的動作搞的太大,利茲若有所思地盯視恰好落在他手裡筆記本上。
「剛才的調解不順利嗎?」海姆達爾問。
國際威森加摩就像國際巫師聯合會內的居委會主任一般,小到口角、詛咒,大到拳腳相加、互丟魔法,最初的大動干戈結束後,第一個被爭取對像無一例外都是國際威森加摩,iw的出鏡率比國際警察部隊還高。
吵架兩方不約而同地渴望用法律的武器令對方五體投地。
「簡單的問題變複雜了。」利茲頭疼地說。
要放到以前,海姆達爾會很樂意看到利茲**官陷入困局,因為那時他認為自己站在利茲的對立面,只有利茲倒台,他的老闆霍林沃斯才有脫穎而出的希望。眼下跟「對立面」站在同一戰線上了,主席心裡老忐忑的,每到幸災樂禍的緊要關頭又發現自己其實坐在同一條有漏水隱患的船上,這種心理落差沒有一點強大的心理素質為後盾是扛不下來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國際巫師交通指揮中心和哪個部門發生衝突了?」海姆達爾不解道。
「他們沒有和哪個部門發生衝突,他們只是在分派門鑰匙和壁爐監視的問題上產生了內部矛盾。」
「一般不是有案可查嗎?遵照以往的做法,至少不會犯大錯。」
「問題是他們以往的做法記錄太多,每一種都有擁護者,所以局勢一直膠著不下。」利茲歎氣。「這樣下去進出東南歐地區的巫師交通將陷入全面癱瘓,不利於當地巫師鎮壓神奇生物暴動。」
誰能想到,大戰過去五十年後的今天,巫師們接通一把門鑰匙都開始瞻前顧後,害怕承擔責任了。
海姆達爾注意到利茲說的是「神奇生物暴動」,而不是巨怪暴動,莫非短短的時間內暴動等級提升了?
「這次暴動是什麼原因造成的?」海姆達爾問。
「目前還無法得知,首先要做的是確保當地巫師和麻瓜的安全,事故的原因由當地魔法部著手進行調查再反饋給國際巫師聯合會,國際巫師聯合會在未經對方魔法部許可的前提下,不能擅自為他們做決定。」
國際威森加摩的入境理由是查看當地巫師監獄是否受到波及,如受到波及,國際威森加摩將在職權範圍內採取必要行動,提請國際警察部隊,要求他們出動武裝力量確保監獄內在押犯的安全,以及阻止某些想趁此機會渾水摸魚的囚犯重獲自由。
利茲又道,「後來國際巫師標準制定委員會也來湊熱鬧。」
「他們又怎麼了?」
「國際巫師標準制定委員會帶來一位據說是巫師消費研究中心的負責人。」
巫師消費研究中心其實是研究巫師經濟發展規律的民間組織,巫師世界的貨幣都掌握在妖精手裡,只有天時地利人和全部具備的人才能在妖精的眼皮下開辦巫師銀行並不被黑出翔,這樣的人才放眼世界寥寥無幾,所以無法真正掌控貨幣信貸業務的巫師們只有在消費上下功夫。
「國際巫師標準制定委員會又來叫沒錢了?」海姆達爾詫異道。
這個組織天天哭窮,凡敲定一條新標準就迫不及待地上下走動,天天掛出長長的賬單四處博取同情,好像整個國際巫師聯合會大樓內只有他們這一家在為人民服務。
「拉脫維亞的古靈閣關門了。」利茲嗤地一笑。
「那些妖精跑了?」海姆達爾問。
「不但如此,它們還冷眼旁觀,有情況顯示妖精可能準備趁火打劫,拉脫維亞那邊的局勢越來越讓人看不明白了,種種跡象表明巨怪暴動絕非偶然,後來巨人們也被挑動參與其中。」
巨人比巨怪難纏多了,巨人的腦子比巨怪稍微大一些。
海姆達爾說:「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很有可能,不然這些腦子比瓜子還小的生物會想到與巫師作對?而且還是趁人不備,突然發動攻擊。有人在後方指揮它們。」利茲似笑非笑。
「拉脫維亞的妖精決定和邪惡勢力合作,對巫師們展開報復,所以它們捨棄拉脫維亞的古靈閣投奔新主人?」海姆達爾不確定地問。
「你是這麼認為的?」利茲把問題丟了回去。
「我不這麼想,」海姆達爾搖頭。「非到萬不得已,妖精不會離開古靈閣,不會離開『它們的金加隆』,古靈閣關閉可能出於形勢的逼迫,英國古靈閣最近兩年就持續處於半開半閉的狀態。」
聽說每三天開一次,外界危險等級提升後,變成一個星期開一次。妖精審時度勢的眼光令人歎為觀止——它們的利益最大化手段一樣讓巫師恨得牙癢,也許它們並沒有撤離拉脫維亞,而是在觀望中。
海姆達爾心裡一動,「在這件事上我們應該主動出擊,主動與妖精取得聯繫,瞭解它們的想法,我們可以答應事後給它們一些好處——只要不出格,萬事好商量。妖精們不可能主動幫助巫師,等價交換才能鞏固我們和它們之間的關係。」
「好,這件事就交給你來處理。」利茲突然轉身道,「雷普捨先生,想必您不介意我們派一位年輕人與您同行吧?」
海姆達爾驚訝地轉身,一位瘦小的金髮大叔不斷用手絹擦臉,他的額頭上佈滿汗珠,嘴唇發白,兩眼內滿是血絲,可能好些天沒踏踏實實地休息過了。
「不介意不介意……」雷普捨連忙搖頭。
海姆達爾茫然道,「您要派我和這位雷普捨先生去哪兒?」
說好的「探監」呢?
「鄧布利多教授剛才向大家推薦你陪同雷普捨先生行動,教授似乎認為你能為巫師和妖精間的僵局做一些別開生面的貢獻,老實說我不敢相信,不過聽你剛才說得有聲有色,想必對目前的局勢很有看法,所以斯圖魯松審判員,請你和國際巫師標準制定委員會的雷普捨先生跑一趟。」利茲說。
這些天主席先生老是碰到有備而來的男男女女。
「我們的目的地是什麼地方?要做些什麼?」海姆達爾決定順其自然。
雷普捨攥著手絹,嗓音顯得乾巴巴的,「我們已經和拉脫維亞古靈閣的妖精約定了見面地點,接下來我們將前往伊斯坦布爾與阿卜見面。」
「阿卜是拉脫維亞古靈閣銀行的行長?」
「它不是行長,它是代表。」
土耳其……
海姆達爾說:「去伊斯坦布爾之前,我們能不能先在安卡拉停留一會兒。」
「時間緊迫……」雷普捨不太情願,但又不想得罪海姆達爾這個保鏢。
沒錯,保鏢。剛才在會議上確定海姆達爾陪同的理由除了他很有想法外,他的能力同樣受到多方肯定。雷普捨大叔不怕死,但他怕疼。
「相信我,雷普捨先生,在安卡拉停留對我們接下來的交涉將非常有幫助。」海姆達爾意味深長的說。
雷普捨十分迷茫,他又想了想,答應了。
誰讓海姆達爾的「拳頭」比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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