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艷的大鳥飛進禮堂時學生們正埋首各種事物,吃飯、抄作業、交換八卦見聞、說說教授們的壞話等等不亦樂乎。當大鳥用那奸細的聲音高叫海姆達爾名字時,禮堂真空了一秒,所有聲音戛然而止,大鳥古怪的叫聲在耳畔纏繞不去。
聽到自己名字的海姆達爾條件反射的應答,盤旋在東邊那片座位的大鳥打消了隨便找個空隙丟下去的偷懶念頭,懶洋洋的扇動翅膀,把信丟在了位於南邊座位的海姆達爾眼前。
完成任務的大鳥翅膀一振,無事一身輕的回去覆命了,臨走時還奉上一句親臨感言:「太冷了——太冷了——」
眾師生在「太冷」中回過神來,不禁琢磨它的言下之意是他們不夠熱情,還是氣溫太低?繼而好奇的向海姆達爾那兒張望幾眼,沒察覺出任何異樣後,整座禮堂恢復到最初的熙熙攘攘。
巫師世界的信使千奇百怪,只要主人或主人的家養小精靈願意伺候,養一隻會說話的鸚鵡或者粗暴的犀鳥不是什麼稀奇事。
海姆達爾的朋友們也已見怪不怪,紛紛瞄了眼平靜的拆開信封的海姆達爾,然後重新投入到自己的事情中去了。
讓娜拿起報紙,翻了幾下,而後湊到海姆達爾身邊,小聲說:「快看這個!」做賊似的音量掩飾不住盎然的興趣。
那是一份法語報,滿篇的法文被海姆達爾略過,配文的圖片變得特別顯眼。他驚訝的接過報紙,圖片上的人的確是那倆人,禁不住嘖嘖稱奇。
那位小名為「陶莉」的達麗雅小姐果然戰鬥力非比尋常,斯圖魯松室長自動腦補了她曾一臉甜蜜地依偎在小拉卡裡尼身旁的畫面,再看眼前的這一幅,除了兒子換成老子,達麗雅小姐的做派幾乎沒什麼變化,我行我素且坦然自若,對著鏡頭笑得一臉燦爛,沒有心理障礙可言。
拉卡裡尼前部長雖說是個公眾人物,但很少出現在鏡頭後,即便是意大利本土的巫師報都鮮少見到他的照片。假如這幅照片並非出於他的默許,那麼達麗雅小姐就是在孤注一擲了。
「這是不是代表拉卡裡尼教授快有後媽了?」讓娜掩嘴說。
海姆達爾想了想,說:「其實我也不太確定他是真的無所謂還是假裝若無其事,他不想和這位小姐扯上關係是真的,至於會否接受前女友做後媽,那就另當別論了。」
海姆達爾記得隆梅爾當初透露給他的消息,拉卡裡尼前部長曾發誓不會再娶,他的岳父對此始終不置可否,但看得出樂見其成。如果沒有他岳父的首肯,達麗雅小姐即將與那位地下情人一樣面臨遙遙無期的抗戰。這位肆意揮霍青春的女孩子不見得會為一個夠年齡做她祖父的男人忍辱負重,從她逼迫小拉卡裡尼結婚這點就能看出。
紅色高跟鞋叩響地板的聲音在耳畔迴盪,不知道菲林小姐的姐姐看到這份報紙又會是個什麼樣的心情。
八卦完了拉卡裡尼教授,讓娜隨口道,「剛才給你送信的那隻鳥真漂亮。」說完後半晌沒得到海姆達爾的答覆,讓娜狐疑地轉頭看他。
海姆達爾的視線從信上挪開,笑了笑,「那種鸚鵡可不好養,還是貓頭鷹實惠。」
「把那麼美麗的女王鶻當貓頭鷹使喚的人沒有資格那麼說。」讓娜毫不掩飾她的羨慕嫉妒恨,這姑娘的審美不太走尋常路,奧拉爾那黑黢黢的模樣實在稱不上好看。
海姆達爾咧嘴,轉眼與耶爾的目光不期而遇,不知道對方是否一直在注意他,或者對方認出了剛才那隻鳥,推敲出了它的底細?心裡百轉千回,面上不動聲色。海姆達爾與平時沒什麼兩樣的沖耶爾友好一笑,轉開目光,慢條斯理的把信放回信封中。
路德維格.布朗一臉忐忑地走在西班牙巫師巡邏員身後,從巡邏員把他帶到這個陌生的建築裡後他就表現出一副擔驚受怕的樣子。每當與別的巫師擦身而過,都會引起他的恐慌,或驟然駐足,或陡然瞪大眼。待到確認安全無恙,才偷偷鬆了口氣。
他的一系列表現無一例外地都被悄悄觀察他的巡邏員看在眼裡。
巡邏員把他引進一個小房間,房間四角空空蕩蕩,只有一把腳下躺著一攤鐵鏈的椅子,以及與這把椅子正對的另一把相同款式但沒有鐵鏈的椅子。
巡邏員讓布朗坐下,鐵鏈似有生命般躍動起來,順著布朗的雙腿如出洞的蛇靈活蜿蜒而上,轉眼便把布朗捆紮得嚴嚴實實。讓人奇怪的就在這裡,普通人遇到這樣的情況免不了驚慌失措,布朗此刻的表現同他進來時的倉惶恰恰相反,他只是楞了一下,沒有流露出絲毫懼怕。
透過小房間左邊那面與真實牆壁如出一轍的被施加了魔法的白牆,把屋內變化看得一清二楚的巫師們不由得面面相覷。包括受到西班牙魔法部傳召,被帶來問話的路德維格.布朗在內的各路協助辦案的巫師們,此刻全部聚集在了西班牙傲羅指揮部的審訊室內外。
布朗一個人在房間裡待著,為他引路的巡邏員早已離開。這麼做不是接班的人沒到,西班牙魔法部是故意的,為了觀察他在無人時的表現。因而他那種前後不一的變化令旁觀者們很是茫然。
被西班牙魔法部長請來與布朗談話的人是西班牙傲羅指揮部的頭頭金多斯,他很少親自出馬,只有少數幾個罪大惡極的犯人才有幸與他見面。要不是魔法部長疑神疑鬼,他今天本該休假的。沒錯,這位傲羅頭頭一直是這麼認為的,根據西班牙巫師警察部隊收集回來資料來看,他不認為還能從路德維格.布朗這裡問出其他答案,這個人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卡雷爾.迪呂波的不是。
十分鐘的觀察期結束,膚色黝黑的金多斯面無表情的走進小房間,光溜溜的腦袋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淡色疤痕,本就嚴肅的五官被襯得越發猙獰。
布朗大概被傷疤嚇到了,飛快瞅了一眼就露出駭然的眼神,又很快把頭低了下去。走到椅子邊的布朗腳步一頓,臉上滑過幾許深思,然後不動聲色的坐了下來,與布朗面對面。
他展開手裡的羊皮紙,「路德維格.布朗先生?」
「是我。」對面的人小聲說。
「想必您也知道找您來的原因吧?」
「如果我猜測的沒錯,應該和前幾次一樣,但是……」布朗的沒有說下去。
應該和前幾次一樣的話,這些鏈條又是怎麼回事?
「請別介意,這是為了防止被問詢的人情緒過激傷害自己。」作為西班牙傲羅的頭頭,睜眼說瞎話亦是不費吹灰之力。
布朗保持沉默。
就在金多斯琢磨措辭之時,布朗忽然打破沉默。
「西班牙魔法部的辦事效率讓人震驚,至少我以為我掩飾得很好,但你們沒有輕信,仍然一絲不苟的查案。每一次接受你們的傳喚,我都忍不住想,這一次你們是不是已經查到了全部答案。」
金多斯把羊皮紙捲了回去,沒有插話。
布朗低著頭,顯得消沉落寞,他似乎沉浸在了某種情緒裡,過了很久才又開口說話。
「事實上你們正以驚人的速度接近真相,那些報刊雜誌披露出來的東西詳細得令人咋舌,我每天每天都能聽到我所竭力掩蓋的東西以難以預計的速度被拋向天空,大白於天下。」
金多斯說:「媒體報刊的鬧劇並非我們主導,魔法部沒有插手,那些東西是他們自己『考證』出來的。」
布朗神經質的笑了起來,起初像痛苦的呻.吟,又猛然間放大。金多斯在狂笑聲中點燃煙斗,吐出淡藍色的煙圈。
「當你們查到古赫特時,我就知道瞞不住了,但我還是不想……」布朗情緒化的沮喪起來。「我不想那麼說,你知道麼,我不想,不管怎麼樣他都是教導過我的老師,是一名偉大的治療師!」
「嗯,迪呂波的事情雖然不歸我們管,不過你可以說說你知道的,也就是我們沒查到的那些,我今天有的是時間。」金多斯說完輕咬住煙斗的吸嘴。
誰知道布朗又蔫了回去。
金多斯並不逼迫他,「那麼我問你答。卡雷爾.迪呂波抄襲你的研究成果,這件事是否屬實?」
布朗不說話。
「身為當事人你不會不知道吧?」
「……你們不是已經有答案了麼,不要問我!」
「流程就是這樣,一定要你親口說出來才能作為證據保留。」
「導師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借鑒,借鑒了一下……」布朗有變得急躁起來,似再度陷入自己的思緒裡無法自拔,他越掙扎身上的鏈條就綁得越緊,鎖鏈在他身上嘎吱作響的聲音讓人牙齒發酸。「導師為什麼不告訴我呢……他為什麼不相信我……如果他想要我可以給他,他不該隱瞞我,更不該欺騙我……」
金多斯覺得他精神異常,再那麼掙扎下去他的骨頭會被鏈條勒斷,金多斯拿出魔杖鬆開鏈條的同一時刻,布朗摔倒在地,痛苦地抱住頭。
「導師你為什麼要殺我……我很聽話,我一直都很聽話……為什麼……」
不止是金多斯,牆壁外的其他巫師一個個目瞪口呆,直到金多斯大叫看守,兩個巫師衝進房內把說話顛三倒四的布朗弄出了房間,送去醫療室。
大家茫然地目送布朗消失在另一扇門後,金多斯拿著煙斗走出來。
「難以置信!」大家相互交換眼色,嘴裡不停冒出驚歎。
「卡雷爾.迪呂波竟是那樣的人!」「他這下是徹底完了!」「布朗的遭遇太令人同情,太可悲了!」
有人憤慨,有人驚愕,有人嗟歎。
西班牙傲羅頭頭金多斯先生猛吸了口煙,煙霧迷濛了他被沉思覆蓋的臉。
「也就是說終於要結束了?」冰島的分會主席解脫般的說。
他身旁的隆梅爾捲起嘴角,「原來案件的偵破你也出力了,什麼時候的事?」
那位分會主席嘿嘿笑了兩聲。
二人結伴走到大會議室門口,被看守攔下,禮貌的讓他們交出魔杖。
「原來可沒有這條。」隆梅爾挑眉。
「這個規定從本月的這場會議開始執行。」
「瞧瞧,又拿我們當實驗品了。」隆梅爾哼了一聲。
冰島分會主席痛快地交出魔杖,隆梅爾百般不願的拿了出來。
今天是卡雷爾.迪呂波事件的結案聽審會,本來並沒有這場名不正言不順的所謂聽審會,但歐洲巫師國家合作組織本年度的輪值主席國意大利與同屬南歐的西班牙素來交情不錯,在西班牙魔法部部長的大力鼓吹下,推波助瀾的搞了這麼個玩意兒。
斯圖魯松主席老不開心的,他鄙視所有佔用休息天的活動。今天這場聽審會的舉辦時間正是利用了工作日以外的週日,所以斯圖魯松主席一大早上就頂著張撲克臉,嚇退了企圖和他套近乎的巫師。
冰島這位是例外,眼神不好使不說,還是出了名的臉皮厚,總是厚顏無恥的四處標榜自己是隆梅爾的好友。
「我們的座位為什麼離那麼遠?」冰島分會主席不滿的說。
隆梅爾看看座位安排,又瞧了眼不遠處的主席台。
「我認為很不錯,一點都不遠。」
「我是說我們倆隔得太遠!芬蘭和冰島明明離得很近!」
挪威分會主席大大方方的坐在了隆梅爾身旁,並煞有介事的抬頭對冰島那位說:「不好意思,若論遠近,我和隆梅爾才是鄰居。」不等冰島分會主席再說什麼,挪威分會主席笑道,「瑞典的那位美女一直往這裡張望,你不去嗎?」
冰島分會主席在心裡迅速衡量了下冷著臉的隆梅爾與可心美女之間的差異,最後邁步移向了美女。
擺脫了聒噪跟屁蟲的斯圖魯松主席的好心情沒能維持住一分鐘,當他看見帶著得體笑容從容不迫的走上主席台的拉卡裡尼前部長時,伸手把口袋裡的煙斗摸了出來。
「需要我提醒你這裡不能抽煙嗎?」挪威分會主席笑盈盈的說。
「我只是叼著,沒抽。」眼睛一轉看到身邊這女人巫師袍下的裙子,挑了下眉。「年紀也不小了,膝蓋那段不冷嗎?」
挪威分會主席橫了他一眼,年紀和膝蓋冷暖有關係嗎?
「我兒子說這條裙子很適合我。」
隆梅爾聳聳肩,「年輕人。」
「和你約會的那些年輕人的裙子好像比我這條還短。」
隆梅爾不吭聲了。
二十分鐘以後,本年度輪值主席國意大利的拉卡裡尼前部長宣佈聽審會正式開始。
由西班牙魔法部、法國魔法部、比利時魔法部、荷蘭魔法部以及國際警察部隊組成的審問團分別站立在問詢席的兩側,西班牙或法國魔法部找來的一個又一個能夠證明自己所言非虛的證人在審問席上你方唱罷我登場。
明眼人都能看出,隨著時間的推移與西班牙魔法部的咄咄逼人,法國魔法部早已沒了初露面的盛氣凌人,開始出現頹勢。
當代表了整個案子最高.潮的路德維格.布朗坐上孤立無援的問詢席後,法國魔法部的代表在如山的鐵證面前面色如土,那些捍衛迪呂波尊嚴的說辭彷彿單薄得不堪一擊,西班牙魔法部的代表露出勝利的笑容。
一直坐山觀虎鬥的比利時魔法部與荷蘭魔法部從頭到尾只問了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便開始裝聾作啞,似乎打定主意不幫助任何一方。
「主席先生,我有幾個問題想詢問布朗先生。」國際警察部隊的代表舉起手。
聽審席上的隆梅爾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
拉卡裡尼前部長看了眼海姆達爾,「我記得您是國際威森加摩的見習審判員。」
海姆達爾不好意思的靦腆一笑,「感謝iw的栽培,感謝國際警察部隊的信任。」
隆梅爾的嘴角無比舒暢地高高揚起。
拉卡裡尼前部長的下文被堵在了嘴邊,,「……國際警察部隊的代表。」
海姆達爾一欠身,「謝謝主席先生。」
「布朗先生,迪呂波先生是否脾氣不太好?」
「導師的脾氣有點暴躁。」
「所以他不怎麼和病人交流,我聽說他連查房都不去。」
「對。」
海姆達爾莞爾一笑,「聽上去有點不負責任。」
布朗沒有接話,憤慨在臉上一晃而過,好像是有那麼點同意的意思。
「那麼那些病人怎麼辦?連治療師的面都見不著?難道不擔心自己的病情?治療的進展?」
「我會代替導師與那些病人接觸。」
「換句話說他們認識你但不認識迪呂波先生。」
「他們知道自己的主治療師是導師,不能算不認識。」
「但認臉的話可能不認識是哪個吧?」
布朗又不說話了。
「剛才西班牙魔法部代表出示的那份資料太讓人震驚了,西普裡安的病人滿意度調查,迪呂波先生只得了可憐的11票,這和他治癒的病人總數相比反差太強烈了。我相信在場所有的巫師都這麼認為,是不是,先生們女士們?」海姆達爾說著環視一圈,聽審席上好些位巫師禁不住跟著點頭。
西班牙魔法部代表大概以為海姆達爾暗示他適才的舉動小題大做,或者更進一步暗示他們出示的資料造假,於是大聲道,「卡雷爾.迪呂波是不是一個擁有真材實料的治療師還要另說,他的成就是建立在可恥的掠奪他人成果的基礎之上的。我可以在這裡對列祖列宗發誓,西班牙魔法部帶來的資料沒有一絲作假的成分,它們全都有依據有來源,能夠追溯到每一個證人。」
「您的資料是從什麼地方來的?」海姆達爾一臉好奇的問。
「什麼意思?」
「就是那些證人,都是什麼人?」
西班牙魔法部代表不耐煩的說:「我剛才說得很清楚,它們出自西普裡安巫師醫院的病人,這些人都是迪呂波的治療對象。你可以拿去看,幾乎沒有一句好話,一名受人景仰的治療師會出現這樣的現象嗎?」說著朝法國魔法部代表投去輕蔑的一瞥,後者臉色難看的別開眼。
海姆達爾拒絕了觀看資料的提議,「巧了。」他說。「我手邊也有一份收集來的調查資料,同樣也是出自病人之口,裡面還有一部分是治療師的口供,他們都是當年與卡雷爾.迪呂波並肩作戰的治療師。這些治療師和病人的名字同樣能夠追溯。與您的那份口供截然相反,我這裡的可都是好話。」
西班牙魔法部的代表大吃一驚,法國魔法部代表灰敗的臉色一亮,目光灼灼地看著那份遞交給主席台的調查。
拉卡裡尼前部長接過調查,翻開,突如其來的說話聲響徹整個會場。
卡雷爾.迪呂波?我當然知道!他可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啊,請進請進,家裡有點亂請別介意。要來點茶嗎?不要?好吧。
不不不,不是我,是我爺爺。他救了我爺爺,爺爺在世的時候一直跟我們念叨他是被迪呂波先生從死人堆裡挖出來的。那時候所有的治療師都放棄了治療,只有迪呂波先生堅持不懈。爺爺?他已經不在了。不,不用道歉,沒關係。
說話?他們當然說話。不過我爺爺那時候昏迷不醒,傷情穩定之後才開始交流,迪呂波先生總對我爺爺說他脾氣不好,爺爺卻說他從來沒見迪呂波先生發過脾氣。哦不,只有一次,對,爺爺反覆說過好幾次,只有那一次,迪呂波先生救了個聖徒,但是收容所不肯收留任何聖徒。迪呂波先生與收容所的負責人大吵一架,還把在場只顧著明哲保身的治療師們都罵了個狗血淋頭。可以想像肯定得罪了不少人。也許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大家就開始傳言說迪呂波脾氣不好,動不動就罵人之類的,其實他哪裡是脾氣不好,就是說話比較直,再加上聲音洪亮。
我為什麼知道得這麼詳細?因為爺爺把這些都記錄下來了,他上前線的那段時光,都記在他的本子上了。
當然,我願意給你們複製。
迪呂波?哦,你們終於找上門了……(之後是一段不知道什麼意思的類似祈禱的話)不好意思,自從大戰結束以後我就沒辦法戒掉這個儀式。你們想問什麼?我絕對知無不言。列祖列宗在上,我天天都在關注媒體的那些報道,但是每天的內容都讓我無比傷感。他們怎麼能那麼說迪呂波先生呢?他們都誤會了,迪呂波先生是一個大好人,是一位了不起的巫師。
給你們看這個,這個,看見沒有?我們一家六口人,全部都是迪呂波先生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我們感激他還來不及,怎麼可能跟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一起罵他?我無法想像那些昧著良心罵人的巫師出於什麼心理,真是太可惡了。把一個已經過世的大好人的尊嚴貶得一文不值,有意思嗎?他們為什麼不想想自己,有人要是在他們死後也這麼潑髒水,他們又有什麼感想?哦,對了,死人或許沒什麼感想。那樣更好,迪呂波先生就不會傷心了。
你問我為什麼不去找媒體澄清?去了有用嗎?他們會相信嗎?
污蔑!全都是污蔑!根本不用去推敲那些所謂的真實報道是否屬實,單單把卡雷爾.迪呂波塑造成一個剽竊學生成果的不勞而獲者,這足以說明編造這番話的人的險惡用心。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說,也不知道他到底出於什麼目的,我只想說說我心目中的迪呂波治療師。
他很偉大,這點毋庸置疑。他無私的教導我們這些當時還很年輕的治療師,我們從他那裡學到的東西都是他多年潛心研究所得的精華。這樣的人需要盜取學生的研究成果?恐怕他學生的研究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卡雷爾.迪呂波在巫師醫療的研究上走得太遠了,幾乎沒有人可以超越。也不會有巫師敢聲稱超越了。至少我們那個年代沒有。
現在的巫師都在想什麼?顛倒黑白,是非不分,盡做些親者痛仇者快的愚蠢勾當,太讓人失望了。我會為平反迪呂波先生的名譽一直戰鬥下去,我已經召集到不少明辨是非的巫師。我要對那些經過迪呂波先生治療卻反過頭來往他身上潑髒水的巫師說幾句:假如我那時候能夠預見今天的事,我絕對會竭盡所能阻止迪呂波先生救治你們,忘恩負義說的就是你們。即使我是一個治療師,職業道德約束我不能見死不救,但是救治你們這樣的人渣,完全是浪費魔藥魔法……
拉卡裡尼前部長合上本子,下面還有很多很多……而剛才那三大段出自三人之口的話語還盤旋在眾人的頭頂揮之不去,會場陷入一片死寂。
拉卡裡尼前部長若有所思地注視著海姆達爾,後者對他微微一笑。
拉卡裡尼前部長沒有選擇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為難他,轉而看向掏手絹擦汗的西班牙魔法部代表。
「您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西班牙魔法部代表支支吾吾,「……這不能說明什麼,證詞只是輔助證據,不能代表一切。」
「原來您知道啊。」海姆達爾大驚小怪的說。
西班牙魔法部代表無言以對,他剛才就憑借所謂的「輔助證據」不可一世。
拉卡裡尼前部長飛快覷了他一眼,海姆達爾佯裝不知。
「我現在想知道,」海姆達爾來到問詢席前。「您為什麼要說謊?」
「反對!」西班牙魔法部代表跳出來。「這是污蔑,這是誘供!」
法國魔法部代表重振旗鼓,不甘示弱的回擊。
「證據確鑿怎麼會是誘供?」
「無憑無據,哪裡來的證據確鑿?」
「你手裡那堆『確鑿證據』又是什麼玩意兒?」
西班牙魔法部代表氣呼呼的退了回去。
揚眉吐氣的法國魔法部代表整了整衣領。
「這一切都是您安排的嗎?」海姆達爾對那些反對聲與議論聲置若罔聞,出其不意的大聲發難。「您為什麼要把自己老師的名氣弄臭?迪呂波先生曾與您有什麼嫌隙,讓您如此大費周折的抹黑他?媒體經過了您的煽動?您就是那個神秘莫測的知名不具爆料者?迪呂波先生的研究成果與您毫無關係吧?為了安排這場無中生有的鬧劇您前後花了幾年時間?那些聲情並茂的日記是您特意留下的?為了更好的誤導我?您是否買通了西普裡安醫院的那些病人?畢竟那些病人只認識您。」
「反對反對反對反對——」西班牙魔法部代表一直在大喊大叫。
「最後一個問題!」海姆達爾的咆哮蓋過了底氣不足的西班牙魔法部代表。
整個會場再度陷入戲劇性的寂靜。
海姆達爾的視線從西班牙魔法部代表垂頭喪氣的臉挪到了聽了海姆達爾的調查後就一直垂頭不語的路德維格.布朗身上。
「卡雷爾.迪呂波是怎麼死的?」
聽審席上發出接二連三的抽氣聲。
「自殺。」以為不會再發出一個音的布朗忽地輕笑,做作的笑聲讓人不寒而慄。「你們不是都知道麼,法國魔法部的調查也是自殺啊。」布朗說著掃了眼法國魔法部代表。
後者一陣毛骨悚然。
「他是自殺!」路德維格.布朗在巫師們的注視下站起來,以一種極其危險的口吻說,「所以你們都和他一起去死吧!」監視在他兩側的巫師看守在魔杖對準的那一刻分別被早已有所準備的布朗擊倒,幾道魔法的刺眼光亮閃爍後,飛快跑向他的其他看守一一倒地。
驚恐的尖叫在場內迴盪。
布朗的魔杖就像一把裝滿了子彈的機關鎗,肆意掃射,無差別亂放,聽審席上好些位代表被擊中後倒地不起。
與會者們的魔杖進門前都被交了上去,眼下只能驚慌失措的朝門口跑。
被主席台上慌亂的巫師們撞翻在地的海姆達爾狼狽的躲到了翻到的桌子後,他抬眼看去,布朗似與他心靈相通似的投來一眼,海姆達爾眼前的桌子成了粉末。魔杖從袖管裡滑出落在手掌上,施放盔甲護身,強有力的咒語屏障擋住布朗的一個攻擊咒語。而後沒給對方喘息的空間反手發射了一個昏迷咒,誰知道布朗反射神經不錯,躲過了昏迷咒。
海姆達爾聽到身後響起一聲嗤笑,他沒放在心上,或者說沒空計較。
布朗似乎對自身安危並不放在心上,抬手一個魔法落在奔跑的西班牙魔法部代表身上,後者撲通一聲倒在地上。來不及做什麼的海姆達爾暗罵了聲「該死」,布朗魔杖又一動,瞄準法國魔法部代表,後者已經跑上會場的階梯。布朗射.出咒語的同一時刻,另一道咒語率先打在法國代表身上,只見他兩腿一併,失去了行動能力,像個滾輪似的翻滾下階梯,布朗的咒語打在了椅子上。
海姆達爾急中生智,利用鎖腿咒讓法國代表摔跟頭迫使布朗的咒語落了空。
布朗大約回過味來了,耗子似的彎腰鑽進了一大片桌椅堆後,見不到人。他躲過了海姆達爾的攻擊,卻沒忘了繼續往手無寸鐵的人那裡投射魔法。
當海姆達爾看見一束光亮擊中了父親身旁的椅子並使父親跌倒後,一直注視海姆達爾行動的拉卡裡尼前部長都沒看清楚他的動作,「轟轟爆炸」已經沖布朗發射出去了,桌椅應聲爆裂開,緊隨其後的是一個「速速塌陷」,布朗藏身的附近的桌椅,包括天花板和牆壁上的雕塑、碎石悉數朝布朗所在地落下,稀里嘩啦騰起一片煙霧,撕心裂肺的哀嚎隨石塊落地之時響起,很快沒了聲息。
會場經此一咒,塌了三分之一。
代表們停止奔跑,一個個驚魂未定。
海姆達爾這才回過神來,「……完了,鬧出人命了。」為了將來平坦的法官之路,海姆達爾一直十分克制咒語的使用。
「你不鬧出人命,出人命的就是我們。既然如此,我就不追究你為什麼能帶著魔杖進會場了。」拉卡裡尼前部長破天荒的跟他開起了玩笑,當然,海姆達爾沒有忘記他剛才的嘲笑,就因為他使用了溫和的昏迷咒……
「謝謝您的大度,不過比起追究我,不如好好查查被問詢對象的路德維格.布朗為何也能帶魔杖入場?」
拉卡裡尼前部長又被噎住了。
危險的過程在參與者看來好像很漫長得令人髮指,其實轉瞬即逝,巡邏員匆匆趕到,從廢墟裡挖出了布朗,他已經滿身鮮血失去知覺。巡邏員不敢大意,興師動眾的把人搬走了。醫療工作者也陸續趕到滿目瘡痍的會場。
海姆達爾急匆匆的找到父親時,發現後者踩在半截正義女神的雕像上,輕鬆地抽著煙斗吞雲吐霧,他身旁是一個看上去三、四十歲的女巫。
「我就說我兒子會救我,他肯定能擺平。」靠近後聽見隆梅爾得意洋洋的吹噓。
tbc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看哈,這章字數挺多的,9000+呢,所以原來欠的那章就算並在這裡一塊更了。有人反對嗎?倒數三下,3、2、1,沒人反對,好,那就這樣啦。如果不記得咱的欠賬更好,啦啦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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