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姆達爾以為此行目的地是斯圖魯松祖宅,結果天馬拉車把他們帶到了芬蘭,他們在赫爾辛基車站旁的馬車站下了車。
他們走出馬車站,來到大街上,多以風格獨特的淡色花崗岩築造起來的北方白晝之城在冰雪中巍然聳立,氣宇軒昂。
「這些年我一直住在芬蘭。」隆梅爾說。「一方面為了上班方便,另一方面,我喜歡這裡。目前為止沒有厭煩的感覺,我想再住個十年八載也不成問題。」他突然拉住海姆達爾的手,拐進一條巷子,頭頂不時射.下幾柱光線,光與影在腳下盤旋,影射出空間變換的暗示。
偶爾有身穿斗篷的巫師與他們擦肩而過,無論是否看清對方的臉,巫師們都會相互點頭致意。隨著景物的徐徐後移,他們與麻瓜世界越來越遠,離那個銀裝素裹、一塵不染的城市越來越遠,離裹著厚實大衣或羽絨服的人們越來越遠。
隆梅爾帶他爬上一條金屬樓梯,這條樓梯依附在一堵冰冷的牆壁上,他推開其中一扇門,空蕩蕩的房間內只有一個壁爐。
門口坐著一名看報紙的女巫。
隆梅爾掏出幾個銀西可丟到守門女巫身前的木頭箱子內,也不管女巫能否聽出言下之意,或者就此產生什麼聯想,他毫不避諱的說:「不過對我來說,這些都不能跟雷克雅未克相提並論。」
海姆達爾飛快斜眼,一直無動於衷的女巫仍然一臉麻木,猜測她可能聽不懂德語。
隆梅爾在壁爐上的罐子內抓了一把飛路粉。
「還記得剛才下馬車時我教你說的地名嗎?」
「藍絨小屋。」
隆梅爾點點頭,身影在猝然噴射出的綠焰後消失。
海姆達爾在心裡複習了一遍地名,走進壁爐。
海姆達爾曾經設想過爸爸住在什麼樣的環境裡,以木棉古鎮的出租房為藍本,腦中大致形成一個輪廓,結果壓根不是那樣,與他的設想差距甚遠。
藍絨小屋不是一棟小屋子,當然也不存在馬爾福莊園那樣宏大的規模,它和威克多的私人律師家差不多,也許比那再大一些。
一切佈置皆以舒適為前提,軟裝修以清透明快的色系為主,又一次推翻了海姆達爾對空間主色調厚重深沉的遐想。隆梅爾興致勃勃的帶他參觀了所有房間,除了書房看起來很昂貴——暫時找不到別的更合適的形容——其他房間都很尋常,就連隆梅爾自己的臥室都簡樸的令人髮指。可見他父親不是一個單純的享樂主義者,只是在某些方面有所追求,比如收集各種烈酒。
地下室的入口在偏廳靠窗的一個角落內,多多馬掀開地毯,地板上出現一個正方形的帶把手的可移動門。掀開木門,下方的空間閃爍了一下,倏然一亮。走下連接偏廳和地下室的木質扶梯,迎接他們的就是藍絨小屋的地下室。
空氣中飄著若有似無的芳香,木香,果香,花香等等混在一起,腳下的地面鋪設著白色鵝卵石,踩在上面高高低低的硌腳,促使海姆達爾有了脫鞋子做腳底按摩的衝動。
整個空間呈長方形,海姆達爾首先看到正對扶梯的堆砌在一起的四個大酒桶,然後他看清楚了地下室的全貌,站在酒櫃前瞠目結舌,四面牆壁全部做成擺酒的架子,目前已滿了三分之二。與其說這裡是地下室,還不如說是私人酒窖。
半晌後,海姆達爾找回聲音,「酒喝多了傷身。」
隆梅爾笑瞇瞇的拍拍他的後背,「去看看你的房間,有什麼缺的告訴希娜。」
雖然不會存在這種可能,海姆達爾還是點點頭,離開地下室時,不好意思的說:「能不能勻給我一瓶伏特加?您開個價。」他剛才被架子上五花八門的伏特加炫花了眼,甚至一度懷疑自己對於這種還算熟悉的酒的判斷。
隆梅爾出其不意的拍了下他的腦門,幽靜的地下室內帶出啪的一聲脆響,海姆達爾沒感覺疼,倒是被這聲音弄得身體一頓,下意識的摸向額頭。
「就你理由多。」隆梅爾面無表情的瞅著他。
海姆達爾傻笑兩下,夾著尾巴離開地下室。
隆梅爾把他的臥房安排在了主臥隔壁,雖然不如主臥大,居住條件還是相當不錯的,站在窗邊朝外看,能看到當初吸引隆梅爾第一時間決定選購這套房子的理由,一片波光瀲灩的蔚藍湖泊,以及湖邊芳草如茵,繁花似錦,林木倒映在清澈的水面上相映成趣的優美景色。
海姆達爾慢慢體會到了這間房子的價值,房子本身無關緊要,周圍的景致卻是讓人欲罷不能,房子沒了可以再造,一季一景不可複製。
久久注視著窗外,飛揚的心情漸漸沉澱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房門被敲擊的聲音,海姆達爾回頭看見隆梅爾站在門口朝他微笑。
「你的行李到了,還有那些動物。」
海姆達爾順著希娜的指引來到一樓,穿過一條連接著餐廳、茶室、廚房的通道,最終走進廚房。進入廚房的時候他發誓他看見了一個家養小精靈,但是對方比他警覺的多,突然低聲嚷著什麼,驚恐萬狀地好像看到了恐怖片裡的怪獸,辟啪一聲消失無蹤。海姆達爾停了一停,按計劃繼續往前走,讓自己忽視剛才發生的事情。
廚房內還有一扇門,那扇門通往屋後花園。
海姆達爾趴在門上透過門上的玻璃向外張望,看見自己的行李躺在門後的台階上,他推開門,一道黑影伴隨一聲刺耳的尖叫迎面撲來。海姆達爾鎮定的握住門把手,黑影掛在他胸口,然後一蹬腿輕盈的躍起,攀上他的肩膀。
豆莢的的口吻很幽怨,這趟行程似乎不太愉快。
「但是你安安穩穩的過來了,不是嗎?沒有什麼比安全更重要。」海姆達爾避重就輕,轉身快步下了台階,地上的行李被希娜接了過去。
有東西撞在他的腳上,低頭一看是小麵包,它正在撥鞋上的鞋帶。海姆達爾彎腰把它抱起來,沒走幾步,小八從天而降,把海姆達爾嚇了一跳。小八掛在一棵參天大樹的粗大枝幹上,很有成就感的發出與蛇的嘶嘶聲很接近,但比那更為低沉的古怪叫聲。
那時候八眼太子經常在他面前發出這樣的聲音,他曾經一度以為這是八眼蜘蛛的用來警告敵人的威嚇,後來發現並非如此,這實際上只是一種歡樂的表現。
海姆達爾花了點時間回顧在霍格沃茨禁林中的那段妙不可言的旅程,一些片段在腦海中一一閃現,記憶猶新,一個念頭在腦中閃現。
海姆達爾若有所思的繞過還在樂呵的小八。
樹的另一側,奶糖蹲在地上,仰頭盯著樹枝上的一排鳥籠。只有第一個鳥籠內關著一隻漂亮的金剛鸚鵡,別的鳥籠空無一物。
金剛鸚鵡撲扇著色澤艷麗的翅膀咋呼亂叫,沒一刻消停,顯得過度興奮,後來海姆達爾發現人家不是興奮。
奶糖用那充滿殺氣的飢渴小眼神瞅著人家不放,就算地對空,處於不利地形,一隻鳥兒如何抵擋的住凶獸的氣勢。海姆達爾注意到它的尾巴開始徐徐拖動,跟它待一塊兒也不是一兩日了,立刻領悟奶糖已經在醞釀攻勢了,趕緊又摟又抱又親又念叨的轉移它的注意力,讓希娜給它準備吃的。
金剛鸚鵡終於安靜下來,卻是一副噤若寒蟬的樣子。
奶糖不去任何地方,就趴在樹下啃咬希娜為它準備的牛腿,進食的同時不時抬頭瞄兩眼樹上的鳥籠,貌似對那鸚鵡很感興趣。
海姆達爾覺得這隻鳥非常值得同情,毛都嚇褪了一層。
考慮到奧拉爾即將參與到一年一度的聖誕郵遞高峰之中,成為千千萬萬的包裹遞送員大軍中的一員,雖然大部分的郵遞包裹海姆達爾打算採用專業的貓頭鷹公司遞送,身邊的親朋好友還是需要奧拉爾親自飛,這是關係親密的一種體現。
好在奧拉爾的飛行高度與貓頭鷹不同,不然很有可能被捲入到聖誕前夜的貓頭鷹大規模追尾事故中。聽說在歐洲,每年聖誕節前都會面臨這樣的窘境,漫天的貓頭鷹縱橫交錯,撞在一起亂作一團,不小心踩進這個區域的巫師逃離時身上總免不了留下幾攤鳥糞作紀念。貓頭鷹事故不僅影響到信使質量,延誤送信時間,貓頭鷹公司也會面臨程度不同的損失。
當然,擺脫陷入這個局面的其他法子不是沒有,巫師快遞公司就是很好的選擇。但是人工速遞收費昂貴,對於普通巫師而言,偶爾一兩次還行,若次數多,尤其是聖誕節派發禮物期間,根本消費不起。所以普通大眾還是願意選用貓頭鷹,經濟實惠,價廉物美——物美這塊兒姑且保留態度。
在希娜的幫助下,再加上專家提供的食譜,以及海姆達爾到處收集的食物原材料,奧拉爾最近身量越發挺拔,肩寬了,體重了,翅膀變長了,起飛時就像大鵬鳥振翅那般剛健雄偉,直上九重霄。
斯圖魯松室長忍不住yy了……
言歸正傳。
如今的奧拉爾已經超出了當年博克先生給出的成年體身長110公分,翅膀展開320公分的最大尺寸,雖然增長緩慢,但一直在持續,海姆達爾對它真正的標準體型滿懷期待。換句話說女王鶻飼育實際上比資料中記載的複雜,學問和名堂更多,遠遠不是市面上能夠買到的號稱絕版的薄薄小冊子可以概括。
他的動物夥伴們似乎對周圍的環境很滿意,一開始只在小花園裡嬉戲玩耍,時間一長興致一高,又撒歡跑遠了,等海姆達爾進花園去找,早就沒了蹤影。
整座小花園就像被農用機械犁過一遍,花木倒伏,塵土飛揚。被修剪的造型優美的爬籐植物東倒西歪、奄奄一息,地上的綠色比枝頭上還多,嬌嫩的花朵和繽紛的果實被踐踏的面目全非。
隆梅爾出現在台階上,目睹前一秒還花木扶疏此時卻遍地狼藉的花園,抬起一邊眉毛。
一絲窘迫的紅暈從海姆達爾的臉頰上開始蔓延。
「我很抱歉,」他說。「我會把這些植物再種回去,把花園清理乾淨,讓它們重新開花……但是希望您給我一點時間來實現。」
「我倒是沒什麼,」隆梅爾輕笑。「花園都是多多馬在照顧,它喜歡園藝。」
「……希娜,交給你了。」斯圖魯松室長面不改色的推卸責任。
暗處的希娜扭絞手指,猶豫著該不該告訴主人,它喜歡和多多馬先生一塊兒照顧植物!儘管族人們都看不到,希娜還是因尚未出口的「真情告白」害羞的摀住臉。
男朋友多多馬放任自己欣賞了一會兒女朋友的羞射,轉而嚴肅滴正視滿目瘡痍,開始琢磨是不是應該放棄原有的園藝路線,嘗試引進新植物。
克利切凝視著海姆達爾,眼中釋放著熾熱的光,嘴裡嘀嘀咕咕,週而復始的腦補該怎麼把他弄回布萊克家。
斯圖魯松室長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吃過午飯,父子二人出門,禮物單子已經交給家養小精靈去處理,但是有些禮物還是想親自選購,在人生地不熟的芬蘭,隆梅爾的提議恰好貼合了海姆達爾的需求,二人穿戴整齊,高高興興的出門。
多多馬手腳麻利,出壁爐時什麼都沒發現,這會兒聖誕樹已經在前廳豎了起來,五彩斑斕的飾物在樹上閃爍,對比哪一種裝扮方式更好。家養小精靈天生就是干家務的,它們的手法明顯比巫師流利,閃亮的裝飾品晃得人頭暈目眩。
晚飯在家裡吃,三個家養小精靈絞盡腦汁弄出了自己的拿手好菜,而且非要把拿手菜擺到最顯眼的地方,克利切吃虧就吃虧在形單影隻的對抗夫妻檔,那倆聯手排擠它,它只好飲恨的蹲在角落裡罵罵咧咧的撓牆,夫妻檔對它別具一格的悄悄話已經懂得左耳進右耳出了。
晚飯結束後海姆達爾送上自己的禮物,在赫爾辛基的一家小店內看見的,手舞足蹈的比劃了半天人家才明白他說什麼,也算是意義非凡了。他相信隆梅爾不會在乎今天是不是聖誕節,早或晚無關緊要。
隆梅爾興高采烈的拆開盒子,拿出一根懷表鏈子,沒有出現任何光彩奪目逼得人無法直視的場面,泛著暗啞光芒的磨砂銀鏈看上去大方簡約,與眾不同的是鏈子中還交纏著一縷細如髮絲的黑色皮繩,它們圍繞在鏈子周圍若隱若現,黑與白,硬與軟,亮與暗,截然不同的物質組合出的別樣風格。
「我看到您的皮質懷表鏈都起毛了。」海姆達爾咧嘴一笑。「路過一家店,在櫥窗裡看到這條鏈子,猜想您可能會喜歡。」
隆梅爾不得不對他兒子的審美產生新想法了,這顯然不是他兒子會欣賞的風格。
「那麼你覺得它好看嗎?」隆梅爾問。
海姆達爾搖搖頭。
隆梅爾放棄表揚他的衝動,敢情他就是反其道而行……至少說明他不是笨蛋,懂得逆向思維,隆梅爾如此安慰自己。
發現兒子一直瞧著自己,「別急,我可以保證,你肯定會在聖誕節那天收到我的禮物。」隆梅爾不由得調侃。
海姆達爾的笑容有些靦腆,他不是那個意思。
「我想找點書。」他說。「我今天上街的時候進書店轉了幾圈,沒有發現我想要的書籍。」
隆梅爾點點頭,確實如此,裡格見了書店就往裡進,但是出來的時候兩隻手是空的,所有巫師書店無一例外。
「所以我想去查看約爾夫的藏書。」海姆達爾小心翼翼的說。「可以嗎?」
隆梅爾蓋上盒子放到一旁:「沒什麼不可以,禁止族人使用是建立在不懂得珍惜的基礎上,既然你需要,我不認為這有什麼問題。」
海姆達爾笑了起來,「其實有很多東西我都想去親眼看看,上次太匆忙了,一時間也沒想起來。」
隆梅爾看了他一會兒,後者在他專注的目光下納悶的睜大眼睛。
「我有個提議,你看看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隆梅爾說。「約爾夫的那些遺物你盡可能的歸納一下,凡是有需要的就全部拿回去。」
海姆達爾愣了一下,然後欣喜的說,「可以嗎?」
「等這代轉世成為過去以後,在某些人眼裡,那些東西對這個家族就不再具有原先的價值,也許會徹底淪為廢品,相信你不會希望看見那樣的事發生。」
海姆達爾沉默片刻,沒有否認隆梅爾的說法。
「既然如此,該拿的都拿去吧。」隆梅爾忍不住扯開一抹笑。
「您看上去挺高興的。」海姆達爾很快從由隆梅爾的開誠佈公引發的悲傷中解脫出來。
隆梅爾沒有接話,另外換了個話題。
「去祖宅那天記得把希娜帶著,肯定比自己搬速度快。」
海姆達爾總覺得話裡有話,但又說不上來哪兒不對。
「我自己去嗎?」
「沒事,希娜會帶你走的,它知道該到什麼地方乘馬車。」
tbc
作者有話要說:我的老爺筆記本終於壽終正寢了,這是在咱手上報銷的第三台電腦了,為毛一台比一台壽命短了呢?最早的那台組裝台式機前後一共用了八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