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姆達爾從沒見過如此逼真生動的肖像畫,彷彿下一秒就會從畫框裡掙脫出來。或許布萊剋夫人也確實想那麼幹。
發現這對母子越來越劍拔弩張,他清了清嗓子,幸好布萊克母子倆還有心思理會他,幾乎在同一時間聚焦過來。
「二位是不是應該問問我的意見?」海姆達爾看看西裡斯,後者臉上浮現出尷尬的神色,畫裡的女士依然咄咄逼人。
海姆達爾直截了當的告訴他們,「我不要布萊克家的東西,」他把目光全部投在西裡斯臉上。「一個納特都不要。」
「裡格……」西裡斯有些氣急敗壞。
海姆達爾舉手阻止他接下來的言論。
「我不是鬧脾氣,不是耍性子,也不是為了表達不滿,更不是因為清高。金加隆誰不喜歡,說我對布萊克家的產業無動於衷,那肯定是說謊。」
「既然如此……」西裡斯剛吐出個詞兒。
海姆達爾搖搖頭,「我沒叫過您一聲父親,您家的錢我不能要。」
西裡斯臉一僵,霎時黯淡了下去。
「我從六歲開始被接到斯圖魯松家,直到今日,我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上學需要的所有花費,皆出自斯圖魯松,可以說我就是斯圖魯松家養大的,您現在要把布萊克家的產業交給我,我無法接受,也沒有資格接受。」
西裡斯始終沉默著,畫裡的布萊剋夫人估計很想說點什麼,蠟黃的臉色越發難看,整張臉充滿了戾氣,看眼神彷彿要吃人似的,可惜她開不了口。與此同時,門廳內黑乎乎的肖像畫們自發吵嚷起來,尖叫聲此起彼伏,伴隨讓人頭皮發麻、心煩意亂的咒罵。幸好格裡莫廣場12號眼下除了他倆,沒有別人,要不然得多遭罪。
「如果您怕我過的不好,看看我現在的樣子就知道了,吃好喝好穿好住好,衣食無憂。如果您擔心我將來生活窘迫,更沒有必要了。我已經開始打工了,錢雖然不多,每天吃喝還是夠的。我在木棉鎮上有一家麻瓜用品商店,這您是親眼見過的,每年的營業額在我看來比較理想,當然,跟布萊克家的產業相比就跟植物真菌與噴火龍比大小一樣不值一提。不過這是我自己的店,意義不同。」
海姆達爾頓了頓,又道,「即使我以後什麼都不幹,工作丟了,商店倒閉了,也餓不死。我的外祖母把什麼都留給我了,除了巫師世界,還有一部分麻瓜世界的產業,假設我將來在巫師界混不下去了,麻瓜世界一樣有地方去。我舅舅跟我說過,他手裡還有當初父輩留給我母親的遺產,這些年他一直代為管理,我相信只要我開口,舅舅會立刻拿出來。」
說到這裡,海姆達爾對西裡斯笑了笑,「您看,我不缺錢。」
「……這不一樣。」西裡斯蹙著眉頭。
「哪裡不一樣了?難道金加隆在英國以外就不是金加隆了?」
「我說的這些……是你應得的!」
「如果您因為感覺虧欠我,才給我錢,我就更不會收了。」
大概被海姆達爾說中了心事,西裡斯的神情在那一瞬間有些狼狽。
「您愛我嗎?」
西裡斯愣住了,這個問題他還真的沒辦法回答。
海姆達爾聳聳肩,「我不愛您。母親當年對您做出那樣的事,您沒有給過我臉色看,我已經謝天謝地了。」
西裡斯一噎,忽然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您看,您不愛我,我也不愛您,若是一對父子,不會出現這樣的結果吧。」
西裡斯不接受他的說法,「是我太著急了,這個問題我們以後再說。」
海姆達爾對他之前動不動就「如果那時候我還活著」的類口頭禪有些忌諱,也許這說明了布萊克先生在對付神秘人這件事上擁有視死如歸的決心,但海姆達爾始終覺得好死不如賴活。
「嗯,以後再說。」海姆達爾點點頭。「您一定要保重,凡事為哈利想想,如果您有個好歹,讓哈利怎麼辦?」
想到哈利那些讓人難以忍受的麻瓜親戚,西裡斯深以為然。與此同時又有種不真實感,特詭異,哪家的兒子會對父親說這樣的話,而他居然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他和裡格根本不像一對父子。西裡斯搖搖頭,使勁擺脫揮之不去的複雜情緒。
離開布萊剋夫人房間時,海姆達爾與畫像中的女士道別,畫中人看他的眼神冬天般的寒冷,就跟瞪著階級敵人似的,八成他剛才的言論深深刺激到她了。海姆達爾完全有理由相信,假設她能說話,她一定會破口大罵。
在西裡斯強硬的要求下,二人在天黑下來前回到了霍格莫德,馬爾福家的馬車還停在車站後的小空地上。
他們走向車站時,西裡斯說:「我原本想留你住一晚。」
「結果就是所有人都不太平。」海姆達爾心有餘悸的說。
西裡斯送他離開時海姆達爾又一次感受了一把超越八聲道的環繞立體聲,那些畫像罵人居然都不帶重複,跟進門的時候聽見的不一樣,點名道姓衝著他來,居然還知道與時俱進。
「我母親是個不講道理的人,凡是她認定的就絕不能更改,不然就是跟她過不去,別搭理她!」西裡斯鐵青著臉用力甩上房門。
以布萊克家血統純潔的終極追求,想必哈利住在這兒不會很舒坦,海姆達爾倒是有些理解布萊克先生為何迫切的想要搬家。
海姆達爾的直言不諱換來西裡斯一個苦笑,「你還真沒把我當長輩。」本來想說「爸爸」的,終究沒好意思這麼定位。
「誰說的,我一直這麼講話,絕不是不尊重,對普洛夫也是這樣。」當然,對隆梅爾就不一樣了,他對他老子還是有點悚的,畢竟他們的親近是建立在利用的基礎上的,雖然隨著時間的推移與情感上的接近,最初的叵測與隔閡被淡化,但海姆達爾心底多少留了些陰影。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一物降一物?!
「普洛夫?」
「威克多的爸爸。」
西裡斯沉默了一下,「他們家的人對你還好嗎?」
「威克多的媽媽挺喜歡我。」
西裡斯沒聽出海姆達爾的避重就輕,「那就好,非常好。」
他們走到馬車邊,西裡斯堅持要看他著離開,海姆達爾只好當著他的面打開車門,沒想到表弟還沒回來。趴在軟墊子上躺了一下午的國王跳下座位,在狹窄的車廂裡舒展身軀,差點碓到海姆達爾。
「我表弟沒回來?你一直待在馬車裡沒動過?」海姆達爾抱住國王的腦袋。
國王特別不習慣他摟摟抱抱,原來的那個搭檔也不這樣,不過斯圖魯松室長堅信習慣成自然,硬是讓國王自然到氾濫。
聽到海姆達爾的問話,國王晃了晃腦袋。
海姆達爾鬆開手,轉身看向西裡斯,有些無奈的說:「我去找找表弟,大概有些樂不思蜀了。」蜂蜜公爵的吸引力非同一般。
「我跟你一起去。」西裡斯說。
二人幾乎把霍格莫德村翻了一遍,還是沒有找到德拉科,海姆達爾察覺到事情不妙。
他現在開始慶幸有西裡斯的相伴,於是對西裡斯說:「您有辦法聯繫到我舅舅嗎?應該盡快通知馬爾福家,希望是我多慮了,也許德拉科由於種種原因,已經到家了也說不定。」猛然間想到潘西.帕金森。「當時帕金森小姐跟他在一塊兒,是不是還有這個可能,隨帕金森小姐去了什麼地方?」
西裡斯當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比海姆達爾瞭解神秘人和他的那個組織,以及盧修斯的棄暗投明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後果,所以顧慮到的也比海姆達爾複雜。
「這件事你別管了,趕快離開這裡。」離開前西裡斯不放心的囑咐,並把他帶到了馬車前,看著他坐進車裡。關上車門後,西裡斯沉著臉說:「在確定危機解除前,別再來英國了。」
西裡斯幻影移形離開,海姆達爾強迫起跑中的馬車停了下來。
他坐在車裡,注視著蹲坐在腳邊的國王,與它四目相對。
「我表弟不見了,你願意幫助我嗎?這不是任務,是我個人的私事。如果你不願意,我現在就把你送回巫師聯合會。」
國王抬起爪子,扒拉了一下脖子上掛的裡格娃娃,裡格娃娃粉白的小臉兒被國王尖利的爪子撥的傷痕纍纍。
海姆達爾哭笑不得,「你這算是答應呢,還是跟我鬧意見?」
國王一副看白癡的眼神,海姆達爾被鄙視了。
斯圖魯松室長拿得起放得下,決定不跟它一般見識。
海姆達爾拿出魔杖,閉上眼睛整理思緒,片刻後,他用魔杖對準太陽穴,然後從那兒抽出一根螢光綠色的線狀物體,綠色是德拉科在海姆達爾腦中的代表色。大約20公分的線狀物體脫離海姆達爾後,被小心的送進國王腦中。
國王接收的一剎那,海姆達爾關於德拉科的各種記憶如潮水般匯聚到它腦中,讓它的思緒出現了短暫的混亂。海姆達爾屏息靜氣的等待,他與國王之間的記憶共享訓練剛開始沒多久,統共不過練習了八次,失敗比成功的比例高。短小的記憶還湊合,時間越長,成功率越低。如果這次失敗了,只能另覓他法。
海姆達爾握緊拳頭,國王睜開眼睛。
「……國王?」海姆達爾小心呼喚它,如果共享失敗,浩克在記憶混亂的情況下會有類似自保的意識,不會主動攻擊人,但是難保它不會因為感覺受到威脅而做出攻擊性的舉動。
渙散的瞳孔在焦心的等待中逐漸恢復往日的犀利,最終,它看了看海姆達爾,顯得十分平靜。
確定國王沒有陷入失敗的狂亂中,海姆達爾狠狠吐了口氣,又使勁摟了下國王的腦袋。
國王一副我很無奈的苦逼樣兒。
「走!」
海姆達爾一推車門,鑽了出去。
國王矯健的躍出馬車,緊隨其後。
海姆達爾在文人居外兜了一圈,國王和他都十分確定這兒沒有發生過任何鬥毆,至少魔法間的鬥毆沒有,也就是說德拉科在文人居的時候還是安全的。文人居是霍格莫德村內較有名氣的一家店,即使德拉科真的碰到了什麼,相信犯罪分子不會在這兒下手。
他把國王留在外面,以找不到東西為借口再次進入文人居找老闆搭訕,老闆在他的明示暗示下終於模模糊糊的想起了一些片段。
「那位小姐似乎說到了長袍店,陪伴那位小姐的年輕人不怎麼樂意,他們離開的時候好像說到魔法用品,也許是坩堝,或者望遠鏡……」
海姆達爾掏錢買了一小疊信紙,離開了文人居,帶著國王直奔坩堝店。讓人高興的是德拉科來過這兒,讓人失望的是順序不對。據坩堝店的老闆介紹,德拉科和潘西來這兒的時候還沒有去過文人居。因為潘西和老闆閒聊時,向他打聽了文人居的新貨。
海姆達爾轉頭奔向另一家魔法用品商店,店主確定見過德拉科,但遺憾的是他們只在這兒轉了一圈,店主沒有跟他們說話的機會。
「霍格莫德村還有別的魔法用品商店嗎?」海姆達爾盡量讓自己看上去是自然而然的問出這問題的。「我一定要知道他們買了什麼東西給我!」
這話說的模稜兩可,給人無限遐想空間,老闆以為他使性子,呵呵笑了起來。
「中央大道上的風雅巫師服裝店知道吧,出了店門左轉有一條不寬的街,兩邊的圍牆上貼著各種商店海報,沿著這條街走到底,就是德維斯.班斯商店,那兒的東西貨色新,種類多,但數量少,很多年輕人喜歡去那兒。」
同樣都是販賣魔法用品,這老闆能說出這樣的話,心胸實在寬廣。
海姆達爾對他豎了個大拇哥,轉身走出商店,尋找傳說中的德維斯.班斯。
一路上,海姆達爾不斷給自己心理建設,德拉科身邊肯定有蒲絨絨公司的保鏢跟著,出不了岔子,聽說蒲絨絨的保鏢有口皆碑,相信他們不會輕易砸了招牌。
就在他自己跟自己較勁中,德維斯.班斯商店近在眼前。
斷後的國王突然停步,並發出威嚇的低吼。
海姆達爾迅速回頭,一個穿著斗篷的人出現在他們身後,他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他和國王竟一點都沒有察覺。
國王的威嚇再次響起,這回路的前方出現了一個相同打扮的巫師。
他們身上披著土黃色斗篷,料子陳舊,色澤晦暗,斗篷帽子把他們的頭遮蓋的嚴嚴實實,五官隱藏在陰影中,透出幾分詭異和讓人窒息的危險。
濃濃的危機感油然而生,海姆達爾唾罵自己的冒進。他心存僥倖,也許是自己杞人憂天,也許德拉科安然無恙;他自以為是,以為即使出了事,犯罪分子不會鋌而走險,不會留在犯案現場。
莫非他錯了……
窄窄的街道就像一個甕,他成了那只鱉。
新的疑慮隨之出現,斷他前進與後退方向的倆巫師,他們的打扮熟悉的令人髮指。海姆達爾還記得上一次見到類似打扮是在什麼時候,他為此付出了代價。
意隨心動,手中的魔杖尖端爆發出一團璀璨的銀光——繼承了小蘋果所有意志的「小變態」顯然也沒有忘記。
問題是德拉科與聖徒之間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他們為什麼要為難馬爾福家的繼承人?
「想知道你表弟的情況嗎?」前方的巫師突然開口說話。「如果想知道,就別急著幻影移形。」
海姆達爾遲疑了一下,「我在趕時間。」
「那跟我毫無關係。」
海姆達爾糾結了,「……我能夠相信你嗎?」
「你想我告訴你什麼樣的答案?」
「……是我問錯話了。」
「你表弟的事情跟我沒有關係,」那人不緊不慢的說。「我因為看到老朋友,所以想出來敘個舊。」
老朋友?
「我們認識嗎?」
「距離上次見到你已經過去幾十年了,幾十年來著,我都懶得去想了。但是對於你來說,只是過去了幾個月。」
海姆達爾迷茫了片刻,然後,嗓子一緊。
前面那巫師舉起魔杖,螢光閃爍照亮了被斗篷帽子遮住的面容,那是一張蒼老的容顏,但是時間沒有磨損他的稜角,歲月沉澱了華麗的皮囊,五官依稀能看見當初親眼所見的年輕英挺的輪廓,深刻到讓斯圖魯松室長心驚肉跳。
「看到你這麼精神,真讓人驚喜。」海姆達爾虛弱的說,與此同時,他感覺身後那如幽靈般悄無聲息的巫師就像一把尖刀,抵在他的後頸子上。
「我看是有驚沒有喜。」
「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跑出來嚇人?」
身後的刀子兄十分冷酷的往前碓了碓,海姆達爾頓時齜牙咧嘴。
「我說了,我想見見老朋友。」
海姆達爾一臉苦逼,「有句話叫相見不如懷念。」
「我想先見見你,再懷念你不遲,我怕再等下去我就不記得你的樣子了。」
海姆達爾內牛滿面,別啊,我不介意你忘了我,你這話怎麼聽怎麼不對味,神馬叫做再懷念你不遲?!
海姆達爾歎口氣,決定面對現實。
「要殺要剮隨便你,在此之前,你能不能把我表弟的去向告訴我?還有,請不要為難我的搭檔。」
國王縱身向前,擋在海姆達爾前方。
「國王!」海姆達爾嘗試阻止它,卻無法撼動它半分。
「這畜生真不錯。」
「我說了它是我的搭檔!」
察覺到海姆達爾不快的語氣,對方莞爾一笑。
「你還是跟那時候一樣,喜歡在細微末節上較真,明明擺出一副畏懼膽怯的樣子,」格林德沃的眼睛稍稍瞇了一下。「這是你為了讓他人放鬆警惕的手段之一,我說的對麼,裡格?」
海姆達爾當然知道他不是為了跟自己套近乎才叫的這麼親暱,有那麼一群人,即便恨你恨到骨子裡,但他依然會面帶微笑的對你噓寒問暖。
「對於別有用心的人來說,或許是吧。」海姆達爾說。「行了,咱們別兜圈子了,我說了,你想怎麼處理我隨意,但是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說出我表弟的下落。」
「你在跟我談條件?」
「有些事情必須說清楚,雖然你僅僅用了幾個月就從一根嫩蔥變成了老菜皮,我還是會害怕你下一秒向我投死咒。對於我來說,你和鐵石心腸的十幾歲那會兒沒有區別。」
格林德沃笑了起來。
「我惦記你幾十年了。」
海姆達爾哭了,「不就是炸了你一個屍體研究室嘛,有必要這麼『愛』我麼,又不是戀屍癖!」
笑容從格林德沃的臉上消失了。
海姆達爾心裡咯登一下,捏緊了魔杖。
格林德沃說:「我的捲心菜湯煮好了。」
tbc
作者有話要說:15號了,我還記得我當初準備辣手摧花的宣言,還有半個月的時間,一群中仍然有幾個朋友自入群以來沒有冒過泡,我已經一一發了消息,有反應的不多。
既然如此,如果本月22號早上咱一睜眼,這個世界還在,明年1月1日那就對不起了。
二群也是,建群以來也有幾個朋友從來沒有冒過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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