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志離開有兩三天了,我沒有跟公安方面聯絡,也沒有受到沉沙組織的消息,日子就這麼平靜地過著,彷彿所有人都把那件事拋諸腦後,沒有人再提起,大金牙也依舊音信全無。
這些天來,我都守在店裡,門都不敢出一步,說得難聽一點,就是去方便,我也是一陣小跑。現在沉沙方面早知道我已經回來了,隨時都有可能給我消息,要是因為我的怠慢,而讓他們惱羞成怒,切下大金牙的手指頭之類的給我送來,那就不好了。
這兩三天來,一片風平浪靜,但我的心裡卻一直不敢鬆懈下來,用一句話可以形容此時的情形,那就是:
暴風雨前的平靜。
這樣的日子就這麼持續著,直到,三天後的午夜。
那時候我已經上床睡覺了,正做著美夢呢,忽然一陣劇烈的敲門聲把我驚醒了過來。
自從開了這家小店後,我就在店後給自個築了個窩,畢竟三十好幾的人,見天的到胖子家裡刷夜也不像話不是。
這時候來敲門的,不是來搗亂的就是有急事,無論哪種我都不能怠慢了。一陣手忙腳亂的套上衣服,拿了手電筒走過去開門的時候,五分鐘已經過去了。
這麼會時間,敲門聲不僅沒有停息,反倒有愈演愈烈的態勢。
剛一拉開門栓,打開門,便見一個人影朝我跌了過來。我嚇了一跳,以為是仇人找上門來了,下意識地就拉開架勢準備接招。
定睛一看,才發現撲進來的竟然是個女人,看那衣服打扮,還有幾分眼熟。
「你是?」我攙著她的胳膊把她從地上扶了起來,看這樣,剛剛這女人應該是趴在門上用手錘門,我這麼猛地把門一拉開,她不就跌了進來嗎?
「咦,黃娟!你怎麼跑來了?」那女人一抬頭我就認出來了,原來是大金牙的老婆黃娟。
自從大金牙沒了消息後,她整天的以淚洗面,除了照顧孩子外,什麼事也不敢去幹,連門都不敢出一步,苦等著大金牙回來。我跟胖子和大金牙也算是老交情了,卻也沒怎麼跟她說過話,跟她不是太熟,什麼事能讓她深更半夜的拋下孩子跑到我的這來?一種不詳的預感湧上心來。難道……大金牙有什麼壞消息了。
大金牙失蹤到現在,沉沙方面一直沒有跟我聯繫,難道……,他們不想拿他作為要挾我的籌碼?
「老金出事了!張哥,你一定要救救我們家老金啊!」黃娟像溺水的人捉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抓著我的胳膊,泣不成聲地說。
好不容易才掙開都被她掐青了的胳膊,我扶著驚慌失措的黃娟到屋裡,還給她倒了杯水,好不容易等她平靜下來了,才問道:「出什麼事了,你慢慢說,放心,萬事有我。」
「張哥,老金讓人給捉了,只有你能救他了。」黃娟的還是十分激動,她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家庭主婦,忽然遇到這種事情,有這種反應也是難免的。
安撫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從她口中問出了事情的經過。
一個小時前,忽然有幾個閩南口音的男人找上門來,對黃娟說,大金牙已經讓他們給綁了,想他沒事的話,就要乖乖聽話,馬上幫他們送封信到我這裡來。
黃娟她哪經過這事,給嚇壞了,才會到了我這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好不容易說清楚了,她才緊張地從懷裡掏出張被捏得有點皺巴巴的信箋,雙手遞到了我的手上。
聽了黃娟的描述,我稍稍放心了點。他們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大金牙已經在他們手裡了,讓我乖乖合作。至於送信,誰送不是送,為什麼要讓大金牙的老婆來送呢?擺明是想給我增加壓力,讓我不能不乖乖聽他們的安排。
沒事就好,我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放回了肚子裡。
輕輕掂了掂手中的信箋,輕飄飄的毫無重量,卻又似重愈千斤,上面至少,掛著大金牙那小兩百斤呢!
這件事,跟大金牙沒什麼關係,他純粹是被我拖累的。就沖這一點,我也不能置之不理不是,再說了,我還正等他們送上門來呢,事情,總要有個瞭解的。
手上的這封信沒有信封,只是一張單獨的便箋,整整齊齊地折成三段。明黃色的信紙,被黃娟捏得皺巴巴的,上面附有她潮濕的手印,可見她有多麼的緊張。
我有點憐惜地看了看她,心中歎了口氣。男人間的事,何必讓這樣的小女人擔驚受怕呢!他們這麼做的意圖我很清楚,但利用這麼一個局外的女人,未免太不地道了。
「張哥,上面寫著什麼我看不明白,您瞅瞅,看我家老金到底怎麼樣了?」黃娟滿臉憂色地看著我,指著被我拿在手上,卻一直沒有翻看的信箋說。
「沒事,有我呢!小鑫怎麼樣了?沒事吧?」
小鑫是大金牙的女兒,小丫頭片子聰明伶俐,很得大金牙的寵愛,寶貝得命根子似的,要是她有什麼三長兩短,大金牙非急瘋了不可。
「我把小鑫放隔壁阿婆那照顧了,那幫人凶神惡煞的,我怕他們再找來,不敢讓她一個人呆在家裡。」畢竟是母女天性,提到小金鑫,黃娟的臉上那抹擔憂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
我點了點頭,打開了那張信箋。首先入目的是一筆珠圓玉潤、含而不露卻鋒芒自現的毛筆字。好字,我暗自讚歎一聲,這樣的毛筆字,沒個20來年的苦功,決計是寫不出來的。
「張濤賢侄台鑒:
君技藝精深,人品高潔,吾雖僻居海外,亦聞君之大名,奈何緣慳一面,惜之憾之!
後聞敝屬與君協力,吾心實慰。
惜哉命薄,其竟不能長伴君之左右,此非君之失,實乃其命該如此,與人無礙。
今於閩粵福地,偶遇君之摯友,幸甚幸甚!未敢怠慢,乃延之常住,望能請益一二,聊慰吾心。
恰聞君偶得一丹青佳作,以君之眼界,量非凡品,余不才,於丹青之道亦沉浸多年,望有緣能品鑒一二,足慰平生。
當此佳日,望君不吝,三日之後,城西梅園,余自當掃塌烹茶,以待佳客,盼與君晤!」
末端,蓋著一個鮮紅的印章,上面是篆體的「沉沙」二字。
哼!文縐縐一大堆,不外乎是說以往的過節一筆勾銷,大金牙在他手上,想要他活命的話,帶著天下墓葬總圖來換。
其中有幾分真誠,我連猜都懶得猜了,反正我也在算計他,大家彼此彼此,老大不說老二了。
想了想,我提筆給他回了封信。咱當然沒有他那筆秀氣的書法了,這玩意,我懂得欣賞,但要是讓我寫,還真不敢獻醜了。
「沉沙主人如晤:
聞君之邀,余心竊喜之,誠惶誠恐,何幸至此!
三日之後,吾必攜寶踐約,必不使君空候。
然,偶聞君之偉業,心實嚮往之,望親晤君面,聆聽教誨,則不虛度矣!」
意思很簡單,你的邀請我接受,天下墓葬總圖我自會帶來,不過,我要求當面給你,別派些小魚小蝦出來糊弄。
這篇文縐縐的東西把我整出了一身的汗,文化人真他媽的不容易當,把我給憋的。
我把寫好的信箋交到黃娟的手上,讓她帶回去。沉沙組織的人既然通過黃娟把信帶給我,必然也會派人到她那去取回信,這是題中應有之意了。
看來那群人實在兇惡,聽我說還得再見他們一次,黃娟的臉色立馬就白了。這我也沒辦法,只能好生地安慰了一會,保證大金牙一定沒事,好說歹說的,才把她勸回了家。
三日之後,城西梅園,呵呵,這老賊頭倒有一身雅骨。想了想,我撥通了韓志留個我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