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夜的驚魂,我永遠不會知道,灰暗的夜空,充斥著塵土味的涼風,也能讓人如此陶醉……。
在朦朧的星光指引下,我一手提著工具,一手攙著胖子,艱難地往回走。這小子點子背,最後把粽子踢下山的那腳用力過猛——崴到了。
那句老話怎麼說的來著,有取錯名的,沒叫錯外號的。平時還不覺得,現在才發現,胖子這小子死沉死沉的,沒走兩步路就要緊一緊,提一提攙在他腰上的胳膊——丫的忒熱愛土地了,直往下滑。
胖子還挺習慣,挪了挪身子,大半重量都壓在我這瘦小肩膀上了,一邊樂著還一邊說風涼話:「哥們,左邊點,左邊點,那兒地不平,別磕著咱重傷員!」
我一聽,氣血上湧,腳一軟,差點沒吃住勁。
「悠著點,**他老人家怎麼說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我喘著粗氣,連回嘴的力氣的都沒有了,誰身上掛著個小200斤的壯漢也輕鬆不了!
胖子見我沒有還手之力,更來勁了:「我,老林,今天要代表組織上好好批評批評你。對對,就你,往哪看呢!為革命戰友做點事,要端正態度,不要有情緒嘛!」
靠,真是佛都有火!我肩膀一縮,手一鬆,上一秒還志得意滿的胖子立刻跟黃土地發生了親密接觸,只聽他一聲慘叫「啊!我的屁股……」
我腳一軟,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喘著粗氣對胖子說:「你還別來勁,差不多得了啊!再不說人話,我代表人民槍斃了你!」
胖子揉了揉屁股,笑了笑沒說話,也不顧地上髒,兩手一張平躺到了黃土地上,舒服得直呻吟。也是,剛從洞裡爬出來,衣服也不比地上乾淨,學著胖子的樣子往地上一躺,用兩隻手墊起腦袋,望著有點漸亮了的天空。
一歇下來,身體上的,精神上的疲勞,一股腦的湧了上來,躺著再也不想動了。好半晌,才緩過了這口氣。
「濤子,咱終於倒了斗了,丫的還是一宋朝的!怎麼也有小一千年了吧!」胖子回過神來了,滿臉的眉飛色舞,回味無窮。
「宋朝的?」我嗤之以鼻,「你小子就是沒學問,沒看到那大粽子是半禿瓢嗎?要是宋墓我頭都剁給你!」
「怎麼?不是宋朝的?那老丫的敢騙咱,回去就拾掇他去。」胖子正說著,猛地一驚,霍地坐了起來,「那我們倒的那些東西還值錢不?」
敢情他是擔心這個,我掏出那對玉珮,在他眼前晃了晃,說:「值錢,怎麼不值錢,墓不是宋朝的,但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宋代玉珮!」
「嗯?怎麼一會兒是一會兒不是的,丫的你說句囫圇話成不成?」胖子口上埋怨著,卻放下心來躺回了地上。
怎麼把這茬給忘了,對他來說,值錢就成,什麼宋墓不宋墓的他才不管。對這廝講歷史,簡直就是一對牛彈琴。
單室為墓,不修磚瓦,夯土成穴……這都是西夏墓葬的典型特徵。其實想想倒也順理成章,回想一下陝北的歷史,在這疙瘩出現個西夏墓一點也不出奇。
大約在南北宋交界時吧,黨項族首領李元昊去賜姓李,號「嵬名氏」,自稱「吾祖」,正式稱帝,國號「大夏」。因其勢力範圍地處我國西北部,故史稱「西夏」。
西夏先與北宋、遼,後與南宋、金成三足鼎立,直到成吉思汗崛起,才慘被滅國。其全盛期「東盡黃河,西界玉門,南接蕭關,北控大漠」,轄有今寧夏全部,甘肅大部,陝北,青海、內蒙古部分地區,所以在陝北發現西夏墓其實很正常。
當時控制陝北的是西夏而不是宋朝,鄉民不知,以訛傳訛下,這座西夏墓就被傳成了宋墓了,倒也不是李支書特意騙我們。只不過咱堂堂摸金校尉嫡傳,卻被那老丫的給誤導了,探穴的時候愣沒發現是西夏墓,說出去也是夠丟人的。
一路上我其實一直在回想剛剛的經歷,越想越覺得不對。以那白毛粽子身上的衣服,陪葬的飾品看,怎麼也不像個買不起棺材的主。那幹嘛把棺材弄得那麼薄呢?呵呵,難道是為以後詐屍比較方便?
我都給自己逗笑了,哪有人為了這……,等等,不對。搞不好他還真是為了詐屍方便,剛一直沒往這方面想,早該注意到了
——那口薄木棺材,分明用的是槐木。
哪有人用槐木做棺材的,住人都不行!除非,他壓根就沒想死後安寧。
我說怎麼這麼衰呢,第一次倒斗就對上粽子,敢情是碰上了這等狠人。什麼是真狠,對自己狠才是真的狠,不止生前對自己狠,死了也不讓自己安寧的,這簡直就是凶人了。
出道第一次就碰上這等凶人,想到這我就不寒而慄,感歎自己的運氣。
「喂!濤子,你沒事吧」胖子問道,語調中還透著分緊張。
胖子這小子粗線條也會替人擔心?難得啊!我勉強笑了笑,說:「沒事!」
「沒事?沒事我就把自各鼻子吃下去!」胖子嗤之以鼻,「你是不知道你剛才那副樣子,又是笑又是歎氣,神神叨叨的,還臭著張棺材臉!」
「靠,你丫的才棺材臉呢,我這不是後悔嗎?」話說著,我拿出那對玉珮在手裡把玩了起來,「咱拚死拚活的就得了這,那白毛粽子也忒小氣了,拿他兩塊玉珮就長毛了!」
不想把心中的擔憂告訴胖子,事情還沒清楚呢,還得再琢磨琢磨,這事不管怎麼想都透著股不對勁。我有一種直覺,這事還沒完!
嗯……,這玉珮上雕的是?東西到手後一直沒機會拿出來細看,揣懷裡這麼半天,這還是第一次細看。
兩塊玉珮通體雪白細糯,應是取自同一塊上佳的和闐白玉料。奇怪的是,兩塊玉珮中間雕飾的卻是一個鮮紅的怪獸圖案——大頭大嘴,有首無身。
這分明是饕餮紋。到死都捉著不放,什麼意思?哼,想警告我們要適可而止嗎?
想想又不對,一個對自己都能這麼狠的人,不應該對外物這麼執著的。再說了,這應該是個有身份的人,可除了棺材裡的幾件,墓裡也沒什麼陪葬品了,可見他對錢財也不是看得太重。難道……,他是在守護著什麼?
想到這,心中一絲明悟,好像抓到什麼了,又理不清楚。
我這邊正頭痛著呢,忽然一個條型的東西從我眼前晃過。是胖子,只見他不知道從哪掏出了一根帶子,嬉皮笑臉地在那晃悠呢!
咦!定眼一看,居然是白毛粽子身上的那根嵌玉腰帶。
「你丫的什麼時候摸來的?我怎麼不知道!」
「嘿嘿,剛在墓裡咱不是挨了那粽子一個熊抱嗎?哥們就順手把它牽來了!」胖子得意勁上來,還表演了個猴子偷桃的動作。
「靠,真沒看出來啊!你丫的也是一捨命不捨財的主!」真是服了他,生死關頭還不忘扯人褲帶。
「我說胖子,我算看出來了,倒斗這行不適合你,你應該從事一個更有前途的行業,還可以順便為國家做做貢獻!」一看多了條玉帶,我心裡也挺樂,趁機調侃起胖子來。
「啥行?」胖子睜大眼睛問。
「採花賊唄!就你扯人褲帶這麻利勁,連繩子都可以省了。就這麼一扯,揮槍就可以上!不僅自己爽,還可以為國家添丁加口,多好的事啊!」
「日你先人板板,娘西皮,格老子的,你丫的就沒句好話!」胖子一急,罵人都南腔北調了!
笑了一陣,心裡倒是放鬆了下來。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了!
剛想再找個話頭打趣下胖子,忽然咯登一下,我的心跳猛地快了好幾倍!
我的腿好像被什麼碰了一下!我脖子有點僵硬,艱難地轉過頭一看。居然是……,胖子的豬蹄。
還好不是……那個東西,心剛放下去,火就上來了。
「你蹬我幹嘛?找抽呢!」我怒道。
胖子拍了拍大腿,還挺不好意思的,扭捏了半天說:「我這不還沒緩過勁嘛,這腿不聽使喚,還抖著呢!」
「你丫就這點出息了!」不過想想剛胖子在裡面表現還不錯,得鼓勵下。
「剛在裡面不是挺帶種的嘛!我當時還琢磨是不是要把東西放下呢?你一聲不吭,衝上去就給了人家一個狠的!」
胖子臉更紅了,道出了真相:「其實那會我是想後退來著,沒想到嚇得狠了,這腿腳,它就不聽使喚了。一個勁地往前邁,我一想,沒折了,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就豁出去了給了他一下!」
啥?這也行?我目瞪口呆!
好半晌,我回過神來,啪的一巴掌拍在胖子大腿上,誇道:
「真是條好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