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那名噪舌的老兵,看著突然出現在大樹左側的危慕裳,登時目瞪口呆的瞪直了眼。
時間彷彿靜止了,危慕裳微彎著腰,依然保持著槍端在胸前的動作,黑瞳通過斜向上的槍管緊盯著前方。
直到與槍管成一條直線的枝繁葉茂中,隱約冒出一股黃色的煙霧,危慕裳才收回了視線。
雖然已經基本確定附近不在有其他人,否則她早陣亡了。
但危慕裳的眼睛依然與槍身合為一體,端著槍將對面都掃視了一圈,確定真無其他人後,她才緩緩放下了槍。
從危慕裳突然出現在大樹右側,暴露在他們眼前並開了一槍開始,那名噪舌的老兵就一直保持著目瞪口呆的呆愣模樣死瞪著危慕裳。
而他旁邊的戰友,雖然表現的沒噪舌老兵那麼誇張,但從他微睜的雙眼及微張開嘴,同樣可以看出他的不敢置信。
危慕裳獨自一人沉著淡然的面對著他們,兩名老兵直到她解除危險放下槍後,依然保持著一動不動雙眼猛瞪她的動作。
槍剛放下,危慕裳就聽到一陣刮籐著樹葉的聲音,從她開的第三槍的位置傳來。
一抬眸,危慕裳就見一名身穿綠衣,臉上畫著迷彩的戰士從樹上跳了下來,然後,他的正頭頂腦門處,有一個硬幣大小的黃色污漬。
「你小子怎麼發現我的!」從樹上躥下來的戰士,一在地上站定便衝著危慕裳憤恨的喊道。
他潛伏了那麼久,連蟲子掉在臉上他都愣是動也沒動一下,結果就這麼被一個菜鳥給一槍斃了,他能不恨麼。
他們三人的組合向來默契,一般其他兩名戰士不面臨生死,不到最後關頭,他都不會出手,他這張王牌在多次演練中起到了起死回生,力纜狂瀾的作用。
但是,看看現在這是什麼情況,他都幹了些什麼?
除了開了一槍外,他什麼都沒幹,結果這一槍不但沒滅了敵人,他還把自己的小命給搭了上去。
危慕裳淡然的看著從樹上跳下來就怒氣沖沖衝她吼的老兵,她還沒來得及回答他的話,就已經又有一個問題拋向了她。
「我靠!你是新兵麼?有菜鳥把老鳥一鍋端了的麼?你給我說清楚,你到底是不是老鳥扮演的菜鳥!」
噪舌的老兵聽著隊友的質問,他也頭腦迅速的反應過來,看著危慕裳就吼出一連串的問號。
「老朱,你閉嘴!你先回答我,你到底是怎麼發現我的?」噪舌老兵竹筒倒土豆的連串問號,令樹下的那名老兵不耐的朝他吼了一聲。
「對,你先回答我們,你是怎麼發現老段的?」被稱為老朱的噪舌老兵,同樣對這個問題感興趣,他便也連聲問道。
危慕裳看著他們的迷彩臉,聽著他們的聲聲問話,她槍往脖子一掛,也不看不回答他們,甩著兩條細胳膊就朝他們走去。
如若不是她必須往前走,危慕裳真的不想從他們身邊經過,她一向不喜歡回答問題,他們還一問就問那麼多,這不是招人煩是什麼。
「喂!喂!那個兵!那個菜鳥,班長問你話呢?有沒有禮貌?知不知道回答?」
老朱見危慕裳拽得跟個二五八萬似的,鳥也不鳥他們一聲,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就逕自走著,身為老兵,他當下就是一陣訓斥。
雖然危慕裳還沒走到他們面前,但是,看她那個拽屁模樣,老朱也不認為她會停下來跟他們打招呼。
又是一陣噪音傳來,危慕裳伸起左手就掏了掏耳朵。
老朱,豬不是應該吃飽了睡,睡飽了就吃麼,為什麼會這麼的噪舌煩人。
走到他們面前,危慕裳走得方向剛好與老朱跟第二個陣亡的老兵擦肩而過。
危慕裳知道他們三人都一直看著自己,但她不認為自己有看他們的必要,也不認為自己需要跟他們報備什麼,於是她就理所當然的穿過他們,逕自往前走著。
見危慕裳不回答他們也就算了,面對班長,竟然還敢這麼沒禮貌的直接無視。
盯著危慕裳與他們擦肩而過卻不停下,老朱立刻就豬眼一瞪,越過中間的老兵就一把抓住了危慕裳的手臂。
「我說小子你拽什麼拽!你當兵時班長沒教過你要跟首長問好麼?你真當你自己是誰了?滅了三個老鳥很不起啊?」
怒目圓睜的死拽著危慕裳的手臂,老朱是真的火了。
他最不待見有點天賦就鼻孔朝上天的菜鳥了,他血灑戰場的時候她還不知道在哪兒長毛呢,竟敢在他面前裝13!
老朱拽著危慕裳怒聲相斥,其他的兩名老兵看著危慕裳,顯然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
危慕裳看了眼火氣甚大的老朱,又掃了掃準備看戲的其他兩名老兵,危慕裳自知她不好好解釋一番,估計是走不了了。
抬起右手危慕裳想把老朱抓著自己手臂的手甩開,她到底招誰惹誰了,明明就是他們先朝她開槍的,她以槍還槍而已,還有錯了。
現在倒好,難不成輸了就要威脅、合夥欺負她一個弱女子?
好歹是個男人,好歹是個堂堂正正的軍人,他們怎麼就幹得出這種事?
老朱見危慕裳想掙脫開,他五爪一用力,瞬間就抓得更緊了。
眼神得意的看著危慕裳的側臉,老朱的眼睛裡好像寫著:讓你掙,想脫離我的手掌心,沒那麼容易!
左邊手臂瞬間的劇痛令危慕裳微皺了皺眉,竟然別人鐵了心讓自己過不去,她也就識趣的不跟老朱硬掙了。
側過頭微仰著看向老朱,危慕裳的黑瞳裡一片淡然冷靜,櫻唇輕啟,危慕裳好聽的聲音便輕輕揚揚的傳出:
「班長,首先,我不認為滅了三個老鳥有多了不起,再者,班長教過我要跟首長問好,最後,我不跟『死』人說話。」
「啊——」
危慕裳的聲音剛出口,她就看到老朱的眼睛瞬間睜得大大的,像是要凸出來一樣,再他盯著自己的嘴又聽了一陣後。
最後在她話音落下時,老朱驚恐的尖叫一聲,抓著她手臂的爪子立馬就放了開來,並且誇張的跳離她五六米遠。
「你……你……你是女兵!」老朱瞪著眼睛顫抖著手指著危慕裳,直接被危慕裳的聲音驚嚇的結結巴巴道。
太驚悚了!
老朱用比危慕裳爆了他們三名老兵頭還不敢置信的眼睛,死死的瞪著危慕裳,那眼神,簡直像想把危慕裳給剝光了看個清楚。
這個菜鳥把他們三個老鳥一鍋端也就算了,現在竟然還告訴他,這個菜鳥是個女兵!
老朱受到的刺激太大了,直覺的不相信危慕裳是個女的。
危慕裳臉上塗著迷彩妝,只有一雙閃閃發亮的能看得清楚,老朱想探個究竟又不太敢看的掃了眼危慕裳的上半身,也沒見有凸出啊。
將危慕裳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又一遍,這下老朱就更不信危慕裳是女的,剛才的聲音肯定是他的幻覺。
看到老朱的眼睛想掃又不敢掃的看向自己的掛著步槍的胸前,危慕裳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她肯定不是穿了軍服還能破濤洶湧的淳於蝴蝶型,雖然她認為自己也不算小,但穿上軍服背上軍用背包,再把剛強的步槍往胸前一掛,滿臉又畫滿迷彩妝。
其實,以她現在身上的這副裝扮,光看著鏡子的話,危慕裳也不覺得她的眼睛能看出她自己是個女的來。
另兩名老兵,老段跟容信在聽到危慕裳說出口的,聲音不太大,但嗓音明顯跟他們大老爺們不同的音調音色時,都不敢置信的睜了睜眼。
於是,在老朱驚恐的尖叫了一聲『你是女兵』後,樹蔭下的四人一陣沉默。
三名老兵目露驚恐的瞪著危慕裳,像是要把瞪出一個骷髏來,好好認真看看她到底是男是女似的。
而危慕裳側一臉淡然的看著他們,她是女兵而已,又不是人妖,更不會吃人,他們有必要這麼驚訝麼。
炙熱的太陽光線依舊猛烈的揮灑下來,即使有著樹蔭遮擋,他們仍能感覺到灼人的溫度。
偶爾有熱氣騰騰的悶熱風吹拂而過,給他們帶來的是更為濕熱的氣息。
火辣辣的天氣下,空氣本就熱得燙人。
在某樹蔭下,三雙炙熱又不敢置信的視線,及一道自始至終都淡然冷靜的黑瞳對視著。熱再加上他們反差頗大的視線,空氣中不禁飄蕩著詭異的氣息。
在他們三名老兵中,容信貌似是比較沉穩的一個,他看了危慕裳好幾眼後,回眸看了看老朱跟老段,又將視線移到危慕裳身上。
「咳……你,你是女兵?」容信輕咳一聲掩飾自己剛才的失態,眼睛定定的看著詢問道。
「班長,我從沒說過我是男兵。」視線移到容信臉上,危慕裳看著他那雙沉穩的眼眸回道。
「……」聽到肯定的回答,容信不說話,現下他不知道他該怎麼說,還能說些什麼。
「什麼?你真的是女兵!」老段一聽危慕裳的回答,驚叫著從遠處直接躥了過來,站在容信驚疑的盯著危慕裳。
「難不成班長認為咱們國家有人妖當兵?」一瞬不瞬的看著驚疑不信的老段,危慕裳反問道。
他們又不是不知道基地裡本來就有女兵,用得著這麼驚訝麼,弄得危慕裳都懷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女兵了。
「……」
「好吧,我相信你是女兵了。」一開始發出最為驚恐聲音的老朱,這時候聳拉著臉,反而更願意相信危慕裳是女兵了。
危慕裳看了老朱一眼沒說話,她本來就是女兵,他就是不相信她也不可能變成男兵。
其實,老朱他們不是不相信危慕裳是女兵。
實在是……
好歹他們也是帶著特種兵的光環混戰了幾個年頭的老戰士了吧,結果演練一出手被一個菜鳥滅了,這口氣他們勉強嚥下了。
可是,緊接著卻要告訴他們,滅了他們的還是一個女兵!
女的啊!
他們堂堂三個經驗豐富的男人,到頭來竟然敗在了一個小丫頭片子的手上!
他們感覺自己的自尊心、自信心,突然就被人給猛地戳了一下脊樑骨,疼不算事兒,問題是差點就把他們優越的自尊心、自信心給戳垮了啊。
「我們一開始問你話的時候,你幹嘛不回答?」知道了危慕裳是女兵,老朱的態度一下就轉變,雖然談不上謙和有禮,卻也收斂了不少。
老朱那個黑臉,作為男子漢大丈夫,他一向以欺負弱小,特別是婦女兒童女性生物為恥。
現在可好了,他剛才竟然那麼大力的抓著一個女人的手臂,還怒聲怒氣的跟人家吼。
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就一不小心做了這麼沒底線的事。
他的一世英名就此毀於一旦啊!
黑瞳隨意的瞟了一眼老朱,危慕裳再次回答了一遍這個問題:「我說過不跟『死』人說話。」
雖然此『死』非彼死,雖然這是演練,但這是戰場,死了就是死了,她沒必要去浪費時間跟死人交流。
「……」
「……」
「……」
三名老兵聽了危慕裳的話,都非常有默契的沉默了下來。按理說他們還真是『死』人了,的確不應該再糾纏著危慕裳才對。
但是!
他們也是給刺激著了,才會這樣的麼。
「……你叫什麼名字?」沉默尷尬的氣氛中,容信再次出聲詢問著危慕裳。
被一個菜鳥給爆了頭,還是一個女兵,所謂死也要死個明白,他們總有權力知道她的名字吧。
「危慕裳。」黑瞳看著容信,危慕裳眼也不眨的便回道。
是她做的事,做了就做了,若他們不服日後想要找她報仇,她肯定不會縮起腦袋不敢承認。
與危慕裳堅定的黑瞳對視,容信突然就覺得危慕裳日後定有所成,小小年紀能有如此堅定的眼神,不是一般人都能做到的。
「危慕裳!原來你就是危慕裳。」聽到危慕裳這三個字,老朱又是一聲低叫,然後他就以一副原來如此的神態看著危慕裳。
危慕裳這三個字在這批新兵裡肯定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們老兵也有很多聽過這三個字,但真真認識危慕裳的,卻沒幾個人。
「……原來各科成績排名第一的菜鳥危慕裳,就是你啊。」老段聽到危慕裳這三個字也是一愣,隨後他就釋然了點的道。
好歹是被菜鳥中的第一名給爆了頭,這個讓他稍微好受點,要是了拖後腿,老段狠狠的握了握拳,他一定要再跟ta大戰三百回合,直到把ta死死壓制住才行。
容信的眼裡也有絲驚訝,隨然他便瞭然了,若不是軍事技能著實突出,憑她一個菜鳥想要端了他們三個老鳥,還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沒事了?」掃了眼他們都有些陰晴不定的臉,危慕裳淡淡的出聲道。
他們是清閒的就等人給他們收屍了,她可沒那個太空時間跟他們在這兒耗。
「沒了。」老段看著語氣音調始終沒變的危慕裳,一把將槍扛在肩上道。
該知道的也知道了,對方又是一個女兵,他總不能自降身價的挑釁她,要跟她單挑吧。
真要是跟一個女兵斤斤計較,老段都有點看不起自己了。
不過……
被一個菜鳥女兵給爆了頭,真的很沒面子啊!
「要走趕緊走!」老朱像是不耐煩的,嫌惡的朝危慕裳揮著手道。
他以後還是少跟危慕裳打交道的好,一連串的刺激,老朱怕再多刺激幾回,他的小心臟還能不能扛得住。
見他們兩人都沒意見的鬆口放她走了,危慕裳的視線轉向容信。
見危慕裳看向自己,容信沒說話,而是左手朝前伸了伸,示意她自便。
竟然他們都沒事了,危慕裳便頭也不回的抬腳往前走去。
走了兩步,危慕裳突然回轉過身,朝最近的老朱走去。
老朱見危慕裳逕自朝自己走來,不明所以的看著她,然後他看到危慕裳走到他背後,動手拉他的背包鏈子。
「你幹嘛?」老朱從最初的一動不動,突然就一個反身,面對著危慕裳大聲道。
這個菜鳥女兵也太沒禮貌,這可是他的背包,她好意思朝它動手。
危慕裳看一眼明顯不太友善的老朱,又瞥了瞥容信跟老段,抿了抿嘴才看著他們道:「三位班長,麻煩請你們把食物貢獻出來。」
「什麼!」老朱怒了,雖然倖存者的確有資格剝削他們陣亡戰士的食物,但是,好歹他們是班長,危慕裳怎麼好意思怎麼有臉開得了口。
「……」容信跟老段都不說話,看了危慕裳好幾眼後,默契的卸下背包把食物掏出來給她。
「老容,你幹嘛呢?還有老段,你真要把食物都給她一個小丫頭片子啊!」老朱見容信都老段都妥協了,他仍不甘心的垂死掙扎著。
都給了危慕裳,那他們吃什麼?
這麼早就掛了,收屍隊還不定什麼時候才來替他們收屍呢。
手上捧著麵包乾菜壓縮餅乾等,危慕裳看了眼很滿意,食物很夠數,他們什麼都沒吃,而且也沒私藏。
「丫頭,你一個人也吃不了那麼多,我這份就不用了吧!」老朱看著滿手食物的危慕裳,抓緊自己的背包帶子掙扎道。
卸下背包,危慕裳邊把原本屬於容信跟老段的食物往背包塞,邊跟仍不鬆手的老朱奉勸道:「老朱班長,我背包還裝得下去,謝謝!」
危慕裳是蹲在地上使勁往裡塞食物的,全部塞完後,她小手向上一伸,微笑著跟老朱道謝道。
老朱咬牙,怒瞪危慕裳,昨晚已死的人,他沒資格反抗危慕裳的任何行為,最後,他心不甘情不願的拿出了他的食物,外加一個魚罐頭。
基地發給他們的食物裡是沒有魚罐頭的,老朱一邊遞危慕裳就一邊塞,她以為沒了剛想拉上背包拉練,就見眼前出現了一罐魚罐頭。
「班長,為什麼你會有魚罐頭?」危慕裳盯了一眼魚罐頭又看向老朱,那眼神,明顯在說,領導偏心,給他魚罐頭卻不給她魚罐頭。
「我去!這個是我家裡給我寄過來的,我還沒吃呢,你不要我正好省了!」見危慕裳遲遲不接過去,又用那種眼神看著他,老朱手一縮就要將魚罐頭收回去。
「要!要!要!」危慕裳一見老朱要將魚罐頭收回去,連忙雙手一伸將罐頭給搶了過去,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進了背包並拉上了拉鏈。
開玩笑,在基地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想要吃到外面的魚罐頭簡直比登天還難,免費送到眼前的危慕裳怎麼可能會不要。
老朱戀戀不捨的看著她的魚罐頭消失在危慕裳的背包裡。
危慕裳剛將背包重新背在背上,就聽老段跟老朱在那兒嘀咕:「你mei的老朱!以前跟你要個罐頭吃還跟要殺豬似的,你現在怎麼就毫不猶豫的貢獻出來了!」
「……明明是你們自己先妥協了,我才跟風的。」老朱的聲音低低的,異常委屈不甘,他的罐頭啊!
「我呸!讓你把基地發的食物給她,又沒讓你把罐頭也給她!」
「……你tm不早說!……算了,看她那麼小一隻,給她補補也好……」
「補個屁補!怎麼也不見你把罐頭給我補補!」
「你比我還大只!補個屁!」
對於他們不算小聲的嘀咕,危慕裳跟容信都聽到了,但危慕裳權當沒聽見,非常滿意的朝他們揮手道:「各位班長,小的先走了。」
「走!走!走!」老朱不耐煩的朝危慕裳罷手道,再不走他可就後悔他的魚罐頭了。
危慕裳走後,他們三名老兵就一直看著她不大卻異常堅挺的背影,堅定執著的向前走著。
「對了!你以後看見班長要禮貌點!別問十句也不答一句的!」看著危慕裳越走越遠的身影,老朱突然就衝她喊了一句。
遠遠的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危慕裳汗顏,手高高抬起到頭頂,頭也不回的大聲回道:「你要是活人我一定回你!」
「老容,第一次正面跟危慕裳交鋒,有那麼點意思。」老段從危慕裳背影上收回視線,看向一臉沉穩的容信道。
最起碼,老段覺得,危慕裳讓他對她另眼相看了。
贏了他們還敢那麼拽,雖說他們的確是『死』人不應該跟他們說話但他們可沒真死。
班長問話也敢那麼大膽的無視,這的確需要點勇氣才行。
「沒聽說麼,這可是二號的重點培養對象,要是真遜到老子一隻手就能搞定的話,她有什麼資格能讓二號對她刮目相看。」
老朱誇張的伸出手向前迅猛一抓,握緊拳頭跟老段道。
「雖然我之前也不信女兵能比男兵強,但是,聽說這批新兵裡,的確有幾個女兵還不錯的樣子。」容信低頭摸著自己的槍,聲音低低沉沉的道。
女兵在男兵堆裡本就容易被忽略,要想在那麼多男兵裡闖出名堂來,沒點真本事,簡直是妄想。
「不好!」容信摸著槍的動作一頓,突然抬起頭直直的看著危慕裳消失的方向。
「怎麼了?」老朱被突然提高分貝的容信嚇了一嚇,看著他緊張的神色詢問道。
「我們的車!」老段看著容信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也驚呼出聲。
緊接著,三名老兵相視一眼,默契的拔腿就跑,奔向的,是危慕裳行走過的方向。
他們邊跑邊想,希望他們趕到的時候,結果別是他們想得那樣。
頭頂上盯著**辣的太陽,危慕裳沒走幾步就抬手擦一下,下巴處成串成串的汗水。
在爬上一個不小的坡時,危慕裳張望一眼行走著的腳步突然一頓,黑瞳盯著左側一個鋪著綠色偽裝網的龐然大物。
看到那個高高拱起的綠色大物,危慕裳突然黑瞳一亮。下一刻她立馬將步槍給端了起來,邊機警的在四周觀察著,邊腳步不停的向那個龐然大物走去。
走到龐然大物前,危慕裳也沒觀察到四周有什麼異常,想到之前的三名老兵,危慕裳就心安的放下了槍。
看著龐然大物異常熟悉的體型,危慕裳果斷的一把掀開了偽裝網。
偽裝網一掀,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軍用越野車車頭,危慕裳不自覺的勾了勾唇角。
快速的將偽裝網收起扔在後座,危慕裳就果斷的卸下背包,打開車門將背包扔到了副駕駛座上。
坐在有些發熱的駕駛座上,危慕裳卻頗感舒服爽快的笑了笑。
有車,她竟然遇到了一輛車。
危慕裳在車頭迅速的掃了眼,真沒人傻到給她留下鑰匙,但這可難不倒她。危慕裳俯下身,在駕駛座上搗鼓著。
先不管這車她能開多久,但不管開到多遠去,她能少走一步路就減少一分體力的流失。
既能保存體力,現在的天氣又這麼折磨人,這種不損人利己唾手可得的便宜,危慕裳覺得她不佔的話就是傻瓜了。
容信他們飛奔著,在爬上陡坡一下跳到山路上時,他們就聽到越野車打起火準備啟動的聲音。
剛才伏在駕駛座下,危慕裳就隱約聽到了有絲不對勁的聲音,想著趕快弄好趁早離開此地,打著火後危慕裳剛起腰在駕駛座上坐正。
透過擋風玻璃,她的視線裡就出現了三抹熟悉的身影。
看著危慕裳果真如他們所想的坐在了他們的車上,老朱連忙指著危慕裳並上前道:「你快下來!這車是我們的,你不能開走!」
「我說你別太得寸進尺了哈,你把車開走,扔在哪個旮旯角落出了事,要負責的可是我們!」
老段也氣得不輕,一出場就被滅也就算了,最後還要把他們的戰車也給擄了去,不要太過分了。
「你如果把車開走了,我們沒法跟上頭交代。」容信的語氣還算平和,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跟危慕裳商量道。
危慕裳懊惱,要是她一步或者他們晚一步,要是她剛開走車而不是剛打著火,也就不會有現在的事了。
「抱歉,班長,這車現在是我的!」看著越走越上前的老朱,危慕裳微瞇著眼,雙手果斷的搭在了方向盤上。
在戰場上把車給弄丟了,危慕裳自然知道他們不會太好過。但是,這是他們的事,與她無關。
腳輕輕放在油門上,危慕裳盯著直直向越野車走來的老朱,緩緩又堅定的踩著油門。
「什麼叫你的?你小子別太過……啊——」老朱越走越快,想著上前把危慕裳從他們的車上給揪下來。
但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危慕裳開著越野車,速度迅猛的直直朝他衝來,看著危慕裳堅定狠絕的黑瞳,及快要撞上自己的越野車,老朱嚇得驚叫一聲連忙向旁邊閃去。
越野車僅僅與自己的身體擦身而過,凌勁的氣流更刮得老朱臉龐一痛。
容信跟老段看到危慕裳速度極快的撞向老朱,兩人眉頭微微一皺,他們倒不是擔心老朱的安全。
而是他們也知道只有此方法才能離開,他們擔心的,只是如何跟上頭交代,他們的車被一個菜鳥給強行擄了去而已。
看到危慕裳如此果決的做法,容信跟老段倒也不會真上去拿命跟她拼。畢竟,說到底,死人是沒有反抗能力的。
快速從他們三名飛馳而過後,危慕裳的速度未減,看著後視鏡裡一臉鬱悶的他們,她朝他們揮手道:「謝了!班長!」
「我靠!」看著一轉眼已遠遠消失在前方的車影,老朱穩住身形後不免咒罵一聲,危慕裳是想撞死他不成!
忘恩負義的傢伙,虧他剛才還看那麼小就這麼辛苦,主動把魚罐頭送給她,現在倒好,她都想對他大開殺戒了。
一臉郁碎的走回容信跟老段身邊,老朱突然咬牙切齒道:「要不我們追上去?把車給搶回來!」
順便報仇雪恨,一雪前恥!
老朱越想越覺得這個辦法好,徵求的看向容信跟老段。
「……」老段看著一臉興奮的老朱不說話,他覺得老朱太天真了點。
「你已經死了。」容信實在是不想潑老朱冷水,但,這是事實。
「……」老朱當然也知道他們已經死了,但是,如果他們那什麼的話,也沒有人知道不是麼,「如果……」
「沒有如果!」一聽老朱還在打著主意,容信厲聲打斷了他。
軍人講究的是自律,不是別人看到了就是發生了,別人沒看到就沒發生。
做了事卻不承認,死了卻還耍賴,這對他們而言是一種恥辱!
「汗!老容看你誤會了吧!我的意思是,如果她一不小心把我們的車給毀了,你說曲隊會怎麼收拾我們!」
耍賴什麼的老朱也知道這很無恥,所以他也就想想而已,沒想到容信還真誤會他了,連忙解釋道,他可不能讓他的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容信與老段相視一眼,兩人的臉色都異常的黑,他們還是祈禱危慕裳能把他們的車完好無損的送回基地好了。
危慕裳開著越野車往目的地一直從中午開到了午夜,途中遇到了好幾撥埋伏在一旁偵察的老兵。
也許是開著車囂張的在山路間奔馳的行為,著實不像新兵還是啥的,而所有的戰士都全副武裝的只剩一雙眼睛是原來的色彩。
沒人發現危慕裳其實不是老兵,更沒人發現她是一個女兵。
其實混淆視聽的最主要原因是,危慕裳臂膀上貼著的那張藍色臂章,這次的演練老兵是藍隊,新兵是紅隊。
而危慕裳在老朱聽到自己是女兵而驚恐的尖叫著跳離她時,眼疾手快又不留痕跡的撕下老朱的臂章快速的揣在了兜裡。
當時老朱是側對著她,他的身影完全擋住了她的所有,故容信跟老段都沒發現她的小動作,而老朱又因為太過驚訝了,也沒留意到她的動作。
新兵是從外圍步行漸漸往裡靠攏,而老兵除了開車的基本都是直接空降到內圍的。
所以當危慕裳開著車越往裡的時候,因為新兵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步行闖入到他們的境界,故老兵的警惕性都沒怎麼設防,很多還在路上溜躂著尋找窩藏點的。
要是順著方向同行的話,危慕裳一般都會直接飛馳而過,若是正面相撞的話,對著路邊直直看著的老兵,危慕裳還是會表示友好的敬個禮,然後再速度不減的繼續前行的。
危慕裳想著這樣一直開下去也不行,越往裡老兵會越多,要是不小心撞上到了非說話不可的地步,她一出口准露餡,到時如果遇上圍攻,一個個都是頂尖的高手,她可沒把握能一一搞定。
找了個偏僻無人不容易被偵察的位置,危慕裳將奔馳了十多個小時的越野車停了下來。
仰靠在駕駛座上,危慕裳閉眼伸手揉了揉內眼角。
為了更好的存儲體力,她該吃點東西了,也該休息了。
基地發了三天的食物份量,其實危慕裳只要再拿多一份食物也就夠了的,但她想著到了最後幾天肯定沒什麼時間找野生動植物吃。
而且,最後聚集在一個地方的時候,她也許會跟顧林她們遇到,多份食物多份保障。不過多了幾份食物,她的背包也更中了就是,好在她現在不用步行。
喝了口水後,危慕裳抓過背包,食物裡魚罐頭是最重的,她本想先將魚罐頭給啃了以減少重量,但她想到顧林是最愛吃魚的,她就又將魚罐頭給塞了回去,掏出麵包就開始啃。
詳細規劃了一下接下的計劃,危慕裳決定她明天再開一天的車,最多到後天上午,她就得棄車步行。
越進到內部檢查會嚴,她開著一輛車又是單獨一人,目標太過招搖了。
一旦被攔截下檢查,她出口露陷,二話不說就倒車走或者直衝的話,招來的肯定是槍林彈雨,還不如她輕鬆的在叢林見穿行來得安全。
打定主意後,危慕裳也啃完了麵包,又喝了口水後。危慕裳腰間的手槍也沒卸下,她爬到後座,把步槍以射擊的姿勢端在胸前就躺了下去。
一躺下,滿天的大小星星就映入危慕裳黑瞳,她深深的看著高掛星空的璀璨星星,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她的母親。
不知道誰說的,人死後就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危慕裳一直都不信。
可她還是希望她的母親能在一個看得見她的地方,欣慰的看著她成長。
緩緩閉上黑瞳,危慕裳腦海中母親的臉,頃刻間就變成十年前那個疼護她的大哥哥的笑臉。
嘴角帶著一絲溫暖的笑意,危慕裳淺淺的進入了夢鄉。
危慕裳的睡眠算不上很好,在隨時會丟命的戰場上,她睡得就更淺了,即使在睡夢中,就算一陣清涼的風吹拂而過,刮得樹葉嘎嘎響她都知道,只不過沒感覺到危險她沒睜開眼而已。
雖然白天的天氣異常的炙熱,但到了夜晚,特別是野外的夜晚,氣溫驟降,睡久了也會感覺到冷。
又一陣與之前無異的清風吹拂而過,頭頂的樹葉被吹得脫離樹枝,妖嬈著身姿緩緩飄落,在它落在危慕裳左眼上的一瞬,危慕裳猛地睜開了眼睛。
黑瞳裡快速的閃過一抹凌厲的冷光,危慕裳的身體也在睜開的霎時挺起。
在越野車上站定,危慕裳端著步槍就毫不猶豫的指向車頭前方的那棵大樹。
四週一片寂靜,雖然那棵大樹毫無動靜,但危慕裳端著槍瞄準的手,絲毫沒移動一分。
一切都跟之前無異,死寂的四周除了清風吹動樹葉的聲音,只有危慕裳站著的身影跟之前躺著的身影不同。
異常長久的一分鐘後,就在危慕裳懷疑是自己大驚小怪時,她的槍一直指著的那棵大樹出聲了。
「兄弟,是我,藍隊的!」低沉略冷的聲音響起,話落後,一隻手緩緩的從樹後伸了出來,食指與中指間夾了一個藍色臂章。
……